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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堂里传来更咽的说话声,??不断有人进进出出的,被关在佛堂内的曹家人已逐一被曹海的人解救出来。火把的光芒在佛堂外晃着,曹海的身影出现在长廊下。
“你叫詹义?焦春禄拜把子的兄弟?”他挥手喝止属下的举,??开口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想得那三万两黄金?”
明舒望去,前除了三个山匪外,就是手持刀刃的兵士,??长廊已被围得水泄不通。曹海的脸被火光照得油光亮,他微腆的肚子仍旧被藏在胄甲下面,??墩圆润的脸庞叫人看不出喜怒,又被围在四周的人衬出几分威严悍戾。
就是这个看似普通的人,与高仕合谋杀了她全家三十七口人。
再次到曹海,明舒无法像在汴京那样藏着心思,她呼吸变得急促,??恨不能生啖曹海的肉。
“曹将军既然下令活捉她,想必是得到简家三万两黄金的消息,??就是不知是谁走漏了风声?”低沉声音再起,詹义咬牙切齿道。
“哈哈哈……”曹海仰天长笑,??“你愿意跟着焦春禄,??自然也有人不愿意跟着他,不想一辈子做朝廷的通缉犯。詹义,??你把简明舒交我,??我也可以你一个白身,??再分你一笔银子,你样能富贵荣华,又无需东躲西藏,岂不比你跟着焦春禄强上万分?何?你考虑考虑。”
詹义似乎垂下头思忖曹海的话,??曹海不急,又问明舒:“简明舒,你在汴京城装得可真是不错,连我都骗过了。”
明舒冷冷盯着他:“曹海,你谋财谋财,为何要灭我简家满门?”
“谁叫那时我急钱,谁叫你爹顽固。明明是个不入流的商贾,要在我这里装装清高,不愿意一起赚大钱,既然此,那就休怪我拿他开刀。”曹海『舔』『舔』干燥的唇,许是身边都是自己人,他也不再藏着,直接道,“要怪就怪你爹吧。冥顽不灵,不识务。”
他与高仕在江宁府以权谋利成为恶商保护神,或『逼』得商贾流合污,或迫害商贾,而简金海恰恰好是死活不肯低头的那类人,简家又握着江宁十之六七的金器买卖,曹海想分杯羹不得,早起杀心。
明舒笑起:“老可听到了?你日夜拜佛,生了个恶鬼。”
曹海眉头一蹙,猛地转头,果曹老站在身后。
“母亲……”他心里一惊,要说些什么,不妨曹老冲上前来,忙有人劝拉住老,可已来不及了。
“啪啪”两声,曹海的脸歪了歪,双颊被扇红。当着手下的面被扇,他颜面无存,但也不敢对老作,只狠狠踹向陪着老出来的那护卫。
“谁让你把我母亲带过来的?”
老哭着撕扯曹海的衣襟:“你这畜牲,真是你做的?”
曹海任老撕扯,并不回手,只安慰了老一句,“母亲,这事我晚些再你解释吧。”又手下人吩咐道:“把老扶下去,好生照顾。”
曹老被人扶下去,哭声渐远。
“曹海,你也是个孝顺儿子,你难道不知自己犯下的事会牵连全家,你的兄弟妻儿你的母亲……”明舒又问道。
“知道又何?富贵险中求罢了,何况你们能奈我何?”曹海不以为意道,“识相点就将三万两黄金的下落交出来,我兴许还能饶你闯我曹家之罪,还你个全尸。”
知道真相的人都死了,没有证据没有证人,很快连最后一个苦也要死了,他怕什么?
“你想得倒好,我死都不会告诉你的!”明舒怒道。
“死?那你死死看,你死了,我就让曾玉卿和陆徜去你陪葬,别以为他们人在汴京就安全了。我想杀他们,多的是办法。”曹海咧嘴笑开,『露』出口黄牙。
明舒神情骤变,竟不顾压在颈前的刀刃,疯了般想要冲向曹海:“曹海!”
身后的人拉住了她。
“你们废话说够没有!”詹义终于又开了口。
“詹兄弟这是想好了?”曹海不再理会明舒,望向詹义。
比起简明舒,这个詹义倒棘手些,竟知道以简明舒来要胁他。
“曹将军说得倒听,我把简明舒交你,你还能放我生路?”詹义冷笑道,他不是蠢人,简明舒是他现在唯一的倚仗。
“那你想怎样?”曹海问道。
“我备马!我要出城!”詹义说话间又将刀刃压向明舒脖颈。
明舒仰起下巴,双眉紧拧,出痛苦的呜咽声。
夜『色』里看不清晰,那刀刃仿佛已割在她喉间,曹海也蹙紧眉头。
“詹义,你不会以为你逃得掉吧?”
“我备马!”詹义不管不顾道,“再啰嗦我就杀了她,大不了归于尽,谁都别想拿到那笔黄金!”
曹海『摸』了『摸』刀柄,挥手:“他备马!”并没再多废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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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惊变,时辰无声无息消逝,不知何时已到黎明时分。
天很黑,似乎等天际一道撕破黑暗的光亮。
马儿惊蹄敲过寂静长街,鸡鸣狗吠都跟着响起,煮开的一锅粥。曹家的门开启,曹海站在门前看着四匹马匆匆离去。身边的属下不解道:“将军,就这么放他们离开?”
曹海沉道:“放?出了城他们能去哪里?恐怕还指着渡鸦林的焦春禄接应他们。”语毕他冷笑起来,又喊人牵来自己的马,翻身而上。
“将军,府中现下这情况,可要报官?”
曹海直接将那人踹下马去:“报官?你是生怕老子这点事知道的人少?留十人在府中善后,剩下的随我跟上詹义。”
语毕,他带着人呼啸追去。
是不知,离曹府不远的地,数十个临安府官差已赶至。
提灯串龙,朝着曹府急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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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舒从曹府出来,就被人架到马上,詹义坐在她身后,肋持着她离开了曹家。
风猛烈地刮过,将衣裳与头都吹得凌『乱』。
詹义将身子俯得很低,『逼』得明舒不得不跟着压低身子,整个人都被他半拥在前。
“忍着点,怕追兵放箭。”跑出一段距离,詹义忽道。
“他们跟上来了?”明舒已无先前咬牙切齿的痛恨模样,冷静道。
“跟来了。”身后的人道,声音已一改低沉。
“我不是让你留在曹府外面照应,你进来做什么?”明舒略略拔高声音问他。
四周的景物已晃着一道道黑『色』长影,渐渐又转灰,天在转亮。
“不放心你。”他简道。
卯,天未全明,但城门已缓缓开启。
空『荡』『荡』的街巷上,有洒扫的人在清理归拢到街角的落叶,不妨一匹马飞驰而过,将扫拢的落叶又震散。洒扫的人骂骂咧咧抬头,只看到打开一半的城门中,一匹马绝尘而去。
待出了城,明舒又开口,她有些气恼:“不放心什么?你我不是说定,由我引曹海去渡鸦林,你留在城中报官的?”
穿着詹义衣裳的陆徜抱紧了她,回道:“我已报官,现下临安府衙的官差们应接到曹家遇劫的消息赶到曹府外,我留人在曹府外应变,那批赃物会被官府查缴,你不必担心。曹海也已你所愿被我们引去渡鸦林和他的私兵汇合,你的计划依旧不变,只稍作改变而已。”
“所以你先前都在哄我?”明舒问他。
先前制定的计划,难怪他答应得那么干脆,原是心里自有打算。
“明舒,我知道你不想让我冒险,可是让你只身涉险,我也办不到。”陆徜无奈道,“落进曹海手中很难全身而退,以自己为饵,你这步棋走得冒险。”
依明舒的脾『性』,但凡他当时稍有反对,只怕她立时就要反悔,他也只能先按她的计划走,再找时机护她安危。
明舒闭上了嘴。事已至此无法改,陆徜仍是为她身陷险境。
只能希望,一切顺利。
是的,一切不过是她曹海安排的局——从她答应陆徜收手那天起,她就改变了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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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自耳边呼啸而过,两人很快赶到渡鸦林外,跟着他二人的另三名山匪已失了踪迹,并没跟上。
天『色』微亮,树林内鸦雀无声。
马儿只在林外转了片刻,一头冲进了林中。
“找死!”曹海已追到二人身后,眼中『露』出老鹰追逐小鸡的亢奋来,“放信号陈永。”
这个时间,焦春禄的人应该已被清理了,树林里只剩陈永和他的人。
手下依言向天空鸣镝,曹海再度扬鞭,策马追进树林。
陆徜骑的这匹马并非好马,又驼着两个人,疾驰了这么些时间,早就力竭。
“压低身子!”明舒忽闻陆徜一声厉喝,人随后就被他抱着压下,而后翻到马侧。
两支长箭从马上掠空而过。
还没等明舒回过神来,马儿又出声凄厉嘶鸣,一支箭中马儿后腿,马儿吃痛顿是侧翻,陆徜急抱着明舒滚落地面。
沙石泥土滚了满身,手臂狠狠擦过地面,刺疼难当,但多的还是被陆徜护在怀中,明舒并没大恙,倒是陆徜出两声闷哼,应是伤到了哪里。
明舒心头紧,连询问他伤情的时间都没有,就被陆徜拉起。
曹海已赶上来,他想分开这两人,没料到“詹义”竟舍命护着简明舒,难以分开。眼下天已亮,“詹义”的模样已藏不住,那身形身手,即使脸上还有血污,也依然被曹海看出。
“陆徜?!”他惊诧道,隐隐觉得哪里不对。
陆徜怎也在临安,他不是留在汴京闭门思过吗?
曹海惊疑的这当口,他身边的四个属下已纵身扑向陆徜与明舒,打算拿下两人。陆徜以一敌四,讨不到半点好处,又牵着明舒,只能左支右绌地对付着,是险象环生的时刻,林中忽然又冲出三人来,迎向了曹海的手下。这三人是陆徜身边仅剩的亲信,他们的出现,分走了陆徜的压力。
陆徜将明舒推到身后,专心对付眼前对手。
刀光拳影自身边交闪而过,明舒咬紧牙退后,在此时,她身后的林中忽然窜出一人来,以迅雷之势扑到明舒身边,紧紧钳住她的咽喉,高喊了声:“将军,中计了。”
陆徜回头望去,目眦欲裂。从林中冲出来的,是浑身浴血的陈永,钳住了明舒往西边退去,曹海脸『色』大变,策马赶到陈永身边。
“树林里,除了焦春禄的人以外,还埋伏着临安厢军……剿匪!”陈永胁持着明舒道。
明舒只嗅到浓重的血腥气。
远处的陆徜被人缠住,已是心火焚,不顾对手的招式,只往她这边冲来。
“是你?简明舒!”曹海仿佛忽然间想通了什么。
明舒艰难笑开:“是我!”
三万两黄金是假,勾结焦春禄是假,借焦春禄『摸』清曹家、找到赃物是真,『逼』着曹家磕头认罪是真。走漏消息曹海的人是她和陆徜,三万两的黄金足够让曹海为其疯狂,出私兵对付焦春禄。她要的就是他出私兵,这样埋伏在江宁的人能顺藤『摸』瓜查到他藏兵的营地,她也能借剿匪为名,让临安的厢军出面肃清焦春禄和曹海的私兵。而明舒的作用,就是引他到渡鸦林,让他与他的私兵会合,咬死他的罪名。
谋逆的罪名。
曹家,不能善终。
他自以为胜算在握,不知从一开始就已踏进圈套。
渡鸦林外早就埋伏了临安的厢兵,只等他『露』面。
“我杀了你!”曹海大怒,要手,拔刀的手被远处掷来的刀撞开。
陆徜赶不过来,只能以此法相救。
“啊——”陈永忽然惨叫。
明舒不知何时已『摸』出陆徜送的匕首,趁其不备之时狠狠扎进陈永手臂,他吃痛惨叫松手,明舒往陆徜那奋力逃去。陆徜也踹晕缠住自己的人,往明舒这头跑来。
电光火石间,陈永忍痛出手,狠狠撞向明舒,阻止她逃跑。
明舒被撞开,踉跄两步摔倒在地,头磕上石头,眼前一阵昏眩,人晕死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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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线、声音再度出现的时候,明舒只觉天旋地转。
树林在头上不断旋转,耳畔嗡嗡作响,仿佛是四周的打斗声,又仿佛是响在耳朵深处。
她又闭上眼,深吸了好几口气,将这种天旋地转的觉按下。她并没晕久,人还在树林里,额头被撞得生疼,血似乎顺着额角流下,她不敢触碰伤口,艰难坐起,又喘息了一番,看清眼前情况。
只一眼,心就悬到喉咙口。
也不知在她昏『迷』的这段时间里生了什么,不远处的打斗还在继续,陈永已倒地不起。
而陆徜……
陆徜只觉得呼吸艰难,挣扎着吸不到空气,胸腔像要炸开。
他放倒了陈永,被曹海由后以软鞭勒住了咽喉。
行军打仗的人手劲巨大,曹海又抵着他的后背,仿佛报复般死死勒住他,要置他死地。
他整个人已被勒得踮脚离地,眼前渐渐模糊,远处的伴身影已看不清楚
陆徜费劲地想要转头去看明舒,可仍旧转不过去。
窒息让他失去力气,脑中出现大片空白……他的手扯不脖间软鞭,喉骨似乎要被勒断……
死亡,瞬间到了眼前。
可忽然间,颈间的力量一松。
空气涌入鼻中、胸腔……他陡然间清醒过来,忍着喉间刺痛,攀住软鞭狠狠甩开。曹海并没反抗……他只是站在原地,睁着眼,不可置信地看着前。
陆徜挣开束缚转身,看到自己送明舒的那把匕首没进了曹海背心,而匕首另一头,紧紧握在明舒手中。
她杀了曹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