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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信的主城区由宽阔的街道和高耸的复古建筑构成,就像一个巨大的钟楼,时间从齿轮的转动中“咔哒咔哒”走动。而从主城区一路向北,是浩瀚如海的果园,唯一的主干道从果园中间穿过,车辆稀疏。
乐丰云每次穿过这儿,总有一种田园牧歌的宁静感。
她把座椅的靠背调得很低,慵懒地垮在上面,嘴里叼着甜牛奶。她觉得自己的情绪越来越不稳定了,只有甜食能够让她心情愉悦一点。不过吃多了,又担心身材走样。所以最近老缠着乐立尊给她弄即甜又无糖的饮料给她喝,最好能活血养胃,具备养生功能。
乐立尊说“啤酒啊!”
乐丰云苦思冥想,愣是没找到啤酒哪怕有一个符合要求的点。
“哥哥,后面好像有人在追我们。”乐丰云叼着吸管,吸管口被咬开了一连串齿痕。
“无所谓,老板还在等我们。千年等一回,他平时总是在外面瞎溜达,根本见不到人!”乐立尊无意识地深踩下油门,身下这头钢铁野兽变得暴躁起来,“那么久没见,我真是想死他啦!待会我跟他喝酒,你可不要拦着我啊!”
“你酒品那么差,他才不会跟你喝呢。”乐丰云愣了愣,说,“我也不会跟你喝的。”
“真扫兴。”
车子在一片桃树林前停下。12月的桃林枝叶凋零,像一支支伸开的骨节。骨节下,摆着高高低低的椅子和树桩。
“丰云、力尊,你们两个讨论一下,谁是最后来的?老规矩,最后一个到的,不藏钱。”桃林口,瘦削的男人从一张旧树藤椅上站起来。他穿着宽大的深灰大衣,衬衫的领子高高束到脖子下方。柔软的头发向后倒梳,鼻梁上驾着银边眼镜。像一只纵欲过度的吸血鬼。
乐立尊环顾坐在桃林下的人,很久不见的老板也到了,正在往树桩上摆塔罗牌。他并不会玩塔罗牌,总是先预料到事态的不同发展,然后摆出相应的牌阵,假装是占卜的结果。
不过人明明没到齐嘛。
“雅威不是还没来嘛?”
瘦削的男人将眼镜推上鼻梁:“他吃坏肚子里,正在林子后面拉稀呢。”
乐立尊像听到了有趣的段子一样,仰头大笑起来:“这胖子也能吃坏?我们这儿就他能跟我喝点啤酒,他的胃连酒瓶都能给消化,什么东西能让他拉肚子?”
瘦削的男人摊了摊手:“他去了长夏街。”
乐立尊笑得更厉害了,笑声在深夜的桃林里回荡。
“有这么好笑吗?”
“有。”
“哪儿好笑了?”
“因为我也去过那里,拉了三天。”
瘦削男人愣了愣,跟着大笑起来。看起来今天晚上这个小胖子是要在拉稀中度过了。
乐丰云提着甜牛奶的盒子,摇摇晃晃走进桃林。一进去就觉得冷,这种阴郁到粘稠的触感,一定是拜站在水洼旁的百流所赐。这个女人永远低垂着眉眼,长长的睫毛挡住瞳仁,像藏着两潭深水。
她其实非常漂亮,但不知道为什么,永远用黑衣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高高的黑色蕾丝领子缠到脖子最高处,像攀援着大理石柱的藤蔓。修长白皙的手指戴着鹿皮手套。漆黑的长发垂到腰间,把她最后一缕光彩也全部罩住。
她对面的出云靠在树杆上、蒙着丝绒眼罩睡着了。红色的伞摆在腿上,像一束鲜花。乐丰云到现在依旧没弄清楚他几岁了,这家伙垫了内增高,依旧在1米5左右徘徊,不知道是发育得晚还是基因所致。
永远崩着一张冷冰冰的脸,只有在抢劫时,才能看到他波动的感情。但他的情绪好像并不是为钱而汹涌,相反,他在意的事抢劫这件事本身。
“对……对不起,我不应该……不应该贪吃的……”小胖子气喘吁吁地从桃林深处跑出来,羊毛大衣的扣子崩开了好几颗,“真的,真的不推荐你们去长夏街吃东西。我都觉得难吃。”
他跑得太虎虎生风,把摆在桃树桩上的塔罗牌都吹起了一张。
老板站起来,捏住了这张飘在月光里的纸牌——正位·审判。
“如果你都觉得难吃,那一定是很难吃了。”老板把塔罗牌收入他牧师一样的大衣里,温柔地说,“既然大家都到齐了,那我们就,开会了。”
……
10台警车分三路沿着车辙追踪,很快驶出了城区,进入郊外果林。
追踪难度不大,因为劫匪并没有刻意隐藏踪迹。但他们这种挑衅般的狂妄却反倒让人心有戚戚,是依仗着什么重型武器,才敢这么有恃无恐?
苏丰涯在深夜的果园里漫步,脚尖轻点枯草泥土,洁白的裙摆在树丛间划过,抖露细碎的月光。她的身体仿佛没有重量,优雅轻盈地在林间穿梭。明明没有用力,却轻而易举地追着疾驰的警车,像圣诞前夕开始游荡的幽灵。
跟着他们,或许就能找到狙击恶魔的全员,到时候把他们包圆给团灭了,也好省心。不过很好奇那是一群什么人,经过了怎样的涛涛情感,能够让已经死去的人生苏醒。大部分人在这样情绪的洪涛之下,早就已经死了。
拿破仑说《梁祝》的故事也许是真的,《孟姜女哭长城》的故事也是真的,在汹涌的情感中,早已死去的人生再一次回潮,引发奇迹。
那接下来见到的所有人,都将是从绝顶的悲喜中活下来、手握奇迹的怪物。
三路警察同时到达一片桃林前面,从三个方向包围住它。全副武装的特警从警车中下来,他们放弃了轻便但杀伤力有限的手枪,取而代之的是MP5冲锋枪。
这次的任务很奇怪,不但批准了大杀伤性武器,而且对于作用对象的信息可以说是一无所知。如果只是普通的劫匪,根本无需这么大动干戈。但上面强调了这次行动的危险性,至于怎么危险,他们似乎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尽量投入更强大的武力,以便能够顺利抓住他们。
如果有需要,也可以直接击毙。
对于手里没有人质的劫匪采取这么激进的手段,是很不寻常的。
但既然命令已经到了,也只能执行。虽然动用这么大的暴力对付这么一个小小的劫匪团体有点浪费,但既然上面不怕花钱,也就随他们去了。
忽然,静谧如深远冰海的天空被巨大的直升飞机引擎声给撕裂了。一架刷得漆黑的双引擎武装直升机降临桃林的上空,旋翼掀开凛冽的风暴,把干枯的枝干压得高频颤动。
一个特警深吸了一口气,上面这回真的是大手笔了。
有钱,真他妈有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