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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弱的女孩儿已是泣不成声, 拿到了筹币的三个男人也没了那些微的兴奋和急切,许谚坐回了沙发,手里攥着已被揉皱了的衬衫一言不发。
许诗拿过纸笔, 写上了自己的姓名住址和亲友的联系方式, 纸摆在她那枚筹币的旁边, 手指用力地捏着手里的钢笔,看着许译——不知为什么,她就是觉得这个人会留到最后, 这个人会帮她这个忙。
别人或许不曾留意, 但她却分辨得出来,这个人的眼睛,见许多的悲欢离合, 也看惯了善恶对错。但他同那些久经世故,一颗心早已如古井无波的人不太一样, 他的眼睛和心, 还鲜活。
有那么一瞬间,许诗好像看到许译的眼睛里抹过一丝悲悯,不是可怜她即将迎来的死亡, 也许是……怜悯她这短暂一生的悲苦。
死亡对一些人来说并不那么的可怕,比死亡更可怕的是, 你必须要活下去。
许诗笑了笑,站起身,纷乱的卷发理在耳后,“活得可真是狼狈啊……而且好像还会死得很肮脏。”她走向许谚, “你和都知道谁才是狼人,既然没有办法自证,那就不需要自证了。”
说着转头看向那个病弱的女孩儿, 又看了看青岫,微笑着道:“闭上眼睛好吗?”
不等两人有所反应,又看向厅中的其他人,笑着:“希望你们都能活着出去,也希望无论生死,们都不要彼此怨恨。”
最后,她看向面前正审慎地盯着她看的许谚:“不提什么人性,就单纯地和你说一声吧,对不起。”
话音未落,许诗挥出手臂,手中紧紧攥着的钢笔的笔尖,狠狠地捅进了许谚的心脏。
尽管许谚有所防备,可他还是没能料到许诗要做的竟是杀他,他只来得及往后躲了一下,但这并不足以躲开许诗决绝的一刺。
许谚的惨叫伴随着两三个人的惊呼一起炸响在这间豪华冰冷的客厅里。
大概许诗怕一次不能够他捅死,手里的钢笔抽出来,又接连捅了两三次,质地高档精良的笔尖被捅得变了形,镶满钻石的笔杆带出一串粘连的浓血。
“对不起——”许诗流着泪,钢笔从手中掉落,她颤抖着双手扶住痛苦抽缩着身体的许谚,“对不起——可你是狼人,没办法,没办法,你是狼人,只能,必须,得,得带走你,得让他们活,他们,平民……知道吗,女儿,得……我要女儿,必须让她,和放在一起,,来世,对不起……”
每个人的手机在这混乱的惊变中齐声发出提示音的声响,像是为一部荒诞剧配的怪异的背景音乐——游戏中不允许互相伤害,否则该玩家视为淘汰——于是许诗在这荒诞怪异的背景音乐中化为了一团卷发般的血雾,卷走了她所有的希望,也卷走了她一切的悲苦。
许谚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瞪大到快要暴凸出来的眼睛里,胀满着不可置信,他低头看着心口的血洞,不肯相信这是真的,他一边惨叫一边嚎哭,他不想死。
“投票!”在众人仍处于震惊错愕中未能回神的时候,许译的声音突然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孔,“在许谚消失前投票!”
——否则,就要再选出一个人来投!
青岫和许译几乎在同一时间率先完成了投票,其余几人也先后反应来,手忙脚乱地按下了投票键。
“你们——你们毁约——”许谚目眦欲裂地用沾满了自己鲜血的手指向黑皮男三个人,他不知道他们投的谁,但他就是知道他们投给了他,“——你们——不是——”
伴随着他口中吼出的最后一个“人”字,血雾再一次炸开在众人的眼前。
青岫垂下眸,手机的屏幕上,【许谚6票】的字样,高高地挂在投票统计榜的第一行。
“狼人杀游戏里从来就没有‘信任’这种东西……”黑皮男许谅像是想要解释什么,却在咬了咬牙之后哼地一声冷笑出来,“不是人?当然!早就说过,在我这儿人性就是坨屎!想当人先得有命活才行!”
“咱们总不能再从剩下这些人里找个人出来投,”许谈语声急促地道,“已经确定了他和许诗之中有一个是狼人,咱们不可能放着狼人不投去投平民——再说,反正他马上就要死了,被票死总比白死好——起码不管他是狼人阵营还是平民阵营,都能帮队友挡一次票选不是吗!”
“行了,投都投了,还说这些给谁听?剩下的这些人谁还不知道谁是怎么想的!”瘦子男许诵阴着脸站起身,手机里已经在提示玩家回到二楼的房间——决杀时间开始了。
还剩下一名狼人。
桌上许诗留下的那枚筹币,没有人去拿。
“今晚你俩要查谁的身份?”瘦子许诵在上楼梯的时候问许译和许谈。
许译没有答,许谈显然是现想的,目光扫过众人,一指黑皮男许谅:“会查他!”
“嘁。”许谅不屑,“就怕你有命查,没命活到能告诉们!自个儿小心吧,要是守护者,宁可放弃守护也不会去守护你,搞不好是要被你这种猪队友拖累死的!”
“啧,你怎么知道守护者还活着?难道你就是守护者?”许谈看着他,笑得一脸狰狞,那头粉色厚密的头发,就像是一朵吸收着他的脑瓤长出来的,艳丽且剧毒的蘑菇。
“看样子你并不是真有那么蠢,”许谅冷笑,“还知道栽赃身份,让别人吸引狼人的火力,你好借机再苟活一轮是吧?
“你以为把推出去挡刀,你就能活到最后?你这一轮拿我挡刀,下一轮就能拿别人挡刀,你以为你这样愚蠢歹毒的行径,别人能允许你一直活着?
“不妨现在就告诉你:如果能活到下一轮,必票你!等着看,蠢货!”
吵嚷间,众人已上至二楼,推开房门的手都像挂着一枚千斤坠,谁也无法预料最后的那一名狼人,会选择谁。
青岫坐进落地窗前的沙发里,窗外漆黑一片,像是黑夜张巨口吞噬了雪山。
没有灯,青岫只在黑暗里坐着,脑子里回想的,却是刚才上楼梯时的情景。
那个病弱的女孩儿许词,悄悄地拽住了他的袖口。
“知道你是伴侣之一……”她用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勉强听清的音量对他说,声音里还带着刚才哭过的沙哑和轻颤。
青岫没有看她,也没有说话,甚至睫毛都没有动一下。
“觉得,那两个人中的一个是狼人。”她悄悄翘了一下垂在身侧的食指,指了指黑皮许谅和瘦子许诵。
“想……我想那个狼人,很可能今晚不是来杀,就是来杀你……”许词说到这里,忍不住哽噎了一下,浑身起了轻轻的战栗,“……我就是守护者,前两轮守护的都是许译,但这一轮,觉得狼人会来杀你或者了,,选择守护你……如果,如果今晚死了,请你帮我……”
许词没有来得及说完后面的话,二楼就已经到了,她无法再继续往下说,捂着脸进了门。
如果许词是守护者。
可以确定的,粉发许谈是先知,自己和许译是伴侣,那么瘦子许诵和黑皮许谅之间,有一人是狼人无疑。
但,这是站在自己相信了许词的话后的思考角度。
其他人的角度呢?
鉴于之前自己和许译不断利用语言和心理暗示,给众人造成了两人就算都是平民,也绝不可能是伴侣的假象,又鉴于许译的逼真演技让他看起来更像是真的先知,再鉴于两个自称先知的人里几乎不可能有狼人,也不可能有守护者——守护者应该不会主动跳出来吸引所有人的注意,这没有意义。
从而,如果以其他人的角度来看,推断出来的可能性最高的结果,应该是:
一,许译是先知。
二,粉发许谈是普通平民或伴侣——是伴侣的可能性极小,因为许谈在验胖子许诞是狼人之后,竟然第二个就要验许译。
验许诞还说得通,因为符合一个真先知的逻辑。但第二个去验许译就说不去了,如果他是伴侣之一,那么另一个伴侣必会要求他以查验身份的借口,为自己是平民的身份背书,这很重要,关系着投票的时候不被票死。
所以许谈身为伴侣之一的可能性很小,他太没成算了。
三,许诺是普通平民或伴侣——是伴侣的可能性极大。
既然许译大概率是先知,许谈大概率不是伴侣或守护者,那么剩下的黑皮许谅、瘦子许诵和许词三人中,除去那名狼人,另两人不管是守护者还是普通平民,大概率都会认定许诺就是伴侣之一。
在唯一那位狼人的眼中,许谅、许诵和许词中的另两人,加上许诺,这三个人中的两个,大概率是伴侣。
现在狼人只剩下了一个,对其最有利的结果,是在这一轮杀到真的先知,或是伴侣之一。
考虑到守护者极大的可能继续保护先知,狼人选择杀掉最具伴侣可能性的许诺,的确是在情理之中。
这么看来,许词的考虑没有错,青岫在这一轮的决杀时间里,也确乎成为了生命最岌岌可危的那个人。
不知道许译有没有意识到现在他的处境,刚才上楼的时候,两人根本没有交流的机会。
这一次,自己能撑去么?
青岫闭上眼睛,听着黑暗里自己的心跳。
一个小时的时间,漫长得像是一次生死轮回。
手机提示音响起的时候,青岫有种恍如隔世的不真实。
划屏幕,正中央显示着一行字:
【狼人杀人失败。】
狼人选中了守护者守护的目标,所以杀人失败。
守护者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