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森林(27)

恶魔猫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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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娜盘着腿,坐在层层叠叠的花丛中,好一会儿之后,她问:

    “她等了多久了?”

    “不知道。”何满尊摇了摇头,“兔子男没说,我也没问。但他……他想杀了百德。”

    “杀百德?为什么?”夏娜揣测不到兔子男和那个米特的心,他们应该跟已知的所有人都不一样吧。他们有顶峰的暴力,也意味着绝对的权力。在这种权力之下,心是会变异的。可即便如此,他想杀一个痛苦的小女孩的理由,依旧让人摸不着头脑。

    “因为兔子男的爸爸对百德很感兴趣,经常把她拉进房间里,几天几天不出来,不知道在做什么。兔子男害怕她会伤害到他爸。”

    各大论坛经常会渲染“妈宝男”,割韭菜骗流量,那兔子男,应该可以算是实打实的“爸宝男”了吧。

    “他想杀了百德,但是他爸爸肯定是不让他这么做的。所以他希望我能帮他杀了那个女孩,只要我愿意帮忙,就放我走。”

    “但你拒绝了他。”夏娜说。

    虽然何满尊又怂又面,胆小懦弱,容易屈服,意志丝毫不坚定,但是他有一样极其热烈的东西——愤怒。

    忽然就会涌起涛涛怒火。

    这种愤怒,带给了他勇气。

    兔子男的话,就是会勾起他愤怒的那种类型。

    “我怎么说也是个有心计的男子……”何满尊说。

    夏娜:“……你,不,会,答,应,了,吧!?”

    “那我就不会被挂在那儿了。我说我考虑考虑,这样在我考虑期间,他就不会杀我了。这叫缓兵之计。只是……只是……”何满尊忽然低下了头,并没有为自己的“缓兵之计”感到骄傲,反而情绪变得低沉。

    “怎么了?”

    “他们还抓了另一个人。”何满尊说,“我不知道他是谁,但我‘看到’了他的情感爆炸,愤怒、屈辱、悲哀,还有……遗憾和愧疚。我知道发生了什么,兔子男强暴了他,然后他们吃了他。我比他更早被抓到,按照顺序,他们应该先吃我……但就是因为我……我没有拒绝兔子男,拖延了时间,所以那个人才会被提前吃掉。他应该能活得更长的……”

    “这不能怪你。”夏娜凝视着何满尊,摇了摇头,“你只是救了自己而已。那个人也在自救,只是失败了,这不能怪你……”

    “不是的,”何满尊拼命摇头,“不是这样的,兔子男既然跟我做交易,让我杀了百德,肯定也会跟那个人做交易。如果他答应了,就不会被杀。但现在的结果意味着……意味着他拒绝了。他跟我不一样,没有懦弱,他肯定直截了当地拒绝了兔子男。因为比我更有勇气,反而死了,这不是很不公平吗?”

    何满尊抬起头,直勾勾地盯着夏娜:“不是吗?不是很不公平吗?为什么有勇气的人死了,懦弱的反而活着?这是不是不公平?这难道不是不公平吗?”

    夏娜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何满尊的问题。

    事实上并没有理由能安慰他,因为那些能够被安慰的人,根本不会因为这种事而痛苦。

    你只是拼命活着而已,这有什么错?

    如果他能被安慰,早就找到了千万个理由抚慰自己。

    但他注定不是那样美好的人。

    巫马真天看着何满尊,忽然站起来,摇摇晃晃地走到他面前。

    何满尊坐着她站着,她看起来比何满尊更加高大了。她伏下身子,深深抱住了他。

    何满尊微微一愣,刚想说什么,巫马真天紧紧贴着他,低声说:“就是因为充满勇气,所以才会死啊。就是因为会死,所以才需要勇气。满尊先生,好希望我们永远不需要怀揣勇气,永远不需要怀揣勇气,永远……永远懦弱地,存在下去。”

    蝴蝶在林间穿梭。

    蝴蝶在发光,交织在树干上的花也在发光。

    这片广阔的森林,像一个洒满光粉的水晶球,阳光进不来,月光进不来,这儿的一切都被深深地隐藏着,寂静张扬,黑暗辉煌。

    巫马真天抱了何满尊很久。

    何满尊埋在她的拥抱中,固守的情感堤坝终于崩塌。

    他本以为经历死生,终于能像大人一样,对世界拿出狠辣心肠,在情绪中进退自如。但有些事就像一颗定时炸弹,随时爆炸,所有的理智所有的隐忍顷刻停拍。

    眼泪洪水决堤。

    何满尊说了这么多事,却仿佛最终只是为了说这件事而已。

    ……

    逃亡的事,并没有变得更明朗。

    何满尊说完了他的遭遇,现在可以知道的是,想要离开这片森林,必须找到兔子男的爸爸。但这位神秘的“父亲”肯定是不能轻易接触的。

    完全不能用“人类”的标准去理解他。

    何满尊把这个标准扩大到“天使”和“恶魔”,依然无法理解。

    他能够否定死亡。

    死亡,是这个世界最永恒、最不可动摇的理。

    权力、财富、暴力、艺术……这一切繁荣富贵,万象峥嵘,它们几乎无所不能,可以掀起滔天巨浪,但依旧被笼罩在死亡的穹顶之下。

    无论你的繁荣能够到达怎样的高峰,死亡都能轻描淡写地将一切带走。

    可是那位“父亲”,能够操纵死亡。

    “是一种奇特的异形吗?”何满尊倾诉之后,心情变得轻松了一点。

    夏娜:“异形?”

    “哦,就是像龙王这种特殊的‘力量’,我们管它叫异形。”很多事情何满尊都对夏安有所保留,但夏娜违背本能般的潜入金光闪闪的房间救他,一切保留,都变得毫无必要了,“是某种奇怪的异形,可以操纵生死吗?”

    异形是神的权柄,超越了已有的全部常识。

    如果说它能够让人起死回生,也不是那么让人难以理解。

    “兔子男,米特……还有起死回生的力量。”夏娜喃喃自语着,“我究竟为什么要来这儿?”

    何满尊也露出了苦笑,相比从他们口中得知出去的方法,还不如自己寻找出路。他们怎么说也是手握顶级暴力的危险分子,难道还拿一片森林没办法吗?

    “终于找到了……”

    远远的地方,有人在说话。

    何满尊跟夏娜同时警觉起来,身体像一张强弓般紧绷着,一触即发。

    声音落下的同时,说话的人飞快逼近。

    何满尊觉得声音有点熟悉,但现在并不是细想说话人的时候。这片森林到处危机四伏,一切风吹草动,都可能带来致命的杀机。

    他现在需要做的判断只有一个,战,或者逃。

    然而——

    远远的地方,朱诺和出云踩着鲜花,缓缓走来。出云手里好像还捧着什么。

    “别跑了。”朱诺低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