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骨肉亲情

元亨利贞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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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又不是来找你,为什么不能来?”

    余金花高八度的声音:“这是我的家,云柳是我的人,我不准你进来就不准你进来,我不准你见她就不准你见她!”

    “你!”

    “你又要到我家行凶吗?来啊!”

    杜守义沉声道:“招娣也来了,是吗?”

    眼见得要打起来了,于红忙推开门走了出来。

    余若男也从她的身后悄悄探出头往外面张望,谁知余金花的眼尖,一眼就看到了她。

    “若男,过来!”

    余若男只好乖乖地走了过去。

    “你的胆子可真大,还敢往他们身边凑,那就是一个泼皮破落户,上回你没瞧见吗?要你离他们远一点,还敢不听,你吃什么了?我家饿着你了,要去吃下人的东西?”余金花一边数落,一边指指点点。

    “没有。”

    “还敢说没有,瞧你一嘴有油!”

    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余若男没想到娘的眼力如此之好,抵赖不得,只好低头不语。

    这样指桑骂槐还要好一阵子才收兵,韩五懒得搭理靠在了廊柱上。云姨站在门口惴惴不安,于红拉起云姨的手无声的安慰着。

    “你还敢来?”余可可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你还让他打俊哥,你有没有良心?你是不是对俊哥还没死心?你已经嫁人了,你这个不守妇道的坏女人,小心被沉塘!”

    余可可挥舞着要打于红一个耳光,韩五抓住她的手,没好气地说:“滚开,要不然我打女人了!”

    于红斜睨了一眼,韩五正站在灯光下,他的脸色很难看,比余可可还要更气愤。于红不由得偷着乐,这泼韩五牛哄哄的,连野猪都不怕,只是在张俊手下栽了跟头,偏偏余可可还好死不死地把张俊说成受害者,那天韩五受的伤比起张俊可要重多了,不气死他才怪!

    “来人呀!”余可可一声大喊。

    全家的男仆都冲了过来,共有十二三个,手中全都拿着家伙,有棍子、菜刀、扫帚、马鞭,甚至还有两把大刀,另有几件长长的带尖的于红说不上名称的古代兵器。看起来上回余家吃了亏后做足了准备,余可可早就把他们都叫上了。

    韩五把余可可往后一推,推到最近的一名家丁身上。男女授受不亲,那家丁不知如何是好,就在他一愣神的刹那间韩五一脚把他踢翻,又把他的大刀抢在手中。

    “要动真家伙,是吗?来呀!”对着那么多的人,韩五居然还很兴奋,“看你们和名州城里的蛐蛐帮比起来谁更厉害?”

    蛐蛐帮?好吓人的名号!于红还来不及做出反应,那些家丁面色一变,悄悄地退后了两步。

    “都退下!”杜守义终于发了话,余金花还争辩了几句,杜守义的脸一黑,“全都退下,我有话跟招娣说。”

    余金花吓得退后两步,想一想又拎着余若男的耳朵,瞪了余可可一眼,一大帮子人呼拉拉全走了。

    韩五仍提着把刀,于红道:“你先回去。”

    “和我一起走,你吃亏得还不够?”

    “我毕竟是他的女儿,他不会对我怎么样的。”于红顿了一下,又说,“他总不会把我打死……要打几下就由得他打吧,算我欠他的,谁叫他是我爹……我们没有跟主人通报就进来了,确实考虑不周。”

    经过在小河边的那次谈话,于红相信他不会再对自己动手,只是用话拿住他,并把韩五赶出去,省得再惹下事端。

    “你已经不跟他姓了,早就不是他的女儿,我们走!”

    于红翻了翻白眼,为了云姨也不能就这么走了,这家伙怎么就不懂?又好言好语地劝了一通,才把这尊神给送走了。

    栏杆上隔十几步就挂了只红灯笼,再加上天边的满月,倒是能看清脚下的路。荷花早已经谢了,只有些残荷,显得有点颓败。

    最开始于红想不通,余金花的父亲小小的军需官起家,杜守义也不过是个里长,怎么就能挣下如此大的产业。后来才隐隐约约知道军需官虽小,油水却大,而杜守义当了里长雁过拔毛,乡下人逢年过节还要给他送礼,他又有些小手段,所以余家渐渐发达起来。

    余家并不是特例,小官发大财的比比皆是。老老实实劳作的农民为了早餐吃煎饼就心痛的这个时代,只要是当个芝麻绿豆小官就可以富得流油。他们除了合法的薪俸之外,有更多的灰色收入,几乎没有人管。

    那些村民们对杜守义又恨又羡慕,恨他贪婪无度,又羡慕他有好本事,巴不得自己变成他。

    韩五没有当成衙役对于韩家来说是重大的损失,而于红治好他的疮之后简直成了家里的大恩人,在他们心目中几乎可以把那几亩地的恩怨一笔勾消,至少是对她个人不再记恨。

    仰头看明月,于红不由得在心里叹息,这就是末世啊!贫富悬殊日益拉大,世风日下,而上位者没有半点自觉,犹在沾沾自喜,这个朝代已经在心理上被人民抛弃,所以当敌人入侵时没人奋起愿意抵抗,情愿当难民各自逃命。

    “看起来他对你很好。”

    “嗯,还不错。”上次和自己一起在这荷花池边的人还是张俊,也不知他考得怎么样了,想起他就让人无奈又悲哀啊!

    心不在焉的态度惹怒了杜守义:“八月十五,你来看一个仆人,却不来看家人们,你都要六亲不认了!”

    “是你们不要我的!我这样还不正如了你们的意吗?”

    “也不是这样……”杜守义心虚得软了下来,“毕竟你身上还流着我的血……”

    于红真是觉得好笑,想要把女儿嫁给人家当姨太太不成,又送给个泼皮抵债,此时却论起了亲情。

    杜守义怒了:“你笑什么?在韩家的苦日子还没给你教训吗?跟我划清界线对你有什么好处?你就不会学着服个软,不怕以后来求着我吗?”

    “可是你自己说过,我不象我娘一样贪慕虚荣,所以你才高看我呀!难道要我对你们摇尾乞怜,然后再被你一脚踢开,这样你才满意?你想好了,到底要我怎么做吗?”

    杜守义良久不言,气氛变得很压抑。

    “如果话已经说完,小女告辞了。”于红后退了两步。

    “这个给你。”杜守义从袖口里取出一叠纸递了过来。

    “什么?”

    杜守义咬了咬牙:“路引。”

    路引是神马东东?只有微弱的光线,于红实在是看不清。

    “到了别人家里,有点钱防身也是好的,别告诉泼韩五了!”

    总算是还有点父女之情,但于红不是余招娣,别人的钱不能要,于红把钱塞到他手中:“我不要。”

    “你不要不识好歹!”杜守义骂了一句,又苦口婆心地劝道,“别看泼韩五现在对你好,男人都是会变的!世上象你爹这样的男人可没有几个!”

    “是吗?”于红坚决不要,还反唇诘道。

    杜守义背过身去,于红看不到他的表情,但难堪的沉默让她有几分后悔,如果是余招娣应该不会把她爹逼到这个份上吧?

    过了很久,杜守义才说:“金花的性子太冲……有时会把人逼到角落……不过她现在好多了。”

    这些私人问题他根本就不需要对女儿说,于红做为旁人也实在无法置喙。

    “你不要忘记他被人称为泼韩五!”

    于红心中好笑,知道他是“泼韩五”,还要把女儿嫁给他,可真是天下难找的好父亲!

    “小时候你也是吃不得亏的,总和佳佳、可可、若男争,争得人心烦。后来你倒是变乖了,但我知道那只是假象,也知道你心中的恨有多深,所以我还是不喜欢你。我想不到你能抛开过往,真心诚意地跟韩五过日子。我以为所有的女人都一个样子……可你别以为只是这样就能拴住男人的心,韩五不是那种会甘于平淡的男人,不是你守着就能守得住的,所以我要帮你。”

    韩五会有什么野心?于红不相信,他不过就是有点小无赖,有时还会撒点娇,力气大如牛,跟一只金毛圣伯纳犬似的。

    “他不是想当衙役吗?我可以帮他,把苏格撤下来,让他到城里当上班头,这样他就会对你感恩戴德,一辈子对你好了。”

    就像你对余金花一样吗?于红问出口,只是淡淡地说:“不用,他当个屠夫挺好的。如果你真心为我好,就别为难云姨,将来有一天我会来为她赎身。”

    “你想要为她养老送终?她只是个下人!”杜守义大嚷起来。

    于红冷笑道:“下人吗?我只知道她是这个家里唯一对我好的人!有什么话,你不妨全说了吧,也许这会是我们父女最后一次谈话了。”

    “你要走?”

    “是的。”

    “爹不要,钱也不要?”

    “父亲大人把女儿养到十四岁,我为父亲还了那笔账,我们两清了。”说到这里,于红有些伤感。

    “你真的变了。”杜守义的声音很无奈。

    于红有些不忍,心中又燃起希望:“你能把地还给韩家吗?还钱也行!”

    杜守义勃然大怒:“混账!你是在要挟吗?谁给了你这么大的胆子?”

    于红的心一凉,头脑却变得清明:“是啊,我高估自己了,我实在是不值那么多银子。让韩五当班头什么的,也只是为了家族以后的发展吧?佳佳入了宫,可可嫁给张俊,只有我最没用,勉强只能抵十亩地,倒是五哥还有点利用价值,偏偏我又不听话,实在太让杜老爷失望了!小女这就告退!”

    “等等!”

    于红站住,小火苗摇曳着不甘熄灭。

    “你说叫那个陈水*扁的,不是本地人吧?我查了……整个延安都没有这人,你从哪里听说的?他……他后来怎么样了?”

    于红太失望,连头都不愿意回,背对着说:“他贪了很多很多钱,几乎把一个府里能捞的全都捞到了自己家里,让他的妻子儿女过着锦衣玉食的日子,几世都不愁。终于有一天东窗事发了,但他够狡猾,把钱都转移走了,政府……皇上答应只要把那些钱交出来就可以免刑罚,但他们说即使交出来也免不了受罚,不如不交出来,想法子拖着。”

    “后来呢?”杜守义很是上心。

    “我也不知道结局,只听说他在牢里尿*失禁了。”

    杜守义喃喃道:“没听说过,没听说过……你只喜欢读诗,什么时候学起史了?不象是骗人……”

    于红突然觉得杜守义很可怜,他们两个都不过是可怜虫,可恨的是这可怜虫又是大蛀虫,更可悲的是这大蛀虫还是余招娣的父亲。

    “快点搬家吧!搬到江南去,这里不安全。”说完,于红也不管他听不听,大步向仆人们住的院子走去。

    她才走出十几步,就听到杜守义气极坏地骂:“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说来说去就是惦记着韩家的那几亩地,偏不!你做梦去吧!老子的钱就是烧了,也不会给你一文!”

    于红仰天长叹,没钱的人走不了,有钱的人舍不得走,预知未来一点用也没有,一点用也没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