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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花巫女杜娟挪开视线,见门中人都已逃跑了,就连草鬼婆言芙蓉也踪影难觅,不知这倔脾气的丑婆婆是否等到了她心爱的麻雀蛊?
杜娟一声叹息,放下了苗刀,从怀中取出两个小瓷瓶,道:“红的外敷,绿的内服,三天后可解金蚕蛊毒。”
诸葛小倩凛然警告道:“不可再为难这位少年人。”也不见她举步,就宛如一朵绿色的祥云一般向坡下飘去,降落至靳雪鹄身边。
杜娟怔了一会,似自言自语道:“她的衣裳居然不被雨点淋湿,道行修行到了这等境界,我这一辈子还是头一次见到!”
邵元节听了,不由好奇地看向诸葛小倩,心中好生羡慕,暗忖:“要是我有一天也能像这位道姑一样去修仙就好了!”
杜娟看了邵元节一眼,迳自向小潭走去,将受了重伤的金蚕收入木盒子中。
邵元节兀自坐在那儿,神情恍惚。
这一日奇变迭生,他脑海中一片混乱。
但此时他无暇顾及别的不可思议的种种奇事,他更加关注的是他从杜娟手中的苗刀上为什么会看见父亲和母亲的面容?!这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突然间一个念头冒了出来:“这苗刀看来与我父母有某种因缘,我纵一时查不出真相,但若能寻机将此刀偷走,日后运用我额前那只看不见的‘二郎神的眼睛’多看几次,说不定便能‘看见’真相!”
他本是勇于冒险的少年,当下主意已定,打算趁这两天天公降雨,赶尸人只能在“死尸店”歇息的空档,偷走此刀赶回去。
诸葛小倩将金蚕蛊解药给徒弟靳雪鹄内服外敷了。靳雪鹄蹙眉委曲的说:“师父,你干什么不及时来救援我啊!害得我差点被金蚕蛊吃了!”
诸葛小倩笑道:“魔高一尺,道高一丈。亏你学习了太乙气剑,居然对付不了一个妖兽,你还好意思怪我救援迟了。”
靳雪鹄娇嗔道:“师父真讨厌!我刚才不是吓懵了么,所以就乱了阵角……”
诸葛小倩道:“受一点挫折对你今后修真养性也大有好处,免得你不知天高地厚。”
靳雪鹄小脸一板:“师父!”
诸葛小倩抬头看了看天,道:“雨快停了,我们也该离开这儿了。”
靳雪鹄嗯了一声,说道:“师父,你的占卦说灵辰在湘西境内,可是为什么我们寻找了这许多日子,还是没有听见灵辰的一点消息啊?”
诸葛小倩闻言,嘴角边的笑意消失了,目中若有隐忧。
靳雪鹄道:“师父,要不要重新占一卦啊?难道我们就一直这么找下去?”
诸葛小倩道:“心诚则灵,如果对占卦结果不满意,就要反复占卦,直到自已满意的话,这叫做自欺欺人,我告诉你这种答案一定是错误的!”
靳雪鹄调皮地吐了下舌头。
原来二人来这湖南西部是为了寻觅一位名叫诸葛灵辰的小女孩,这位诸葛灵辰是诸葛小倩的侄女,年方十一岁。半年前在四川成都草鞋大街上独自玩耍时神秘失踪了。
诸葛小倩在接到俗家的大哥报信后,自已占了一卦,卦象显示侄女诸葛灵辰在湘西境内。诸葛小倩立即带了五名女弟子赶赴湘西,然而师徒六人分头寻找了两月有余,却一直没有诸葛灵辰的半点音讯。
靳雪鹄见师父的情绪有些失落,忙没话找话想让她开怀:“师父,瞧你的衣裳干干净净的,我却是快成落汤鸡了!不知哪一天才能学习这种避雨功啊?”
诸葛小倩道:“功到自然成,修道岂是容易的?你不要没吃三天素,就想上西天。”
靳雪鹄嘟起粉腮,双拳在师父背上一阵轻轻擂打,诸葛小倩含笑摇头。
靳雪鹄撒娇道:“我不管,反正是师父的错,害我足踝被妖兽咬伤了!我要罚你背我走路!”边说边双臂环住诸葛小倩脖颈,猴到她身上。
诸葛小倩不由苦笑,这个清修已久的世外高人,表面上似已对天下万物不萦于怀,然而在这个情如女儿一般的徒弟面前,却完全变成了一个惯坏孩子的母亲。
杜娟神情沮丧地站在崖壁下避雨,忽听有人踩踏落叶的声音。扭头一看,原来是刚才那个少年人。
少年明明看见自已先站在这儿避雨,不知他是怎么想的,居然也跟着过来避雨。
杜娟诧异地瞥了他一眼,心想:“奇怪,这少年人为什么不但不害怕我,反而要站到我身边来呢?”
邵元节对杜娟展颜一笑,居然打起招呼来:“你好,我们又见面了。”
杜娟心中好笑,没有理睬他。
不料邵元节说出更加出人意外的话来:“这位仙姑,我很羡慕你养的金蚕蛊,想拜你为师,学习这种蛊术,可以吗?”
他为了能接近女巫以查探出父母幻像的奥秘,在跟过来避雨时已煞费苦心设想好了这些假话。
杜娟一愕,罕然厉色道:“你想学会这种蛊术用来干什么?”
邵元节目光闪烁道:“我想……我想……”
杜娟故意做出一副可怕的样子,道:“快说!你想干什么?”
邵元节装模作样了小会,才说道:“我想为父母报仇!”
杜娟察言观色,心头半信半疑。又问道:“你是哪儿的人?父亲和母亲叫做什么名字?”
邵元节道:“我是辰州人,名叫赵小二,爸爸名讳一个广字。母亲姓谢。我母亲在我出生两岁时就去世了,父亲在我五岁时也去世了,听叔叔说我的父母可能是被人所害了,所以我想学习蛊术,将来替父母报仇!”
他杜撰出的这些内容同自已的生世似是而非,他的母亲的确是姓谢。他父母离开他的时间也是真的。但他并没有什么叔叔,只有一个舅舅,而且父母是否有仇人他也全然不知,只是因从杜娟的一口苗刀中看见了父母的幻影,让他疑窦丛生,故编出这篇话来试探杜娟。
杜娟听他报了家门,想了半天,没发现有何作伪之处。
邵元节本来腹中杜撰了叔叔家的情况,情形实是徐小六姐弟的家中情况,但杜娟看来也非心思缜密之人,所以并未问起家中其余人的情况。
邵元节不愿节外生枝,她既不问自已也就不用胡诌,以免言多有失反而露出马脚来。
邵元节故意眼巴巴看着杜娟,表面看似乎是在求她收徒,其实是在观察她的神情反应。
他想杜娟与自已的父母应该有某种因缘瓜葛,听了这些话或许会让她联想起什么来……?
杜娟目光起了一些变化。垂下眼帘,好奇地问:“你既非本地的人,来这泸溪干什么呢?”
邵元节沉着应答:“叔叔为了我能糊口教我做了一个赶尸匠,但我觉得长年累月在外面赶尸实在没什么意思,正好师父过世了,几位师兄弟们因为不和,就提出散伙了。我打算回老家去种地,不曾想遇见仙姑与别人斗法……因此改了主意,盼望能同仙姑学习蛊术。”
顿了一下,续道:“如果我没学成一种本领就这样回去,恐叔叔也不会高兴的……”
邵元节是他舅舅的记名弟子,他的授艺师叔是陈大富,而陈大富与赵平又不和睦,他这是真话假说。他说不愿长期做赶尸匠倒是真心话,因为他心里还惦记着徐小六呢。
杜娟露出一个讥诮的笑容:“你刚才不是为那位道姑喝彩吗,为什么不跟她去学本领呢?”
邵元节故做难为情的样子道:“我又不想做出家人……再说我还未成亲,想正正经经娶个媳妇安家过日子呢。”
杜娟暗暗好笑,因问:“你今年多大年纪了?”
邵元节道:“我这个月刚好满十七岁了。”他为了能试探出杜娟与自已的父母是何种关系,故实话实说。
杜娟点点头,一边打量着邵元节,一边在心中思量收不收他为徒的事情。
她一向好为人师,觉得收个少年男子为徒实在是很有趣味的事情,况且杜娟与巫蛊门中人多有不和,也想让那些妒忌她的婆婆妈妈们眼热自已也是好的。
另外杜娟还有一层心思:原来伍全忠和朱春都是她先夫华永信的酒肉朋友,朱春对杜娟一直垂涎,爱对杜娟说些不正经的话来挑引她,还好几次暗中想吃杜娟的豆腐,虽然都被杜娟拒绝了,但杜娟对英俊潇洒的朱春也有几分喜欢,所以还是当他是朋友,这种事杜娟自然不会和丈夫说起的……
朱春的兄长与乡邻发生田土纠纷,朱春便纠集一帮兄弟伙与乡邻发生械斗,结果失手伤人而入狱,年前才释放出来。朱春见杜娟没有了男人,便想和杜娟暗中相好。杜娟因为朱春名声不大好,所以有些顾忌,但心里还是有些活动了。没想到事情还没有个结果,朱春就被诸葛小倩打死了!杜娟心中不无遗憾,遂应伍全忠的请求,来出头为朋友朱春复仇。
杜娟见邵元节外表俊美,招人喜欢,谈吐又随和,自已年方二十四岁,却丈夫早逝做了守寡之妇,自已是个有职司的女巫,平常男人对自已都是敬而远之。她守了多年空房,芳心不免寂寞。天幸这尚未成亲的少年主动送上门来!
杜娟不由偷想:“这难道不是天缘凑巧吗?是,我年纪比他长了七岁,但我的脸嘴长得还好看啊,也配得起他吧。纵然不能成为那种关系,但自己平时没有可谈心的朋友,如果有这少年男子时常陪伴在身边,也能稍慰寂寞之情……”
杜娟有些动心了,因道:“你虽然有心要拜我为师,然而我也不了解你的性情如何,这样吧,你先跟随我一些日子,我要看你是否与我投缘,再决定不迟。”
湘西蛊术一向传女不传男,巫蛊门亦是这种规矩。但这一层她却不想早早向少年人透露。
邵元节没料到事情会变得如此顺利,喜出望外。其实他只是想寻个机会偷走苗刀,若能试探一下这女巫的口风自然最好,并未设想如此深远。
邵元节恐杜娟疑心自己的诚意,微一迟疑,便作势要下跪拜师。
杜娟因心有别属,雅不欲这少年对自已过于恭敬从命,所以刚才没有把师徒的名份说定下来,而且她只提“性情如何”却不提“人品如何”,也是出于这种考虑。当下忙伸出双手扶住邵元节手臂。
二人肌肤相触,邵元节面红过耳。杜娟心中也是一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