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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都都,呜都都……”此起彼伏军号声在夜色笼罩的古城回荡,这是各个军营紧急点兵集合的号声。自满清入关以后,北京城除了三藩之乱,就再也没有响过如此急促的军号声,号声不但把军令传给了士卒,也把紧张的气氛带给了全城的老百姓,人们纷纷关门闭户,热闹的街市顷刻间人影全无。
从集合的速度来看,就知道京师驻军的营纪废驰到什么地步了,军号足足吹了半个时辰,来前锋营和神机营报到的士卒还不足六成。步军统领衙门由于有日常维持治安的职能,人到的还算整齐,但也只到了八成。
张景详接到奕詝的手谕后,听着全城各个驻军都吹响了军号,他也吩咐手下先吹号点兵,等士卒已经在校场列好队,他却拿不定注意了。他给几个副将打了声招呼,带着两个亲兵,火急火燎的快马直奔恭王府。
他是王府的常客,管家也没有通报,直接把他引到书房,奕忻正和兵部尚书禧恩一边品茶,一边悠闲的聊天。今天奕忻穿了一身青色丽丝天绸长袍,腰间束着白犀皮腰带,显得十分飘逸潇洒,张景详看了不禁暗暗赞叹,这个主子不论是长相、学问、心机真是没的挑,可就是最近两年事事都争不过各方面都略逊一筹的奕詝,如今奕詝已经封了亲王,六部的部务管着四个部,圣眷又好,简直成了半个摄政王了。
张景详一边胡思乱想一边给奕忻打千儿请安,掏出奕詝的手谕急着说道:“我的爷喂,您还在这里闲聊天,宫里出大事了!”说着将奕詝的手谕递了上去,奕忻拿着盖有瑜王府关防的手谕并不急着看,指着张景详数落道:“看看你满头大汗,帽子都没戴,一点官体都没有,哪里像个朝廷大臣,起来坐在那边说话。”
张景详这才摸了摸头,果然没有戴官帽,刚才急的打马过来竟没有发觉。奕忻今天好像心情很好,笑着说道:“今天你来的可巧,正好我煮了雪水,烹了一壶铁观音,你尝尝味道如何,是不是比井水沏的多了一股甜润,等下你再喝几口,可有一股淡淡的清香?烹制铁观音一定要用从松枝上采的雪,它们气味相容,所以生出了奇妙的味道,如果烹制龙井,就要用……”奕忻侃侃而言,大讲茶道,好似朋友间无聊闲谈。
看奕忻兴致这么高,张景详也不敢随意打断,他心中有事端起茶胡乱喝了一口,也品不出什么味道,看奕詝不慌不忙的样子,他心里着急,正准备开口,看见禧恩在旁边一个劲给他使眼色,就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低头喝了一口茶。
看着张景详心急的样子,奕忻微微一笑,伸手从书桌上也拿起了一张纸递过来,张景详接过一看也是一张奕詝的手谕。
看着悠然闲适的奕忻,张景详小心翼翼的问道:“六爷,您也收到四爷的手谕了?按照四爷的手谕,现在宫里面的情况是万分危急。刚才卑职也接到下属报告,说宫里刚才响了一枪,紧接着四门全部关闭,西华门外顺天府的衙役还与不明身份的叛匪进行了激战,双方都死伤了几十人,看样子是有人在宫里作乱。我已经把步军统领衙门的兵马集合好了,您得马上拿个注意呀。”
“呜。”
“只要有您发一句,卑职立刻率兵入宫救驾。”张景详非常自信的说着。
奕忻和禧恩对视一笑,没有正面回答他,只是扬了扬手中的纸条,问道:“你从四哥的这张手谕上还看出了什么?”
“上面说,红阳教叛匪入宫行刺,急调京师驻军救驾。”
“完了?”
“恕卑职愚笨。”
“如果按照四哥的手谕去做,你被销职罢官的日子就不远了。”
这话犹如一声晴天霹雳,震的张景详头脑一阵发昏,他结结巴巴的问道:“六爷,这是从何说起,从何说起呀……”
禧恩在旁边补充道:“不光是你,我也跑不了,连穆中堂和六爷都得受挂落,你想就算你及时救驾,他日皇上追究起来,这些叛匪是怎么进入北京的,怎么进入紫禁城的,我们上上下下这些人都没个跑。”
禧恩的一句句问话像重锤一样,一记一记砸在张景详的心上,听的他心里一阵发凉。
看着有些失魂落魄的张景详,奕忻板着脸道:“事情还没到那步,看把你吓得成什么样子了。现在皇上和四哥都被困在宫里了,生死未卜,外面就由我和穆老中堂主持,我已经知会各军机大臣了,到午门外去共同商量如何救驾的事宜。京师里的驻军属你们步军统领衙门的人马最多,你可要想好到时怎么救驾呀,万一皇上和四哥有个三长两短的就不好交待了!”奕忻面无表情的说出这番语带双关的话,禧恩听了不禁身上打了个寒战。
张景详此时才听懂了,献媚的笑着说道:“卑职懂了,救驾的事就是一个字‘拖’,皇上和四爷如果出了事,到时候京里掌总的就是六爷了。”
没想到奕忻听了他这话,一下子勃然大怒,呵斥道:“住嘴,竟敢说出这么大逆不道的话来,就凭你刚才这句话,就够将你九族诛灭几次的了。”
张景详吓得连忙跪倒叩头。
看他狼狈的样子,奕忻没有继续骂他,语气缓和了许多:“好了起来吧,给我放机灵些,这次差事要是办好了,我是不会亏待你的。”
禧恩心里暗暗骂道,这个张景详真是笨,不知道奕忻为什么选他坐了九门提督的位子,连官场上的规矩都不懂。会说话的人,不管是在公开场合,还是私下谈话,不论谈多龌龊的事情,总给自己找个冠冕堂皇的帽子,哪有像张景详这样直通通把话说出来的。
张景详走后,奕忻和禧恩又说了会话,才叫来太监给他更衣,奕忻换了全身披挂的军服,也不坐轿子,英姿飒爽的骑着他那匹以“昭陵六骏”之一的飒露紫命名的宝马,带着王府鲜衣怒马的侍卫亲兵,在禧恩的陪同下,一路狂飙,来到了午门外。
听说紫禁城出了事情,在京的文武官员,不管是否当差都自发的聚集在午门外,他们按照同一衙门或同年,分成若干堆,在那里议论纷纷。谈论的都是听到的谣言,现在城内谣言四起,说什么白莲教和红阳教百万教徒在山东、直隶四省同时起兵造反,直隶有四十万教匪就陈兵城外,已经把紫禁城给包围了。听的这些京官一个个胆战心惊,但又不敢随便离去。君父有难,做臣子的无动于衷,只管保自己的小命去了,万一到时候骚乱平息,被御使弹劾一下可吃不消。
军机处在午门旁边搭了个棚子,作为临时的办公处所,此时所有的军机大臣都已经到了。
奕忻在人群边上下了马,大步流星的走向棚子,佩剑碰着马靴“匡匡”作响,官员们自动的给他让出一条路,现在皇上和瑜亲王死活不知,大家的都以敬畏的目光看着眼前这个英气勃发的恭郡王,奕忻的到来使午门前惶恐不安的气氛消退了不少,好像给大家吃了一颗定心丸。
奕忻还没进棚子,就听见里面有说话声,是大学士、直隶总督琦善正在训斥顺天府同知龙越:
“不知道你们顺天府是干什么吃的,这么多叛匪进城了居然不知道,西华门门口的打斗是怎么回事?你们集合那么多衙役在西华门外干什么?”
龙越不卑不亢的躬身回答道:“回大人话,我顺天府虽然掌管京城的治安,但并不负责看守九门和皇宫,叛匪是如何进宫的还请大人问问步军统领衙门和负责守卫皇宫的侍卫。至于西华门口的打斗,是有人向顺天府报告说西华门有人准备闹事,卑职带人去弹压,没想到正好碰到叛匪,就发生了激战,没能阻止叛匪进宫,是下官的失职,请大人治罪。”
王鼎很欣赏这个龙越,在旁替他说话道:“琦大人,我看顺天府这次并无大错,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关键是如何进宫救驾,这才是头等大事。”
琦善自持资格老,被龙越当场顶回来,又被王鼎当众数落,感觉很没面子,正准备与他争辩。
一直没有开言穆彰阿看见奕忻来了,就站起来解劝道:“好了,大家同殿为臣,都是为了国家社稷,现在六爷来了,我们就请六爷来主持救驾事宜。”
奕忻的身份摆在这里,其余大臣也没有异议,奕忻还是假意推辞了一番,穆彰阿抢着说道:“现在正是社稷危难的时刻,六爷身为帝嗣,高才大略我们也是有目共睹,如果此时不勇于担当重任,会让满朝文武凉心的,还请六爷不要再推辞了。”
穆彰阿含着眼泪说完这些话拜伏下去,午门前的官员有一半都是穆彰阿的门生,这时也齐齐拜倒在地,传出一片拥戴的声音。
在众望所归的形势下,奕忻此时也就不推辞了,径直走到棚子中的上座坐下,左右看了一眼,看到的都是恭敬的表情,心中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这时才真正体会到至高无上权力带来的快感。
“四哥给京师给衙门都发了手谕,现在京师的驻军都来了吗?”奕忻问道。
管着兵部的军机大臣文庆躬身回话道:“回禀六爷,军机处根据瑜亲王的手谕,已令丰台大营和西山锐健营封锁了驿道,并派兵进城维持治安,前锋营、神机营和步军统领衙门正在召集士卒,应该马上就到了。”
“岂有此理!”奕忻听了大怒,一拍桌子,喝道,“调兵令发出了这么久,他们竟迟迟不能赶到,传我谕旨,革掉张景详和前锋营、神机营都统的顶戴,念现在正是用人之机,暂且留任,限时他们带兵在一刻之内赶到午门前听令,否则军法从事。”
传令兵飞马去传令了,堪堪快到一刻的时候,张景详才带着三千多人匆匆赶到,过了片刻前锋营、神机营也到了午门。
奕忻一声令下,由张景详指挥官军,同时攻击午门、西华门和东华门,官军先是用巨木撞门,可紫禁城的城门坚固无比,撞了上百下几乎是没有任何效果。张景详接着又传令用云梯登城,可来的官军都没有带云梯,又遣人到兵部的武库去取云梯,结果从开始攻城到官军才登上了城墙、杀散了红阳教守门的教众、打开了午门,直用了一个时辰。
正在这时,从紫禁城神武门的方向传来了密集的火枪声,在午门聚集的大臣听了都是一愣,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事。
穆彰阿看着蜂拥而入的官军,在奕忻的旁边幽幽的说道:“上天保佑,希望皇上和四爷平安无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