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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灼顺着通道又爬了一会儿, 到尽头后从一个柜子里钻了出来。
这个房间的门是半掩的,她循着严烈的声音找过去,转了两圈辨认方向后, 直接分不清东西南北了。
或许是察觉到了她的存在,严烈那边安静下来。方灼凝神听了会儿,再一次失去他的踪迹,倒是从墙后面听见了沈慕思等人的惊叫和奔跑声。
就这, 还缘分?
方灼一脸抓瞎, 干脆跟无头苍蝇一样地乱逛,拐了个弯儿, 迎面撞上躲在角落里屏息凝神的严烈。
两人都定住了。
方灼当即反思了一下。她虽然穿着一件很宽大的血衣, 但真的一点都没有鬼屋工作人员的素质。
她应该第一时间冲上去,对着严烈龇牙咧嘴,然后张狂地跟在他的身后, 和他奔跑到密室的尽头。
而不是站在这里进行自我反思。
好在严烈这人素质非常高, 并不需要方灼出力,已经把自己吓得转了个身。
方灼等着他主动离开,却不知道他为什么又停了下来,盯着她的方向出神地看。
方灼想他怪可怜的, 在乡下连道黑影都能给吓出阴影来,在密室里不知道受了多少委屈,决定还是不为难他了。
正要开口说明一声,对面的人先一步动了,快速朝她冲了过来。
方灼下意识地想要闪躲, 然而比不上严烈的爆发力, 刚朝后退了一步,就被严烈一把抱住。
巨大的冲势让她险些向后栽倒, 又被对方有力的手臂稳住。
严烈将头靠在她的肩颈上,勒得她快要喘不过气,在她耳边喷洒着温热的鼻息,连怀抱的温度也是滚烫的。
他肯定是太害怕了。
方灼不大擅长处理这样的事情,大脑有一阵是空白的。就像网络延迟的游戏,以为已经跑出了这个地图,刷新后发现还留在原地。
她简单判断了下严烈是不是已经认出她,紧跟着发现这并不是非常重要。严烈如果向她卖可怜的话,她的宽纵似乎可以被放大到没有边界的地步。
这样不行。
她默数了几个数,想到十了就把人推开。
然而数到“六”的时候,后面的数据开始混乱。
拥抱在她的记忆库里,本身就不是经常出现的事情。
准确来说,她觉得那是人类在成长过程当中最先戒掉的一种需求。
如果要往前回溯,大约是在她很小的时候,奶奶曾经给过她这样的安慰。
然而老太太的温情总是很短暂。似乎生怕久一点,就会让她上^瘾。
方灼躺在她的怀里,从来没有数到超过“六”的数字。她的软弱从来不会胜利。
然而就是那停顿的数秒,让她抓心挠肺地难以忘怀。
方灼没有计算准确的时间,但她觉得严烈停留的时长已经足够她数十几个“六”了,或许更多。
这是不正常的眷恋,从解题的角度来说应该要舍去。
在她抬起手的时候,严烈好似察觉到,主动松开了她。不给她说话的时间,转身跑了开去。
另外一面墙后,几人被NPC追得抱头鼠窜。
魏熙想去拽赵佳游,因为这位同学是除严烈外看着最大胆的青年了。结果他和沈慕思两个怂包紧紧抱在一起,吓得五官齐飞。在魏熙靠近的时候,甚至手挽手地逃开了。
魏熙突然就不害怕了。
这世上有什么鬼是比直男更可怕的吗?她身边待着好几个呢。
她木着脸拿出对讲机,朝里面问道:“喂,老板,我的朋友呢?跑掉的这俩就算了,刚刚在房间里落了一个,另外一个同学去找了,他们回来了吗?”
严烈情急之下拽着赵佳游跑了,跑到一半发现拉错了人,脸色登时一片煞白,赶紧返身回去搜寻,结果现在还没回来。
信号接通,老板慵懒的声音响起:“帮你们看着呢。”
“不用你帮我们看着!把他们还给我们!”魏熙激动道,“我们队伍里就这两个胆大的人了!没了他们密室没法儿玩!”
对讲机里沉默片刻,还是老板那欠揍的声音:“不大方便。”
几位女生一齐控诉道:“有什么不方便的!你们是开密室还是当人贩子?把人还给我们!”
“要拐的话换个目标行吗?我把刚才那俩货换给你们!”
老板冷漠地说:“不行。”
最后这场密室没有挑战成功,甚至是满地鸡毛。
不知道是他们太倒霉,还是游戏工作人员太敬业,不管走到哪里都能碰见npc。
起初他们还会配合着恐惧一下,到后面几乎已经麻木。
两个小时很快过去。店长因为后面没有客人,出于对他们的同情,免费为他们延长了半个小时,让他们和里头的npc交流感情。
后来见他们实在找不到通关的线索,才让人进去带他们沿着整个机关走了一圈,把他们领出来。
几人回到店铺前台,神色一片萎靡。
沈慕思耷拉着脑袋,长长叹了口气。寿星公更是难过,她一点都没享受到小仙女应有的待遇。
严烈正闲适地坐在餐桌边玩手机,见他们出来,抬手打了个招呼。
魏熙惊道:“严烈,你怎么在这儿啊?”
严烈笑了笑,没有回答。
魏熙问:“那方灼呢?”
方灼正好从后面出来,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把外套脱下来挂在手臂上。
几位室友围住了她,问道:“你去哪里了?我们翻遍地图了都没把你找出来!”
“打不过他们。”方灼说,“所以我选择了加入他们。”
老板拿起手机晃了晃,笑道:“打工人,钱转刚才的账户里去了。”
方灼点头。
魏熙品位了两秒,恍然大悟道:“刚才一直追着我跑的NPC原来是你!你怎么打进敌人内部的?”
方灼问:“好玩吗?”
沈慕思硬着头皮道:“好玩!”
魏熙冷笑:“没有下一次了。”
?
众人都玩得有些累,去魏熙订好的餐厅里吃了顿饭,方灼跟严烈就要回学校了。
两人并排坐在公交车上,一个望着窗外,一个注视着前方的电视,有十来分钟的时间没有说话。
这一次他们没有选到好位置,严烈有半边脸被窗外的太阳照着。
明明坐得不近,方灼却仿佛幻听到了他的心跳声。即便已经离开那条隐秘的走道,感触仍旧有些许停留在那个地方。
这是不正常的沉默。
在相同的广告播到第三遍的时候,方灼动了下,将手伸进上衣的口袋,说:“钱,过段时间再还你。”
严烈终于从雕塑的状态中解除,回过头,先是说:“我不能给你花钱吗?”
又道:“说了我请客的,毕竟是我邀请你。”
紧跟着加了一句:“上次你请我吃饭了。”
方灼一时不知道该回应他哪一句话。
“我只请你吃了一碗面。”
“你生日我还没送你礼物呢。”严烈脑海里冒出很多的理由,一个又一个地往外抛,哪怕彼此间没有逻辑,“你有两百块钱,愿意请我吃二十块钱的午饭,我只是请你玩场游戏而已,你自己还赚了一半,我觉得你亏了。”
方灼又遇到了没有办法接他话的情况,抬手挠了挠眉尾,重新将眼神投向电视。
无言的空档,严烈发现自己还是妥协的那一个。
“我的生日是七月十六。”他说,“不要问我喜欢什么,我才不要给自己挑礼物。”
方灼说:“好。”
公车广播的女音冰冷地播报,下一站A中。
方灼确认了身上的物品,准备起身。
严烈一手搭在前座的靠背上,突然感慨了句:“什么时候才高考啊。”
方灼转身朝他看去。他目光游离,唇角向下轻抿,低声似抱怨地说道:“忽然不想再回这个地方了。”
方灼帮他算了下,说:“还有197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