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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不说,世民征讨刘武周的这场战役实在富于传奇色彩,但未免太辛苦了些。转眼气候已由冬入春,但春寒料峭。四目荒野之中并无生机,只有倍于平时的肃杀之气。
决胜突袭也即将开始。这些日子,世民训练了一支“玄衣甲士”精锐轻骑兵。他们个个骑术高明,作战时身披黑色战袍,头戴黑色盔甲,可以长驱直入攻击敌人的核心地带,又机动灵活,能够迅速调转阵形掩护大军主力。
这样一支劲旅,不仅在此战役之中能够出奇制胜,血刃敌军,若日后迎战突厥,征战洛阳,则意义更加重大。世民没日没夜,亲自挑选将军、将士,设计方案,指挥训练与演习。很快,“玄衣甲士”便凝聚成一股骁勇的力量。
这一日,世民眼见时机已到,他号令三军,帐下发兵。然后亲自率领“玄衣甲士”骑兵突击敌人心腹地带。这些精壮的玄衣骑兵以霹雳之势冲入敌人军中,然后变换阵形,时而顺势进攻,时而逆流之上,时而聚拢,时而分散,将敌人冲成数段。
眼见玄衣骑兵熠熠生辉,早已占尽优势,埋伏在侧的秦琼、刘弘基、程咬金三位将军分帅大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杀来,将已被冲散,丧失作战能力的敌军分头击溃。敌军大败,逃散而去。玄衣骑兵又在世民的指挥之下从四处合拢,一时间处处黑衣将领,慷慨铿锵,又融合成阵,掩护三路大军,形成彼此救援之势。
盈盈跟随世民来到阵中,眼见世民黑衣精骑,驰骋沙场,指挥纵横的景象,她被这一幕深深的震撼和吸引住了。
这片刻之间烽火燃遍,天下胜败尽在世民的掌中。
他目光如铁,清寒凌冽,尽情挥洒于寒风朔戢之上。她感觉到她的灵魂,完全被这位眼前的将军吸附。那些纠结在过往的什么妻妾之争,委屈恩宠,实在都是太过渺小,有些简直可笑。
这才是一种值得的人生。
能够眼见世民如此,能够陪伴这样的英雄,哪怕只有这一战中带着血光的片刻,盈盈也觉得,自己今日就算死于此处,也心甘情愿,死而无憾。
这是“黑衣甲士”骑兵的第一次实战,虽然刘武周的大将宋金刚根本不识这般阵法,世民大获全胜。但他还是细心的发现了这骑兵布局尚有不足之处。
前阵用于冲散敌军自然是无可挑剔,但在后面掩护主力的时候,由于人数不足,马匹质量不一,速度难以控制,阵形变换和配合还不完善,容易冲散。比如此时,他身边的这支骑兵队伍就只剩下了自己、盈盈和十余个骑兵。他暗自嘀咕:“恐怕以后还得去挑些训练有素的良马,在阵法上多加研习,再行训导,才能万无一失。”
他们已厮杀一日,实在疲累。眼见周边无战事,于是世民下令,大家可以在小丘之上休息片刻,再起身回营。骑兵们第一次实战,本就紧张,又冲在前阵,精力体力都已耗尽,此刻听到将军发话可以休息片刻,心中感激,很快就倒下,不一时便睡着了。
“将军,你也休息一会儿吧,我替你们看着。”盈盈说道
“好”世民本来还想唤醒士兵,但他自己已然也很疲惫,话也不愿多说一句,便和衣躺下。
盈盈笑着摇了摇头,将身上的外袍给世民盖上。又前去照顾了几名骑兵,让他们睡着的姿势不至于太过难受。然后她坐在树旁,看世民睡不踏实,就轻手轻脚地扶起他来,让他枕在自己身上。也许是她身体里温暖的气息让世民感到熟悉与安心,他很快便睡熟了,响起轻微的鼾声。
盈盈看着熟睡的世民,刚才是英姿飒爽,指挥千军万马,冲锋陷阵的大将军,现在却在自己身边像个孩子一般熟睡,心里萌生起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爱意。
这么多年了,她怎么不曾心中有怨呢?但如今,能陪伴世民这般驰骋疆场,同甘共苦,便什么幽怨也没有了。她贪婪地看着这张熟睡的脸,怎么也看不够,只要能在他身边,哪怕多一刻也好。
差不多一个时辰过去,盈盈突然发现周边的空气中开始弥漫着一股尘土的味道,定睛一看,不远处的树林里竟然窜来一队兵马,杀气腾腾。
她马上摇醒士兵和世民,大声喊道:“好像有追兵”。世民与军士快速醒来,大家上马。看对方人数不少,于是准备一骑绝尘,冲出重围。
大概走了几步,就被一小撮追兵追上。骑兵刚醒过来,眼见竟有追兵,显得有些惊慌,但仍然拔剑迎战。
盈盈马上功夫弱得多,被几个敌军围困。世民回神大喊:“盈盈!”眼见世民从背后拿出大羽功箭,拉满弓弦犹如满月,一箭远射,便正中敌军主帅的咽喉。他把盈盈拉上马来,带马回头,飞速奔走。追兵一看主将竟被一箭射死,哪还有再战的必要,于是纷纷溃散而逃。
盈盈眼见世民,说道,“你又救我一命。”
世民说:“不,是你警觉,也救我一命,不是吗?”两人的目光很深刻的相遇着,在枯木寒桠之中,在天地见证的时刻,透出久违的,却又熟悉的默契。
“走!”世民大喊。于是,他策马飞驰,由几个骑兵掩护,快速回到驻地行营。
盈盈给他弄来温水净手,又换下坚硬而漆黑的盔甲,为他奉来茶水和饮食。
“哎,真是饿了。”
“快吃吧。”世民狼吞虎咽,没有太多想其它,对李菁吩咐:等下请刘弘基等几位将军进来。
本想着这一日征战实在是辛苦万分,谁知道更大的艰难还在后头。盈盈也趁着世民和几位将军说话的功夫,回去梳洗了一下自己,擦去满面灰尘。这些日子随军打仗,她只穿紧致而干练的胡服,便于骑马,那长长的曳地襦裙和披帛早已都收了起来。
盈盈回想这一日,这似乎是很久以来最让她感到欣慰的一天。虽然也是累了,但想到世民今天的样子,她便仿佛获得了周身的力量,那种兴奋感令她恨不得时时刻刻与世民一道,迎接未知,迎接挑战,迎接每一轮战地的明月,或者漫天的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