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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梦中惊醒的那一刻, 我犹自恍惚了一下,忽觉门外有丝丝凉风飘入,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却在瞥到那玄衣的瞬间, 陡然睁大双眼。
只见原本拴好的木门豁然大开, 直通屋外无边夜色,孤寂长空闪烁着点点星光,冷月残灯, 愈发衬得那墨影清寒。
他便如此这般勾唇而笑,缓缓踱步而来:
“很好,上官梨。”
我口中哆哆嗦嗦不知所云,几乎下意识拉上被子,盖住自己与李恪半/裸的身体。
他一步一步已行至跟前,大掌一挥,棉被猛地飞开,下一刻细白手腕便被他擒住, 整个人连拉带拽落入他怀中。
我双眼一眨不眨紧紧盯着他, 忽而反手揪住他袖口:“陛下,李统领中了刺客暗毒,还望陛下出手相救!”
李恪的情形很不容乐观, 醒来时我便察觉到了,即便我通体寒凉, 也丝毫没能减轻他的烫热。
然而季桓只是抵在床边, 修指轻轻抚上我的脸,磁缓清幽的嗓音萦绕耳旁:“上官梨,你是不是觉得,朕当真不会动你们?”
我呼吸骤然急促起来:“陛下明察, 一切都是奴婢擅作主张,奴婢见李大人伤重,一时心急,才失了分寸礼法,但李法人对此毫不知情,他的忠心日月可鉴,奴婢甘愿受罚!”
“呵……果真是情深义重啊,”他似是而非地嗤一声,骤然掐住我下颚:“上官梨,你看上官满门,够不够你罚的,嗯?”
我扯着他窄袖的手一寸寸僵滞,又一点点松开,随即“噗通”一声跪在了床上,渐渐垂下头,消去所有的生气,只哑着嗓子低低道:
“奴婢该死。”
他久久没有动作,空气一时陷入静默,徒留此起彼伏的呼吸声相互交缠。
忽然,薄薄的棉被倾覆而落,将我全身上下严严实实包裹住,而后身子被人拦腰抱起,转身向外而去。
我绷着身子靠在怀里,抬眼便见一张面无表情的侧颜。我犹豫片刻,仍是颤声道:“陛下,李大人……”
“闭嘴。”
他动了动唇,长腿一迈,跨过门槛来到院中,一行身着特制锦服,好似侍卫般的人分开站成两列,立得笔直。
“主子。”
季桓从中间穿过,头也没回,只冷冷淡淡道:“把他送去李府。”
“是。”
……
一路御马颠簸,不知过了多久,马蹄终是踏入皇宫。
我被季桓横置于马前,早已晃得头晕眼花,就连何时回的秦霄殿都弄不清楚,直至整个身体落入温热的水中,方才遽然清醒过来,还未来得及看清究竟是何处,便由一人重重压在池壁之上,狠狠堵住了双唇。
长舌如利剑般撬开我唇齿,雾气丝丝缕缕弥漫浸透,为眼前景象覆上一层朦胧色彩。
一时间纠缠撕咬,旖旎一室。
我瞳眸骤缩,看着近在咫尺的俊脸,反应过来后不断拍打他臂膀。
这人莫不是疯了,全然不管不顾,仿佛要将人的呼吸全部夺去般凶狠碾磨。
我一下又一下地敲打着,可他却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打算,不过一会儿,我便颓然垂手。
转念一想,若是能溺死在他给予的深吻中,倒也算不错,如此,他便没理由迁怒别人了吧?
然而就在这时,他又翛忽抽离,喘着粗气看向同样气喘吁吁的我。
“他可有这样吻过你?”他黑眸中似压抑着狂风骤雨,喉中发出近乎偏执地质问。
我眉头蹙了蹙,并未作答。
他却一手攥握住我几乎下半张脸,瞳中光点折射成一条直线:
“说。”
“没有。”如他所愿,我给出了令人满意的答案。
果然,他面色稍稍柔缓一些,又重新覆了上来,轻轻慢慢地吮着,另一手探至水下,开始沿着曲线游走。
“他可有碰过这里?”
我遽然皱紧眉头,原本有些微热的脸色瞬时惨白下来,呆滞地望着他说不出一句话。
他自然将我的变化尽收眼底,墨眸勾起一丝嘲讽的弧度:“上官梨,最好收起你这幅见了鬼的表情,朕想要什么,从来没人能拒绝。”他说着又微挑起嘴角:
“既然你不肯回答,朕便只能亲自查验了。”
我心跳陡滞,颤颤巍巍捉住他正欲深入的手,抖着唇瓣道:“陛,陛下,奴婢与李大人清清白白,绝无半分私情,请陛下……”
我话至一半,便“哗”地一声被他从水中捞起,扯过薄衾覆裹后直直往内寝走去。
我心中顿时生出一种不妙的预感,不及细思,下一刻便被扔至柔软的锦被之上。
他修指覆上腰间玉带,慢条斯理地将已经湿透的衣物一件件褪去,深黑玄衣飘然落地,他目光亦愈发嚣肆,掺杂着某种志在必得的欲望,将我一步步逼至角落深处。
我仿佛已经感受到了那无数个深夜里的鞭挞与痛苦,竟是一头钻进薄被中喘声大喊:
“你别过来!”
他似乎顿了顿,顷刻后却笑得更加放肆:
“上官梨,我还以为你能装多久,原也不过如此。”
我似乎做了一个很长的梦,然而不幸的是,这一回的梦里,又有了季桓。
我梦见了新婚之夜那冰冷的眉眼,如利刃般划破我的身体,然后略带嘲讽地对我说:“这不正是你想要的么,如你所愿。”
我梦见了将将册封为后的女孩儿,是如何一次次被拒于承乾宫外,从一开始的满心欢喜到后来的沉默寡语。
我梦见了朝凤宫内那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虚耗光阴的自己,我已然渐渐明白当初的选择是何等可笑愚蠢,却再也走不出去了。
我和他之间,从来没有琴瑟和鸣,连被戏称为人间极乐的巫山云雨也只能感受到勉强和痛苦。
没有人知道,后来那几年里,每当他踏入朝凤宫时,我是怎样的惊慌惶恐,就连姑母也不知晓,姑母一直以为我盼着与他亲近,盼着他的临幸。
大抵所有人都是这样以为的吧。
我手指动了动,意识渐渐恢复,睁开眼看了看左右,正欲直起身,顿时一阵酸痛感袭来,复又软了下去。
昨晚的画面一点点变得清明,我隐约记起来了,那一贯冰冷的眸中竟刻满难以抑制的疯狂,几乎彻夜不休,紧拥着我一刻也不肯松手。
“姑娘醒了。”外头帘账被人轻轻撩开,隔着薄薄一层纱幔,我看清了来的人正是青栀。
她亲自端着一盆水立于阶下:“奴婢伺候姑娘洗漱。”
我紧抓着被褥,费力起身下床,青栀见状,连忙放下盥盆,伸手扶过来。
“姑娘身子弱,奴婢特意为姑娘备好了滋补的汤药,皆是太医院精心为姑娘调制的,姑娘洗漱完后便可服用了。”
闻言我转头望向桌案,果然有一盅汤药,我想了想,到底放不下心,便直白问道:“那是避子汤么?”
昨夜的记忆做不得假……宫婢侍寝,也着实是再常见不过的事情,只不过事后万万不可忘记服用避子汤。
无论别人怎么想,我绝不能怀上季桓的孩子,我与他的血脉融合一处,简直便是……罪孽。
“避子汤?”青栀面色颇有些尴尬:“这……姑娘,陛下并未有此吩咐。”
我抿了抿唇,季桓大概是认为我之前的避子汤服用太多,已然伤及根本,故而便不担心孩子的问题了。
话虽如此,我却害怕万一,毕竟避子汤并不是绝子汤。
“青栀,劳烦你准备一份避子汤给我。”
“这……”青栀欲言又止,委婉道:“此事奴婢还需禀告陛下。”
“你放心,陛下定然也是这个意思。”
“姑娘……”
青栀还要说什么,外头的帘账复又被人掀起,正是刚刚下朝的季桓,他看上去心情很是不错,大步朝这边走来。
“陛下万安。”
青栀微微福了个身,我忍着酸痛方才屈下半膝,便被他拦腰抱回了床里,待再往外看时,青栀已悄悄退下。
他掌心轻轻揉着我腰身,凝着我微敞的领口看了半晌,喉结动了动,低头沉声道:“昨晚是朕鲁莽了,还疼么?”
我垂眸摇了摇头:“陛下言重了。”
他俯身埋进我颈侧,闭眼喃喃低语:“上官梨,朕以后会温柔些……”
我木着身子任他靠近,没有反应,大约半刻钟后,他方才继续开口:“李恪的毒已经解了。”
这着实是我目前为止听到的唯一一个好消息,脸上总算有了些波动,正要道谢,却冷不丁被人截断:
“别人的事,用不着你来谢恩。”
我识相地闭嘴,想了想后,复又哑声开口:“陛下,为以防万一,还请赐奴婢一碗避子汤。”
几乎是一瞬间,他猛然抬头,眯眼直勾勾望向我:“你说什么。”
我亦平静地看着他,又清清楚楚将方才的话重复了一次:
“请陛下赐奴婢一碗避子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