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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潘盼一套广播操做完,是坑着头不敢吱声,心底哀叹:咋这般倒霉?丢人丢到开封府来了……
愣爷赵虎眯缝着眼打量她好一会,倍觉古怪,凑到张龙耳边小声问:“三哥,你看他这是耍的哪路功夫?拳不像拳,掌不像掌的……”
张龙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犹疑答道:“看这招式,与张家口老郑家的通背拳颇有几分相似,可这步法浑然不同……倒像是陈氏云步。”
潘盼被这哥俩盯得浑身不自在,却听不见他们说些什么,只得耐住性子静候发落。
张龙、赵虎又交头接耳了几句,但见后者嘴巴骤然张成个血盆大口,再慢慢合拢……张龙安慰似的轻拍两下愣爷肩头,清了清嗓子,看向潘盼和颜悦色道:“这位小兄弟,你被录取了。”
潘盼以为自个儿听错了,结巴道:“您……您说啥?咱……咱被录取了?”
“正是。”张龙点头,复又提醒道,“先去英武楼登个录罢。”
晴天霹雳吖!潘盼急得五内俱焚,跳脚道:“这样就能录取了?凭啥啊你们……”
张龙心想若不是展爷与公孙先生再三招呼,谁会把你这样的留下……只得打个马虎眼道:“外家身手虽是要得,但我们选人更重内在潜质。”
要命了!这开封府还真是不拘一格降人才……潘盼心内抓狂,忽而想到哪有天上掉馅饼的事儿呢,别人打破头要抢的金饭碗,这才一会,来得也忒容易了。别是诓咱的吧?不行,咱得问清工种!苦脏累坚决不干……“两位大人,快、壮、皂三班,咱录的是哪一班啊?小可资历浅薄,会的可少。”
张龙没料到她还问出这么一招来,正盘算着如何作答,身旁的愣爷不耐烦挥手:“你会啥就干些啥。啥都不会,天天帮伙房打酱油也成。哪来这许多废话!”
某人被噎得无话,哀怨飘向英武楼,只听身后赵虎又道:“三哥,这十八号录取缘由该咋填来着?”
张龙的声音:“要不……你就写个拳术高超罢!”
英武楼门口横置一条长桌,两名书吏正忙着将入选者的资料誊录载册,墙上还张贴着大红榜,但凡在比试中脱颖而出的俱是榜上有名。
潘盼攥着号牌,步履艰难挪到登录处,有气无力道:“戊组,十八号,潘盼。”
“哪个潘潘?”执笔的书吏头发花白,上了岁数显然有点耳背。
“貌赛潘安的潘,顾盼生姿的盼。”她龇牙咧嘴答道。
年长的书吏不禁抬起头来,打量了她两眼,神色复杂道:“哦,好名字……”
潘盼颇为忿忿:咱好歹也身高手长,相貌堂堂,啥表情啊这是……
“盼子!”铁柱兴高采烈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铁柱?胡大哥?你们也入选了?”她吃惊回望。
“是啊!咱们仨都被选上啦!”胡进搂着他俩肩膀乐呵道。
“嘿嘿……”潘盼傻笑,不知说些什么好……咱们中牟县真是出人才吖!这开封府选秀也真是眼光独到……该不是倒着选的吧?
“走,铁柱,盼子,咱们去好好喝上一盅!”胡进拍着胸脯豪迈道,“哥哥我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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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封最有名的菜式当属“鲤鱼焙面”,做这道菜最拿手的首推中街的得云楼。鲤鱼定要选那七八两往上跑的,肥硕些个才够味道。片刀披成瓦楞花,进热油滚成金黄色儿捞起,糖醋酱酒,勾成薄芡,朝鱼身一淋,再搁几把炸酥的龙须面,一道色香味俱全的佳肴便是成了。
一百五十个大钱呐!潘盼坐在桌前,贪婪地闻着熘鱼发散的香气,不忍动箸。
“愣着干啥?趁热吃啊!”胡进夹了两块好肉依次搛到她与铁柱碗内,囫囵一口龙须面又道,“都说鲤鱼跳龙门,咱们今儿中选,吃这道菜最吉利不过。”
“嗯嗯,胡大哥说得有道理,小弟敬你一杯。胡大哥荣升马快,以后要多多提点咱们才是。”潘盼端杯酒,神色谄媚道。
“铁柱也敬胡大哥一杯。”铁柱站起身,开心说道,“进京之前,咱就琢磨,胡大哥身手好,脑子灵,这回是必中的。想不到咱也能入选,这下可好,还能时常见着。胡大哥,都乡里乡亲的,今后可要罩着咱们。”
铁柱一番话惹来潘盼侧目:这家伙,说话有水平啊……敢情之前一直装傻充愣来着?
“哪里,哪里……”胡进摆手,眯着眼已是笑得合不拢嘴。
俗话说:吃人家的嘴短,拿人家的手软。席上二人尽拣好听的话说,推杯换盏,直把胡进灌了个舒坦。
“小二!”胡进拍桌子高声呼喝,“再打两角酒来……要烧刀子!”
“是是是,客官稍候。”小二返身欲去取,却被潘盼叫住,“不劳烦了小二哥,上份醒酒的浆汁儿就成了。”
“那怎么行?难得这般高兴,咱们哥仨,今儿要一醉方休!”胡进连声嘟嚷。
潘盼心里打着小九九:你要喝个不省人事,谁来结帐呢?强掏你兜儿吧,摆得跟明抢似的……就这半醉半醒的挺好,误不了事儿……当下堆起满脸笑意道:“胡大哥,不早了,酉时班里分派屋子,咱们也得回去拾掇拾掇。”
宋人崇尚道教,到真宗时期已至狂热,御令天下州县皆要建天庆观,供奉三清帝君。东京寸土寸金,当时的督办官员奇思妙想,竟将这样一座道观建在了开封府衙之内。一举多得:一来省俭了用度花费;二来政道共处凸显其地位尊崇;三则开封府兼理全国佛道事务,一套班子,两块牌子办起事儿效率更高吖。潘盼他们的集体宿舍与道士们的参房离得不远,门面配设却是要寒碜许多。惹得她一路感叹:还是宗教人士待遇高啊,早知如此,不如混个道士当当算了……
一帮新晋衙役正在天井里瞎转悠,这边摸摸,那头瞅瞅,样样觉着新鲜。忽而不知是谁在院外喊了一嗓子:“包大人下朝了!这会子怕是快到衙门口了!”
“娘咧!”一名新入选的皂班行仗激动得直嚷嚷,“包大人到底长啥模样啊?俺们家乡人都说包大人有三只眼,日审阳间,夜断阴朝,没想到俺今儿就要见着咧!”
“瞎说啥呢,三只眼的那是马王爷。”一名老资格的衙役打趣道。
众人一片哄笑,有人冲先前说话的小伙子揶揄道:“你是做行仗的,日后跟包大人出行的日子多得很,还愁见不着?”
“展护卫展大人,也该随行的罢?”
“那还少得了?”
“走走走!别废话了,赶紧上门口瞧去。”一语惊醒梦中人,刚还七嘴八舌的众人争先恐后踏上追星之路。
开道锣响,龙旗牌棍,两排行仗簇拥着一乘八抬大轿缓缓行来,银舆顶,皂盖帏,深色垂帘透着庄重。轿前一骑高头大马,跨坐一位青年武将。乌纱壮帽,绯色官袍,下摆滚锦边,五色鸾束腰,玉环玉佩跨宝刀。观品貌,玉面方正,眉入天仓,目似寒星,一团雄壮。真真儿是威武逼人,正气难挡。
众人见着,俱是钦羡,唯有一人,瑟瑟发战。
“这轿前引马,八成就是展大人罢?真是英武不凡呐……”铁柱啧啧称叹,忽而又挠头嘟嚷,“盼子,我咋瞧这位大人怪眼熟的呀?”
胡进接口道:“是啊。我也觉着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
“落轿!”一声令喝,清音朗朗。
潘盼抽搐:不消说……这里面坐着的必定是那黑老包了!难怪那臭竹子说他姓郑,谐音就是包拯的拯么……完了,完了!这帮人不是故意把咱留下的吧?想当初在中牟那会儿,咱天天烧白菜帮子、萝卜缨子给他们吃,态度也不恭敬,别是寻机报复来着……偷瞄一眼熊飞,面目似笑非笑,神□□语还休,两道目光有意无意向她这边转悠……潘盼冷汗涔涔,咱是不是骂过他啊?应该不算哦,咱实际上骂的是那猫……唉,啥封号不好,偏要叫个“御猫”……这下死定鸟!
“盼子,你没事儿罢?脸色这么差?”铁柱望着她关切道,“要不你先回去歇会罢。”
“嗯嗯。”潘盼如梦初醒,连连点头。三十六计,走为上策!赶紧卷铺盖跑路才是!
某人逃命般往住处狂奔,一头扎进小屋,开始收拾包袱。心头又有些懊丧:哎,那五十两花红是再没指望要回来了。苍天啊,咱怎么这般命苦哇……
包袱甩上肩头,正要开溜。转身之际,忽见门口一道大红身影拦住去路。
“戌亥之交,关门下钥。你这是要上哪儿?”来人缩胸抱肩,怀内一柄长剑,斜倚门框之上,懒懒开口。
“小的,小的就想……随处转转。”潘盼两股战战,瞳孔收缩,惊惧之情不啻老鼠遇上猫。
可她那点小心思,南侠焉有看不穿的道理?“既是随处转转,背许多东西做啥?”
“这个么……”潘盼拭汗,狡辩道,“小的怕搁屋里不安全,随身带着放心些。”
展昭笑得眉眼弯弯:“能进开封府盗物,可不是件易事!”
“呵呵,小的初来乍到,不懂规矩,展爷见笑了……”她想着一时半会怕是难以走掉,索性将包袱取下搁桌上了。
“开封府不比中牟县衙,可不是随处转得的,没个人带路总是不成,不如我带你四处走走?”
“小的,小的……不……不敢劳烦大人。”潘盼被唬得已是连舌头都捋不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