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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延赞看出了韩德让的心思,便拼命来战,虽然此次攻城功败垂成,但如果捉到韩德让也是大功一件,足以堵住潘美的嘴。无奈韩德让武艺精湛,一条铁枪舞得滴水不漏,半点破绽也没让他寻得。他的双鞭虽称不上打遍天下无敌手,但也未曾败过两回,今天被韩德让的一条铁枪缠住,似乎施展不开,他攻上去犹如抡棒击水,他守却如纱窗防风。他的注意力也不能集中了,他不想死,也不想让潘美阴谋得逞,更不想被活捉或投降。渐渐地,他被逼到城墙边,背顶着雉堞,他知道自己已没有退路了,他看见韩德让得意的笑容,韩德让的劝降愈恳切了。看来,只有孤注一掷了,他冒险出手,死里救生,露出破绽。他知道他这一出手,要么置敌于死地,要么自己被敌人戳个大窟窿,要么与敌同归于尽。
韩德让一边与呼延赞大斗,一边劝他投降,见呼延赞被逼得背抵雉堞,心中大喜,抖枪朝呼延赞心口刺来。呼延赞却不格枪,抡鞭直击韩德让的头。韩德让见呼延赞不顾死活,忙将枪头往下一按,刺中了呼延赞的大腿。而此时,呼延赞的钢鞭呼哨向他的头落下,他急忙将头一偏,钢鞭打在他的肩上,他向后倒退几步,险些跌倒。他刚站稳,却见呼延赞一翻身,抓住刚才宋军攻城留下的绳索,顺墙溜了下去。辽军拉弓搭箭。韩德让连忙喝止。呼延赞一瘸一拐地走了,走了老远回头抱拳朝韩德让喊道:“多谢承让,下回见个高低。”
韩德让目送呼延赞走到宋营前,只见宋营中跑出几个宋军围着呼延赞,韩德让心想他应该受到这样的礼遇。可是,接下来,韩德让目瞪口呆了,那几个迎接呼延赞的士兵将他五花大绑起来,推搡走回大营。这到底怎么了?韩德让甚为呼延赞不平。
呼延赞被推倒中军帐下,潘美坐在帅椅上,冷冷地看着呼延赞,说:“呼延将军今天果然英勇,攻上幽都城头,大功一件啊。”
呼延赞说:“少罗嗦,不是你过早鸣金,攻入幽都也未可知。”
潘美叹道:“可惜功亏一篑,不然,本帅在这里可要给呼延将军摆庆功宴了。”
呼延赞道:“你想怎么样?”
“怎么样?”潘美从袖中掏出军令状,扬了扬说,“你在皇上面前立了军令状,白纸黑字写着拿不下幽都城,甘愿受死。牛皮好吹,兑现就难了?”
呼延赞怒道:“我呼延赞岂是贪生怕死之辈,我已攻上城头,撕开了口子,倒是你指挥不当,鸣金收兵,以致功败垂成,你才有罪。”
潘美拍案道:“少废话,推出去,斩。”
众军已拥,将呼延赞推了出去。
早有人飞报给赵光义。赵光义连忙赶来,刽子手正要行刑,被赵光义喝止,放了呼延赞,赵光义亲自给他松了绑。
呼延赞老泪纵横,泣道:“臣有负圣望,死有余辜,不过,臣遭奸人陷害,望皇上明察。”
赵光义说:“朕知道卿一片忠心,幽都坚固,未拿下不是卿之过。”
说着,他们走进潘美帐内。潘美连忙跪迎赵光义,见呼延赞跟着赵光义,便问:“皇上怎么把他放了?”
赵光义说:“朕先前已说过,呼延卿家一时使气,立了军令状,当不得真,潘爱卿难道非要取他性命不成?”
潘美说:“皇上明鉴,臣法办呼延赞并非因为他立下军令状,而是他通敌叛国。”
赵光义“哦”了一声。
呼延赞大怒,道:“放屁,谁通敌叛国?”
潘美冷笑道:“本帅让你死的明白,我问你与你一起去的五百人哪里去了?”
“都战死了。”
“你怎么回来了?”
呼延赞看了赵光义一眼,涨红了脸说:“逃回来的。”
“五百人一个都没回来,怎么偏偏你逃回来了?”
呼延赞无言以对。
潘美又说:“本帅见你逃下城时,辽军本来一阵乱箭将你轻易射死,可他们没向你射出一箭,这是为何?”
呼延赞低头道:“我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不射我。”
赵光义脸上浮起了一层疑云,他看了看呼延赞,然后摇了摇头。
潘美接着又问:“你下城后,还回头朝韩德让作揖,说了一句什么?是约降暗号吗?”
呼延赞回头望着赵光义,只见赵光义脸色凝重,紧闭双唇。呼延赞说:“我见他武艺好,约他下次比试。”
潘美说:“皇上,呼延赞欺君,战场上都是你死我活,哪有礼情相让,除非他通敌叛国。”
呼延赞两眼喷火,欲张口分辨,却无法措辞,抢过卫兵的刀就要抹脖子。众将一拥而上将刀夺下。呼延赞跪在地上道:“皇上,臣忠心不二,天地可鉴,今臣无话可说,愿以死以明心志。”
赵光义喝令士卒将呼延赞绑了,暂时收押解送汴京,以候审查定罪,今晚先送到宝光寺监着。士兵押着呼延赞出了营帐,赵光义又与潘美谈了一会儿军情,便起驾回宝光寺,潘美恭送出来。二人正在分手之际,警巡士兵来报:西北有大批辽军向南而来。二人忙登台而望,只见一条火龙沿西山蜿蜒而来。夜很黑,火光很亮,那火龙如无数萤火虫结队往南飞,连绵不绝,直至淹没在那片黑暗之中。谁也不知道这火龙有多长,它似乎永远没有尽头,赵光义看了半天,脚踝站得酸疼,仍没看到龙尾。
赵光义看着看着,忧愁涌上心头。他叮嘱潘美:“好好侦候,这是哪里来的辽军,是不是耶律斜轸耍的什么诡计,这个耶律斜轸真让人头疼。”说罢,回宝光寺去了。
潘美送走赵光义,心里打着鼓,这么多辽军从哪里来的呢?这么大的队伍,斥候怎么没发现?真是耶律斜轸搞的鬼?不,他身单力薄,哪能弄这么多人马。难道辽主到了?潘美打个冷战,连夜派细作循迹打探。
次日一早,细作回报,确有辽军来援,现屯兵高粱河,人数不详,只是连绵扎来几十座大营。潘美大骇,立即到宝光寺向赵光义汇报。
赵光义心中烦闷,他从呼延赞口中得知,辽国的援军已从地道进入幽都城内。这一下,城中必然士气高涨,力量增强,攻城更加艰难了。但这也给赵光义提了一个醒,既然辽军能掘地道进城,我们为什么不掘地道进城,趁辽军尚在安营扎寨之际,发起进攻,夺取幽都,然后固守待援,等中原援军一到,里应外合,一举歼灭辽军,如此北方无忧,大唐疆域尽可收复。想到此,他的心情也大好起来。
听罢潘美的汇报,赵光义道:“潘爱卿,你以为我军併力攻城,能不能一日攻克幽都。”
潘美怔了一会儿,笑着说:“回皇上,若皇上亲自指挥,我军奋勇拼杀,一日定能拿下幽都,只是城内外辽人援军已到??????”
赵光义说:“朕想我军一面攻城,一面掘地道偷进城去。地上地下一起进攻,一举拿下幽都,只要我们占领了幽都,还怕什么辽人的援军?”
潘美立即附和道:“皇上圣明,这主意只有皇上想得出来,臣愚昧,皇上的话让臣拨云见日,臣这就去督促攻城。”
赵光义说:“潘爱卿多费心思,克城之日朕将重重奖赏有功将士。”
潘美忙跪下道:“臣替将士们谢过皇上了。”
这天一早,一股悲观恐惧的情绪在宋营中蔓延开来。宋军三五成群聚在一起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神情紧张。此时正值七月天气,炎热难挡。士兵们皆满头大汗,大清早,衣甲已湿透了几回。要在平时,早有人打赤膊了,但今天谁也不敢脱下衣甲,都担心辽军随时就会杀来,每个人都不想失去最后一道防线。
潘美走向一堆人,只听得有人说:“真的走了一夜?”
又有人说:“难道唬你不成,那火把一个接一个从山上下来,比天上星星还多。”
一周的人吓得变了脸色,缩紧了头。又有人问:“听说辽军往南去了,那不是要断我们的归路?”
“不被人家包饺子就是好的。”
“要是能活着回去就烧高香了。”
“******,这年头当兵真是遭罪,没完没了地打仗,这么热的天,坐在屋里都汗流浃背,还大老远跑到这儿来受罪,冲锋陷阵,要是一箭射中要害,一口气断了,倒是一了百了,死个痛快,万一受了伤,不死不活,伤口流脓长蛆,那才痛苦哩。”
“是呀,我的一个乡邻前几天被射了一箭,在背上,后来真的长蛆了,痛的扯衣服,咬膀子,嚎了两天,死了,疼死了。想着让人打寒战。”
“这回辽军来了那么多人,真要被人家包了饺子,该如何是好,我可不愿受伤做俘虏,那就再见不到爹娘了。”这是一个稚嫩的小个子士兵,他差一点哭了。
一个满脸胡须的人说:“毛娃,你****都没长大,谁让你出来当兵的?当兵就是要打仗,打仗就有人死,有人受伤,有人做俘虏,到现在还想着娘,想吃奶吧。”
人们笑了起来,天空似乎霎时开朗了,旋即又陷入了阴沉。每个人尽可能表现出镇定从容,但谁也掩饰不住恐惧和绝望。
自从辽人的援军到来,宋军中,几乎每一个人心里都笼罩着一片阴影,每一个人都在暗作打算,那就是,如何尽快离开这里。
潘美心中也是这样想的,他十分清楚:在这里多待一天就多一天的危险,多待一刻就多一刻的危险。但皇上却不愿离开,他不愿就这样功败垂成或无功而返,他还想作最后一搏。潘美已习惯了服从,习惯了表面服从,服从让他取信于皇上,他不想做诤臣,他不图那个虚名。因此,即使他明知形势十分危险,他也不向皇上提出来。他只照着皇上的话,命令将士们再一次对幽都发起了进攻。然而,进攻又告失败,无论是地上的还是地下的,都被打了回来。挖掘的地道有的渗水坍塌,有的没打通,有的错了方位,仅有一条逼到城内,很快被人发现,洞里的宋军没来得及钻出地面就被辽军射死在洞里,辽军又引水灌入洞内,宋军只得退了回来。
赵光义听了,十分忧愤,意犹再次进攻。其时,曹彬押粮刚到在侧,忙谏到:“皇上,不可。”
赵光义问:“有何不可?”
“臣刚押粮来时,沿途遇到不少辽军拦截,险些不能到这里,臣一察探,大批辽人援军到了,现高粱河屯有辽人重兵。臣又在营中走了走,将士们都有忧惧之心,担心被辽军断了归路。臣以为,皇上欲取幽都,必先扫清城外之敌,一稳定我军之心,二断幽都守敌之念。如此则幽都必克。”
“卿言之有理,的确应先肃清城外之敌。但一直以来,城外辽军飘忽不定,难以捕捉,耶律斜轸诡计多端,那高粱河的辽军大寨,也许又是他故弄之玄虚。”
“不可能,据臣所知,耶律斜轸所部兵不过三万,又被我军牵制,一时之间如何能集结十数万人。皇上切不可大意。”
赵光义说:“的却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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