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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黄的路灯,凄冷的街面,空无一人的巷子,还有远处延伸到黑暗里的道路,这是深夜的思南路。原来夜沉了哪里都一样,繁华不在,人烟不在,只剩寂寞和清冷。
鞋跟敲击路面的“啪”“啪”声猛然惊到了正在走路的何嘉慧,她匆忙回顾,原来这寂静的人世间,只有影子与她作伴。
何嘉慧心里的凄凉似火山朝外喷涌,一瞬间将她淹没。
她想起许多,年少时接触到组织时一心向往,她拼命努力想做出番成绩与家里那些世俗物质、贪图享受的人区别开来。她为了组织抛弃家人,抛弃自己,抛弃性命,每天忙忙碌碌。她一边觉得为国家为人民奋斗充满了自豪感、满足感,但不得不承认,还有这孤独寂寞如影随行。
何嘉慧紧了紧身上的大衣,金海的冬天,湿冷得刺骨,寂寞的深夜,尤其让人觉得冷到心里。她回头张望,张天泽的汽车早已离开。
她此生第一次动情留给了他,可那个男人眼里早有了别人,她接近唐棠是为了这个男人也是为了组织。但这段时间她却渐渐妒忌起唐棠,没有哪个女人不想有一个,不问原因,只对自己倾心相护的男人陪在自己身边。
张天泽刚刚的话又回想在耳旁,“她爱做什么便做什么,你保她安全,我便保你们组织在金海市的安全,但是如果她出事,你和组织就将永远在金海市消失……”
何嘉慧当时被他阴狠的语气惊到,她知道张天泽对唐棠的感情也许就像书里描写的那样,情深似海,至死不渝……但她还是有些不能理解,一个人怎么会这样爱一个人,事事为她考虑,不管她做什么都倾力相帮。“你……为什么这么爱唐棠?”
张天泽在她眼里看到了熟悉的痛苦,他想起周围许多女人对他表白时,那略带痛苦甜蜜的眼神……他面无表情的看着车子前面,“你可以下车了。”
何嘉慧凄凉一笑,眼里的泪珠差点滚落,她的指甲陷进肉里,攥紧的拳头,青筋毕露。她努力克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绪,不想在这个男人面前落泪,她有她的骄傲。
唐棠坐在摇摇椅上想心事,晚上,阿泽说,想将这次电车线路扩建和黄包车夫安置同时推行,并且想让她负责协调黄包车夫的培训学习工作。
阿泽难道以为她感兴趣?她探寻的话还没说出口,小姨娘在旁边就接了一句:“那感情好,这以后可以夫唱妇随了!”
九爷点点头,“其实你们订婚之后再这样做最好,不过,现在你们这些年轻人的心思我是跟不上了。但是只一条,订婚的事,要抓紧!”
说起来好巧的一件事,她的婚姻之事两世没有父母在旁,上一世他们相继离世,而这一世他们虽在金陵,却和她断绝了关系。
唐棠皱了皱眉,怎么又想到那里去了?大概最近受阿泽影响,她也开始想这些事情。她搓了搓发热的脸颊,怎么对于嫁给他心里还是蛮期待的?
黄包车夫的事,倒不是太担心,虽然没做过,但事情总是人做的,哪里会做不成?只是怕如果订婚,有心人会拿罗蝶衣的事来做文章。这世道惯会捧高踩低,哪里容得人好过?!
唐棠听到楼下传来的声音沿着楼梯一路向上,猜想何嘉慧回来了。她起身走到门边,打开房门,“家慧?”
何嘉慧今夜在夜色里放任自己失意,却没想到唐棠竟然在等她。她捏了捏在冷风里冻僵的两颊,转过身笑道:“唐棠,你怎么还没睡呢?!”
“没听到你回来有些不放心。”唐棠将身上的开司米披肩披到她的身上。“你一个女孩子怎么也不知道心疼自己?!天天半夜回来?!”
何嘉慧僵了一下,佛家说,因爱生恨,因爱生忌……她心里嫉妒的藤曼,已布满整个心房。想她19岁加入组织,一直默默无名,现在在金海市却直接成为组织最高领导人,这都多亏了张天泽的帮助,但是可恨他却不是为了成就自己做的这一切。她知道这与唐棠无关,但是她还是嫉妒,她还是想知道,这个男人能为唐棠做到哪一步?是只要江山不要美人,还是这美人只是他锦上添花的东西。
唐棠感到手下身子的僵硬,在心里微微一叹,她曾经是个多么爽朗的姑娘,如今却陷在自己的情绪里不能自拔。“家慧,黄包车夫那边你别再去动员了。”
何嘉慧皱着眉头反问:“为什么?!”惊觉自己语气太冲,她尴尬的缓和了一下,“唐棠,我为这次的事情付出了这么多,哪能说停就停?!”
“你不要多想,只是车夫们□□,阻碍电车线路施工并不是长远之计。”唐棠怕她情绪激动,便想换个说法。
何嘉慧心里涌起不服,哪里不好,是不是不想让自己为难张天泽?!难道……她按住“砰”、“砰”乱跳的心脏,“是不是张天泽说了什么?没想到你和他真是什么话都说!”
唐棠深深一叹,没想到还没嫁给阿泽就要帮他处理桃花债!
何嘉慧从张天泽车上开始忍下的泪水,在这一声叹息下开始决堤,“你们是不是都在心里笑话我?!你明明笑话我,却站在这里假惺惺的对我好!”
唐棠看着眼前咣击摔上的房门,无奈苦笑,她这曾经的失败者有什么资格笑话她?不过陷在爱里的女孩,总是敏感多疑的。
唐棠猜想此刻何嘉慧大概只想自己疗伤,自己过去也只是惹她厌烦,可感情的事情唯有自己想通,心里的那道坎才能过得去。
漆黑的天幕下,点点繁星,冬风吹动,天上的云一会聚一会散。在这样的夜里,有人等待黎明,有人深夜啜泣,有人无奈唏嘘,而有人却也同样难眠。
罗亮站在卧室的落地窗前,端着红酒思考事情。
关于闫熊刚被抓,r国驻金海市的武田大佐竟一点反应也没有,这是自己没有想到的。大概武田也只是把闫熊刚当一只可有可无的狗吧。不过张天泽事前就留话了,让他在牢里关到死!
罗亮觉得这也是在帮他留人证。高纯民是南方政府的人,又是方总统的外甥,这人是肯定要放的,所以最有力的人证就是闫熊刚。他现在和张天泽人情债已了,估计他不愿自己和唐棠再有往来。
他喝了一口红酒,爱情之于自己从来都不是随心所欲的东西,也罢了,何况他们两情相悦。
南方政府的人应该在赶来金海的路上,总统肯定会派他的嫡系过来,只是会是谁呢?
他想起父亲今晚在电话里对他说:“小亮,如今南北两个政府的作为实在有限,可政治上一着不慎就是满盘皆输。咱们已经在北方内阁这里失了一次,所以南方政府的合作先不要提,把这次烟土案的把柄抓好,以留后用……”
罗亮知道父亲是担心北方政府守不住疆土,做华夏的罪人,他们罗家世代清流,不能都做了亡国之臣。
他临行前,父亲似有千言万语,最后却只苍凉的说:“小亮,记不记得那首《虞美人·听雨》,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你父我近日时常想起当年在y国,斐汾河畔的情景。我就是这天涯游子,眷恋故国,一心报效,怎奈如今鬓已星星!可叹力不从心……如今只能如同这老年听雨,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华夏的政局我们这代人也许只能做到这样,以后这个国家还是要靠你们!我知道你志不在此,但乱世之中人民安居才是首要,为父希望你以后可以带着罗家的后备力量,继续为国尽力!”
罗亮喝下杯里的红酒,祖父是个一心为民的好官,但父亲何尝不希望百姓安居?他们家族就是世代为华夏人民服务的,他哥哥是,他也是。
窗户上突然传来开锁的声,罗亮立刻拿出插在后腰的□□,他的身子立刻贴到墙面,如果那人爬进来,正好脑袋对着自己的枪口。
丘吉尔费劲的扒着窗棂,奶奶的,罗亮住哪不好,住这么高的地?!他刚伸进一个脑袋,就被一把枪抵住了脑袋,整个人吓得一哆嗦,“罗亮!是我!”
罗亮将枪收回,“放着正门不走,谁让你爬窗户!”
“走正门哪里有惊喜?”丘吉尔嘿嘿一笑,“罗亮,你快给我整点吃的!”
罗亮走到厨房端出自己做的牛排,“还剩了一点,你先凑合吧。”
丘吉尔狼吞虎咽的吃牛排,边吃边说:“这点牛排哪里够?!快快,再给我整点去!”
罗亮嫌弃的说:“怎么混的跟个乞丐似的?!”他无奈的去厨房继续煎牛排,幸好还有一块牛肉。
丘吉尔最后灌了一口红酒,长长舒了一口气,吃饱了真舒服。
“说吧,怎么突然回来了?”罗亮扔给他一支雪茄,看着他说。
丘吉尔嘿嘿一笑,将怀里的图纸扔到他手里。“看看吧,大买卖!”
罗亮接过纸卷,展开一看,嘴里的雪茄差点掉到纸上,他赶紧将雪茄放到一旁,“这是真的吗?”
“yes!我出马怎么可能搞到假东西?”丘吉尔嘿嘿一笑。
罗亮将纸放到灯下仔细看了起来,这上面的计划日期是十二月十二号?那岂不是没几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