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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一点一点亮了起来。
鹤年王府测星司奔劳一夜的祭星会再次落下帷幕,聚在霜殿议事的王府骨干们叨扰到辰时末都没有散。一封封绢书发下,未时一刻,雾都各处有人影奔至王府,匆忙的脚步不约而同的步入霜殿后面的静室。
静室内一方古木长桌,御座稳居主位,背面的墙壁上雕刻着大片大片的高山流云。长桌两侧各设二十四个位置,入门左侧已经坐满,不断有刚到的人被侍从指引着带到了右侧。
雪瑞孤身步入静室,侍从小心的在前方躬身,直到将他引入御座右下的第三个位置,他看了一下这镶了金片珠玉的华贵座椅,暂未坐下。
“岚城少主出府了,安置得如何?”御座在北首问道。
雪瑞躬身稽首,“馫狐楼贴身跟随,断不会出错。”
“你做事我放心。”他手向下按,雪瑞听命坐下。一旁有人朝他拱手,那是坐在右下第二位的龟甲楼的楼主鹤年·砦,是鹤年王府安身立命的掌钱人。
这静室议会是有规矩的,左侧是外姓长卫,右侧是二十四楼楼主。每次议会的座位都根据他们所为王府做出的贡献大小来排列。长桌后方有几个站着的身影,他们是鹤年家嫡系一脉中声望较高的前辈或新人。可即使他们顶着鹤年的大姓不论在哪方的地盘上行走都有人垂首行礼,到了这个静室议会也是没有座的。这里,围绕的中心只有一个人,不论是王府编制几十代传下来的力量或外招的人才,目光所围绕的只有一个,这个所有人都不能直呼其名的鹤年家大家长。
这地方说来也算熟悉,鹤年·雪瑞年轻意气时做为站客旁听造访过几遭,后来退出王府中心接任馫狐楼楼主一职后开始在右侧中末断打转,几乎是花了三十多年,尤其是最近的几年,才渐渐从那个人鬼不闻的地段转战到了议会前端,这个说话轻易不会有人打断的位置。
因为人都还没到齐,御座没有提例大家都不敢私自讨论,默默的看着对面有哪些是新面孔有哪些是一步从后面赶了上来又有哪些熟知的被挤掉了只能在霜殿外候着的人。
一道匆忙的脚步声靠近,东夻鹿皮做的靴子敲在白坞石地面上声声铿锵,来人并未让侍从指引,独自一人目不斜视的走到了最靠近御座的右下方,那第一的位置。他撩开披风坐下来,所有人看着他,忘记了友好的拱手礼。
“诸钺,你来了。”
御座看着这个离他最近的人一脸笑意。
“是。”鹤年·诸钺在座位上朝着御座躬身,极是尊敬的低着头,“很久没有开议会,竟觉得有些兴奋。”
御座笑了笑,扶正他半躬的身躯,道,“不开议会是好事,你们还能省点心。”
“这世道想省心的人才让人担心啊,人心不古,四座君王城架起来了,再加上世家之繁多,诸钺大人日理万机,叫他这操心人如何省心呢。”
对面左下第一位的百嬗凑了话来,他素来温润,与人相处客气却不亲近,但同御座一样是个笑脸人。鹤年·诸钺为人雷厉风行,杀伐果决,在右下第一的位置坐了几十年,第一次看见他正对面坐了个年轻面善的翩翩公子,不免一惊。这里说是年轻却实际年岁也不小了,面相好的都是少年就修为高的,鹤年·诸钺成名时这王府长卫一席上还没有这个人,但就只是近十年,这个被传为霜殿常居客的御座跟前的小红人就蹿了上来,比鹤年·雪瑞晋升的速度有过之而无不及。甚至御座出府云游,都常带着这个诗意如画的佳公子,是以他尽管心有不服,冲着御座的面也不会太过无视这个外姓的长卫。
“世家辈出,大姓鹊起,这些都是仰仗着鹤年家多年的沐雨恩泽,日理万机的操心事都被御座挑了,我等督职尽心的岂敢言忧诉累。”
“大人说的是。”百嬗一笑,心里明了这辩机楼的诸钺本就是多疏狂难近的人,能这样向下瞟他一眼已是不易。
“百嬗年轻,历练不足,有机会多去辩机楼走动走动,诸钺你可得多多赐教啊。
御座一旁打着圆场,鹤年·诸钺又挽了个礼拜下去,默同着点头。
其实这鹤年王府长卫的数量细算起来,没有一千也有大几百,一部分分散在外很少回到都城,又有一部分或已身退或王府不再委派重任或不曾得过重视,在府内挂着闲称。这能够坐进来开议会的都是为王府立过功举足轻重走到哪都有人知道他是拜在鹤年王府门下的人。比百嬗资历更高的当然还有不少,没有出席议会的可能性原因有很多,大家都不会去过问,总之,能够坐上这把椅子所要付出的不仅仅是较常人多出的心血和绝不平庸的身手,两者不可缺一。而百嬗除了这两点,比别人还要多出的一点,是御座对他毫不掩饰的看重和提拔。这一点,是比前两点更有决定性也更重要的一点。
而王府二十四楼各楼主,此次议会亲出的有十六人,剩下的八人都是身在外地施了鹤年家独门的风阵仿神印捏的影像过来,他们坐在紧张敦肃的静室长桌旁,其实他们真身可能远在千里之外坐在一个土坡上或楼阁水榭的饭桌上,对着大树和满屋的宾朋一脸肃穆的参与着这次议会。
未时三刻,人已到齐,御座扣了桌面一下,大家齐齐静默。
御座道,“第一件事。测星司已给定案,地点是西北云顶洞湖,隐像是盈月像,约三十六天,算下来还有二十二天。诸位可有计较?”
众人翘首,脸上的意思都很明白,鹤年·诸钺道,“此事必是不能退的。宁错勿失”
抢夺宝器的重要性足以和培养出一个不世之材相当,人才有时有,宝器却是天定的,时不我与。而按御座的原话,这若是个必定的宝器出世,敢为王府先的将字已随口许到了百嬗的头上,但之所以要将这件必不能错失的事放到静室来讨论的原因是,测星司已经笃定了结论,却是卜不出来到底是宝器出世还是天灾乱世。实地已出,出将列兵的事情会面临大不相同的两种结果,一种是与诸家明争暗夺,一种是绝无生还的丧在天灾之下。
“西北云顶洞湖,栖的是脱龙蛟,出宝器的机率毕竟是占大成些。”鹤年王府的钱袋子光影闪烁,说了句。他人在江南,长期宿在商道烟柳地,喜欢拿概率说话。
所有人符合着点头,这件事其实不需要讨论,不论哪方势力都宁愿冒着损将少兵的风险都不会错失夺取一柄宝器的机会。只是大家都看得出来,如果是夺宝器固然凶相环生,御座对百嬗却是有十足信心的,但如果是天灾,不论是谁,他都不会相信那个人可以活着回来。所以,担着鹤年王府的名字出城的是谁,才是他们该讨论的。
“无人主动请缨吗?”鹤年·诸钺冷冷的扫视着对面一排的长卫。辩机楼是情报机构,包括大小数百世家和芸芸野野的众生乱象,都需要他没日没夜的省批和指挥,如无至关重要的要事,是不会轻易去到前线。他是鹤年家最利的一只眼睛,监管着鹤年家立足在金字塔顶端下面的无数双向上看的视线。但若他没有坐在这个直扼着鹤年家喉口的重要位置,他必定是个人人胆寒的血场将军,冷酷,无畏,甚至是绝无仅有的忠勇。
议会不过动了两句,鹤年·诸钺已经一针见血的将重点标了出来。对面的百嬗一笑,道,“先前受过御座示意,但怕众人觉得在下资历不够冒然提出有些造次……”
“既坐在了这个位置不管提出什么意见都谈不上造次。”诸钺打断到,眼角冷笑着拉长,“御座确已示意过公子吗?”
百嬗一点也不恼,站起身道,“不论是否御座有过示意,这件事在下都想不自量力的接下。百嬗不才,愿为御座带回绝世宝器。”话尾朝着首位一拜。御座仍温温带着笑意,波澜不惊的表情下是一点点鼓噪。鹤年·诸钺行事风格冷酷惯了,话才说了三句,已经逼得百嬗接了令,虽说这位翩翩公子一开始本就不打算退让但这场景多少都有点被人挟令的委屈。
他默默敲打着桌面,还没有定论。这位大家长,再一次摆明了他对百嬗的爱重。
不少人暗自肺腑,御座这是不是等着其他自愿请出的人呢,有人咬着牙刚要发话,却听到一个声音很是随意的说了句,“我去,就……同百嬗一路吧。”
那是长桌后方站立的人影,款款走至桌边,不羁的朝御座拜了一拜,然后看着左下第一座的人道,“我人就在西北,二十二天后我就在云顶洞湖等着你了。”
雪瑞皱眉,“鹤年·荻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