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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枚用来标注每个玩家在游戏中身份的金币, 在回到各自房间的一刹那,转化为了一枚湛青的古钱币。
第一个世界的筹币是以权凤春身份证的状态存在的,这个世界的筹币, 则是以游戏道具的状态存在的, 这么看来, 实则每一个世界的任务本质,就是寻找化形为各物品或状态的筹币,这些物品或状态, 与该世界的任务内核或关键人物息息相关。
那么进入世界前意识里出的或文字或图像的指令, 就是指引“结契者”找到筹币的提示了。
青岫取出贴身佩带着的筹囊,正要将这枚筹币放进去以离开这次的幻境世界,被他放在床上的手机屏幕, 忽然弹出了来自许译的通话邀请。
点击接通,是许译的一张脸, 皮囊是虚假的, 可眼睛里的笑与光,是鲜活真实的。
“猜猜看,”许译说, “下一个世界,我们还会不会彼此遇见?”
青岫并不相信什么预感, 但这一次,有一预感分强烈。
于是鬼神差,他点了点头。
……
青家的房子,位于观照市市郊的一处高档住宅区, 房子买得早,层高的独立小别墅,今上了年头, 老口过世之后兄弟俩一个常年在国,一个又要么天南海北到处跑,要么住在市中心的工作室里,不常回来住,失于打理,墙已爬满了绿森森的枫藤。
青岫回国寻找青峤,自然要在家常住,家里的布置摆设,一父母还在时的样子。
青峤常年在各处跑,回观照后大多住在工作室那边,因老房子这里几乎没有什么的生活痕迹。
青岫回国后处寻找青峤,在家的时间也不多,间三差五回来一次,希盼着能遇到青峤,尽管青峤果真的能回来,肯定要先手机他联系。
可他仍是希望,这一次仅仅是青峤给他开的一个玩失踪的玩笑,也许某一次当他进门时,正好撞见那个家伙偷偷摸摸回来,像往常一样坏模坏样冲他挤着眼睛笑,然后问他饿不饿,要不要尝一尝他世界顶级泡方便的手艺。
开门进屋,玄关处的鞋柜下还是上次回来时的样子,青峤拖鞋鞋上的褶皱没有变。
鞋柜上方,青岫手写的留言条,仍旧端端正正摆放在最明显的方,没有被人过,甚至连风吹过的痕迹没有。
换了鞋,青岫同此前数次一样,开始从下到上,一个房间一个房间的找,连衣柜里没有放过。
青岫以为自己一直以来是个最务实的人,可在每一次回来,自己就变成了一个幻家,幻着青峤会出在任何可能或根本不可能的方,比床下,比杂物堆,比阁楼狭小的夹层,甚至比放满了他小时候玩具的大抽屉里。
一次以一无所获告终后,青岫去了厨房烧水,拉开有些发皱的窗扇,是自家失于打理的破败的小花园。
青岫甚至曾找人把小花园下的土全部挖过一遍。
没人知道他做出这个决定时整个过程中,怀着的是怎样一心情。
好在他什么没有挖到。
五月初微昫的阳光,将客厅的落窗格子印在颜色厚重的柚木板上。青岫坐在光与影的交接处,不知第多少遍,一次沉入自己的记忆中,去翻查那些有可能与青峤的去向相关的,细小微尘的线索。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玄关的方向忽然传来开门声,青岫从记忆里醒过神,蓦站起身看过去。
有人在那里换鞋,随后平稳的脚步声带着一道高大的身影出在了青岫的眼前。
是展翼。
眼底的些微失望换作了探询,对的展翼显然也没料到青岫此时会在这里,微怔了一下,连忙扬了扬手中的钥匙:“青峤给的,他有时出远门,时间长的话,我会偶尔过来帮忙检查一下门户。”
后又补充解释了一句:“以为你还在找那个村子,我过来是找找线索。”
怪不得客房里有住过的痕迹,必以前青峤在的时候,也会请他这位最好的朋友过来小住几天。
“坐。”青岫往厨房去,“茶还是咖啡?”
“茶吧,”展翼熟门熟路进来,套扔进单人沙发里,钥匙丢在转角小茶几上,“东橱柜从上往下数第三层,从左往右数第二个茶罐。”
“……”青岫觉得这个人对他家近几年情况的了解,比他还要多些。
茶是顶级祁红,不知是青峤展翼俩人谁买的,茶烟缭绕端上来,在透窗铺泻下来的阳光里,氤氲着暖意。
“有线索了吗?”展翼在落窗前站了站,转过身背对着光看向青岫。
原本就高大的身形,在背光的暗影里更有一擎天跋之感。
“没有。”青岫抿了抿唇。
展翼从暗影里迈出来,阳光漫洒在五官立体轮廓鲜明的庞上,同眉眼间的温融成一片,“别心急,”他说,语气口吻像在哄一个茫然无助的小弟弟,“一点一点来,还有我。”
展翼这个人,青岫不止一次听青峤提起过,但此刻就坐在眼前的这人,与青峤口中的那个人相比,似乎有很大的不同。
青峤口中的那个“jacky”,简直就是一江湖里纵马放舟,风尘中戏蛇斗虎的游侠浪客,一个人走过死亡戈壁,闯过黑帮堂口,熊掌底下逃过生,狼嘴旁边撒过野,生死线上踩高跷,阎王爷跟前刷过脸……
是一个草莽中来,风云里去的悍类。
可眼前的这个展翼,身上没有半分江湖气,随意向后拢了几把的发丝,带着些慵懒散漫的腔调,穿着件亚丁绿的t恤,不是修身款,也将宽肩窄腰结实的胸腹线条勾勒得恰到好处。身上没有汗味,也没有香水味,只有一淡淡的皂香,带着森林,雨,松木小屋的气息。
也许是因为被这干净舒缓的皂香洗去了风尘棱角,青岫眼里的展翼,冷静温,逗趣且不见,还有着与他这高大身材不太匹配的细腻……嗯……呵护?
大概因为是最好朋友的弟弟,展翼似乎也把青岫当做了自己亲生出来的——但青岫觉得他应该从没有过与比他年纪小的亲属相处的经验,以至于拿捏不太准——简直是把他当做了八九岁、二三岁的小家伙在照顾。
就譬在,时已近午,他很是关切问过来一句:“饿不饿?吃点什么好吃的?”
……是觉得他还处于爱挑食的年纪么?
“附近有一家超市,我去买些回来。”青岫说着,预备起身。
结果被展翼抢先一步站起来,大手落在他头顶上轻拍了一把:“在家待着,我去吧。”就长腿一划拉,瞬间到了门。
青岫:“……”
不多时,这人手里拎着大包小包回来,像是准备要留在这过家家的样子,青岫不由挑眉:“买这么多?”
“怕你有不爱吃的。”展翼塞给他一只纸袋,拎着其他袋子往厨房走。
青岫打开纸袋:热喷喷的糖炒栗子。
“……”
跟去厨房,流理台上已摆满了食材,牛肉,鸡翅,鱼,虾,土豆,西红柿,洋葱,鸡蛋,三五绿色蔬菜,甚至还有一袋米。
“吃什么?”展翼一边熟练洗刀刷锅一边问。
“简单点就好。”青岫原本没今天中午吃得太复杂,他车上有包水。
展翼偏头看了他一眼,笑起来:“简单点就是葱头炒鸡蛋,简约不简单就西红柿炒鸡蛋,‘哎哟,看起来就不简单’是西红柿虾仁炒鸡蛋,‘简单点就好’呢,那就是土豆炖牛肉,可乐鸡翅,清蒸鱼,素炒三蔬,西红柿虾仁炒鸡蛋。”
青岫:“……”
开过玩笑,展翼将锅架在灶上,丢给他一句:“吃点好的,身体垮了你还拿什么去找青峤?”
于是个人选择“简单点就好”食谱,展翼主厨,青岫打下手。
见青岫把菜洗得一丝不苟,土豆皮更是削得精细完美,展翼不由在他持刀的右手上看了一眼。
这是双完美的男性的手,指修长,骨肉匀称,既有男性的力道韧性,又兼具女性的灵巧柔软。最漂亮的是纤薄的指尖,干净柔润,玉白的颜色让它们看上去有滑滑的凉意。
滑凉的笋尖蘸糖吃,不知道味道怎么样。展翼莫名在脑海里冒出这么个奇怪念头来。
展翼的厨艺还算不错——“起码比老峤同志强出一百个中华小当家来”——他这样说。
这几个菜的味道并不惊艳,但有一家常味,不像妈妈做的菜,也不太像爸爸做的菜,可就是奇怪,有一家的味道。
也不知是因为这个原因,还是展翼哄小朋友一样哄他多吃点的缘故,青岫这一顿饭,是自青峤失联后吃的难得的一顿饱饭。
“你把花园的土翻过了?”在厨房刷碗的时候,展翼从窗口发了小花园的变化。
“嗯。”青岫站在旁边,接过他刷好的碗,用干布擦去水渍,后放进碗柜。
展翼有点好笑:“你这孩子……怎么那么可爱呢,脑子里的东西还挺多。”
青岫看他一眼:“你并不比我大多少。”
“是吗?”展翼低着头刷盘子,“我怎么觉得我哪比你大很多。”
青岫:……觉得他在爆黄腔,可我没有证据。
“与其去翻花园,不把青峤的房间翻一遍,”展翼的话风已经转回了正事上,“我记得他有几个抽屉上着锁。”
“找过了,”青岫道,“是小时候的东西,他是个念旧的人,很多东西不舍得扔,也不喜欢别人去碰。”
“哦?是些什么?”展翼只是随口一问。
“……光盘,杂志,口袋读物,漫画。”青岫无表情。
展翼过了几秒后顿住手,然后笑了一声出来:“看样子那货的青少年时代也是过得多姿多彩啊,也不怕把你带坏。”
青岫垂了垂眸,没有接话。
“别的方呢?”展翼擦干手,摘下被他穿起来像个肚兜的围裙,“枕头下,床褥下,镜子夹层,每件衣服的兜里,抽水马桶蓄水仓里?”
青岫觉得他脑子里的奇怪念头也不比自己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