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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薄的夜,夜深,深深几许;微风轻起,撩拨了寂寞柳枝依依。
漆黑如墨的天空,零星的几颗星辰闪闪烁烁,若仔细能听得那寂静的夜中,
夜冥难得腰板挺直,正襟危坐着,看着堂下众人,虽带着面具遮挡了他的表情,可那眸中泛着的厉色却让人不由得觉得心中一寒。
“事情查的如何了?”,声音带着些许厉色。
“启禀主上,三路人马已得其中之二,分别是宋家大夫人,云剑山庄二公子”,闻言,其中一名身着黑衣的男子单膝跪地,恭敬地低头俯首,无人知晓此刻他紧握佩剑的手心,已全被汗湿了;第一次,他没有按时完成任务。
冥煞,只认结果,不问理由,就在他自己都觉得逃不过这关的时候,上方之人却开口了。
“嗯?”,他尾音拉长,双眼微眯着,熟悉他的人却是知晓他此刻的不满。
黑男子低着头,“主上息怒,属下立刻出动更多人手,竭力追查。”
“……三日”,夜冥顿觉腰板有些不舒服,手肘撑在座椅扶手上,单手撑着下巴,调整了个让自己稍微舒服的姿势;嗯,果然他不适合那么正经的坐姿。
“是”,黑衣男子低着头,“属下告退。”
看着飞快退走的黑衣男子身旁,突然多出的那抹身影,夜冥嘴角微微勾着。
“哟,今个儿您老怎么有空来我这儿啊,也不通知通知人家,当真让人伤心得紧呢”,就在夜冥思索间,那身影微顿,变得清晰。一名身着黑衣,衣襟却是大大的敞开着,中衣不整,胸前大片大片的雪肤裸露在外,腰带也松松垮垮的,极不正形,“怎地,本宫主的见面礼如何?”
想到那个东西,夜冥难得的眼角带笑,语气却是一本正经,“不错!”
“呵呵,我说你当真是看上了?”,凌霄随意地往旁边的软椅上一坐,腿似没有骨头般搭在旁边一摇一摇的;多少年了,这可还是第一次看到面前之人大张旗鼓地为了一个女子。
“……”,夜冥只是斜睨了他一眼,看上?还没有……只是觉得有趣,带着好感而已。
更何况当年有些事情还未查清之前,他和她之间的,远没有想象那么简单。
昨日自己当真是晕了头,难得的竟然被那凤邪给忽悠得冲动了一回,那小子现在定然在某个犄角旮旯里偷着乐吧,不过若真的定要赐婚,是那丫头的话;倒也不那么让人难以接受;想到这里,他的眸色暗了暗,“你怎地突然想起来凤都了?又将宫务丢给了四卫?”
“……”,凌霄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许你逍遥,却不许人家放假,你不想想人家给你卖命了多少年,啧啧,竟然还抵不过一闺阁女子,当真让人伤心。”
夜冥默,他要的,他何尝不知,只是当年之事错综复杂,林林总总饶是他追查了数年,也只了解了些许大概,细枝末节的却是浑然不知,突然像是想到什么,他猛的摇头,“最近暗狱可有什么动静?”
“嗯?”,凌霄微微蹙眉,男生女相,那俊秀绝丽,让女子都汗颜三分的眉眼微微蹙起。
“来时碰到小魔女了”,夜冥的语气淡淡的,端起茶微微抿了一口。
“什么?”,凌霄突然双目大瞪,眼神灼灼盯着夜冥,但愿是他听错了。只可惜理想总是丰满,现实却很骨感,在他带着希翼甚至显得有些可怜巴巴的眼神中,夜冥丝毫没有愧疚感地点点头,却还像是不够般补充道,“来时,在路上碰到她了。”
凌霄身形陡然一滞,之前是宛若无骨,现在是彻底没了骨头,瘫软了下去。
“……她神色匆匆,派人去查查,暗狱最近的动作……”,夜冥微微一笑。
凌霄却是咬牙切齿,死死地瞪着上方那慵懒中带着些许邪魅的男子,别人不知他可是清楚的,那暗狱尊主,江湖人称小魔女的丫头谁招惹得起,这冥煞众人谁没受过她的荼毒,可他的主子却是个没心的,那眉眼间的笑意当真是让人恨不能一巴掌拍过去,只可惜,他不敢。
良久,他深吸口气,“打探消息可不是凌天宫的强项,让花楼去。”
“……嗯,他们也在查”,夜冥难得颔首,言外之意,凌天宫也必须派人去查。
凌霄当真无语了,“都说狡兔三窟,我看你简直就是狡兔它祖宗,那小魔女没认出你来吧?”
“呵呵,她?”,夜冥语气有些诡异,想到那股莫名的熟悉感,不禁微微蹙眉,“没有。”
今日,他还是第一次以夜冥的身份跟小魔女接触;那小魔女没认出她来也在情理之中,至于那股久违的熟悉感,想来是因为暗狱、冥煞长期对立,身为两方头目,相处自是不少;虽然绝大部分的时候,都是非常的不友好。
终于想通之后,夜冥长长地松了口气,想着那个调皮捣蛋的小丫头,还有凤邪所说的事情,“重点追查暗狱在凤都城内的落脚之处”,不是分舵,若暗狱当真如此大张旗鼓,以冥煞之力,不可能没有察觉的。
只是,却不知他是高估了自己,还是低估了别人。
楼外楼中。
江兮浅气得面色通红,胸口一起一伏,大红色的衣衫衬着通红的脸颊,原本就明亮的双眸因为怒气沾染了些许雾色,削去原本的凌厉,整个人都接地气起来。
“主上”,银面压低了嗓音。
“嗯”,江兮浅微微颔首,银面径自走到屋内书桌后方的那副草原骏马奔腾的大图左边,丝毫不惹人起眼的博古架最左边的那座紫晶翡翠雕刻的一大串葡萄上,小心翼翼地将其拎起,下方底座一个不起来的凹凸处轻轻下摁,只看见那原本与墙宛若一体的草原骏马奔腾图突然“吭哧吭哧”的朝旁边挪开,后面是一扇仅能供一人通过的小门。
两人往里。
墙面有“吭哧吭哧”的恢复了原状。
银面搀扶着江兮浅,小心翼翼地从小门处往前,只略微十米左右,后面的通道骤然变得宽敞起来。
通道约莫三米高,两米宽,墙边每隔一段距离就摆放着拳头大的一颗夜明珠,再间隔着硕大的红烛,将整个通道照耀得宛若白昼,再往前些许,是几间诺大的石殿。
暗狱四部之主,早已经等候多时。
“参见尊主”,江兮浅刚一露面,四人齐齐单膝跪地。
江兮浅摆摆手,“不必多礼。”
“谢尊主”,四人起身,看向江兮浅那眉眼间,无法掩去的激动,“尊主,您已经很久不曾回过暗狱,新加入的弟兄们可都期盼着呢。”
江兮浅眉毛微调,暗风偷偷扯了下激动的暗花,抬起头,“尊主今日召见,可是又有任务了?”
暗风和暗雪两人对视一眼,而后整齐地低头,凝视自己的脚尖,若真的是上次那样的任务,呃,想想就觉得受不了,虽然明白他们的死对头冥煞左护法有这非人般的洁癖,自家尊主想要恶整也不必收集那么多吧,两人深情哀怨。
当然他们绝对不会说,那次任务之后,他们整整在温泉跑了三天,用了无数的香水鲜花,直到现在,都还有些食欲不振。
“怎么?太闲了?”,江兮浅声音陡然一变,眉毛微微上挑,带着笑意。
“……呃,没有没有,绝对没有……”,暗风只觉得心肝一颤一颤的,谁知道这位小姑奶奶又会闹出什么幺蛾子来,想到之前那些让人哭笑不得的恶作剧,他狠狠地打了个寒颤,对着其他三人拼命地递眼色。
只可惜,他被无视得非常彻底。
暗花还非常白目地问了一句,“暗风,你眼睛怎么抽筋了?”
“……”,暗风气急,心中腹诽着,你才眼睛抽筋,你全家眼睛都抽筋,你妹的,想死不要拉上他们好不好。
江兮浅只觉得有些好笑,四人当中唯有暗花是女子,别看平常呆萌呆萌的,若当真动起手来,四人中恐怕唯有暗风能与其匹敌,看着暗花那不解的眼色,和不忍直视地捂脸扶额的暗月和暗雪,她淡淡一笑,“嗯,抽筋了。”
暗风只觉得头顶上一阵乌鸦飞过,发出“呱——呱呱——”的叫声,一片轻飘飘的羽毛随风在空中打了一个转儿,而后朝着别处飘过去。
暗月同情地拍了拍暗风的肩膀。
几人围坐在一处,进入正题。
江兮浅神色严肃,语气肃杀,“月部打探的消息如何了?”
“……嗯,尊主,那三路人马已经确定的是云剑山庄的二公子萧恩,还有两方人马没有最终确定,一是宋府,一是三皇子府”,说道正是四人的神色都陡然一顿。
对于暗狱接到追杀自家尊主的订单之事,他们都不陌生,若非碍着暗狱规矩,只怕那下单之人早就被线人一刀结果了。
江兮浅单手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宋府?三皇子府?”
宋府倒是不陌生,只是以那宋家老爷子的隐忍,断不会做出这等事来,那最有可能的就是宋珏雨了;至于三皇子府,她跟那三皇子往日无怨近日无仇,要说真的,他还帮过她不少,难道是熙宝珠?
“确定吗?”,江兮浅皱着眉头,连自己都未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等她意识到的时候,只看到齐刷刷的四双眼睛带着不可思议,尊主竟然也会问出这么白痴的问题来?
“咳咳”,江兮浅自觉失言,右手握拳放在唇间,轻轻咳嗽两声,“那个,继续查下去”,既然不确定,那也有可能是别人故意想将她的视线绕过去。
暗月点头如捣蒜,“嗯,属下会尽快查下去。”
“还有夜部的规矩也得改一改了”,以往是她考虑得不周详,暗狱成立之初,为了打出名声,她将雇主保密这一条作为重中之重,也是为了让更多的人选择;可现在,这次的事情却让她意识到,若一直这样下去,纵使知道有人买凶欲对她或者对她所在乎的人不利,可她却不知对方是谁,这种感觉,敌暗我明,当真很是恼火。
暗雪颔首,虽然他心中隐隐能猜到些许,但还是面色恭敬,“尊主的意思是?”
“对于向暗狱下单的雇主,必须留下他们的真实身份,至于方法,本尊相信你们不会让本尊失望”,江兮浅唇角微微勾起,“还有,让你们追查的千年血莲可有消息了?”
“……已经略有眉目,不过还在进一步确定当中,尊主您……”,暗风皱着眉头,暗狱虽分四部,各司其职,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在有些事情上的通力合作。
江兮浅眸色顿时一亮,不过很快就暗了下去,两年,她只有两年的时间了,而且时近四月,每年的夏日最是难熬,“继续追查吧,冥煞那边你们最近也得注意着些,还有替本尊查查,江湖上谁会带着雕刻变化的银色面具。”
“银色面具?彼岸花?”,暗风皱着眉头,“尊主可是遇上了?”
不可能啊,那个人如果出现在凤都,他们怎么会丁点儿消息都没得到。
江兮浅颔首,看着暗风,“你知道?”
“……嗯,尊主可还记得三年前属下第一次出任务……”
暗风有些沉默,知道事情始末的江兮浅也不催促,只静静的等着,良久他才似是做好了心里准备接着道,“属下曾遇上过那人,带着银色面具,上面画着妖娆的彼岸花,只是他却不可能出现在凤都啊。”
“那你可知晓他是何人?”,江兮浅有些急切,今日那人给她的感觉太过诡异。
“具体的不很清楚,当日他与凌霄一起”不仅打劫了他的劳动成果,还把他打成重伤,险些丢掉半条性命,这是他怎么都忘不了的,“后来属下竭力追查,他却是几乎与楼外楼同时声名鹊起的夜冥,江湖人称绝杀。”
江兮浅面色凝重,心一点点沉了下去,没想到江湖人称绝杀的,竟然会是那样一名年轻男子。
“尊主,您”,暗风有些担忧。
“无妨”,江兮浅摆摆手,“绝杀竟然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了凤都,哼,你们自己小心些,尽快查处千年血莲的下落。”
“是!”,四人整齐地应声。
“行了,你们先走吧,凡事务必当心,以性命为重”,江兮浅坐在凳子上,脑中画面不断变化着。当初她体内毒素第一次爆发正是虚弱之时,暗风自告奋勇替她出任务,成功拿到雇主提供的千山灵芝,只可惜最后却给绝杀带人半路抢了去。
暗风也因此,在总部养伤半年之久。
再加上今日的拦路之恨,旧仇新恨,若下次遇到便一起算了吧。
“尊主,锦蓉双城的弟兄们请示,可要回撤?”,暗风皱眉陡然像是想到什么。
“桃花传回的消息,锦蓉双城十八寨已经结成了联盟,江相首战失利后,和谈失败,竟一直闭关不出,当真是个胆小鬼”,暗花撅着嘴,暗风和暗月同时轻喝一声,“老四!”
暗花撅着嘴,“本来就是嘛。”
“尊主,暗花她……”
三人齐齐紧张地看着江兮浅,别看她平日里面对属下性子随和,谈笑风生,可真的发起火来,那可是没有几人能承受得了的。
江兮浅哑然失笑,她貌似没这么恐怖吧,“桃花潜伏蓉城许久,让他小心查探,别小看了江嘉鼎,当年盘踞沪南数十年的水寇不也被他一锅端了吗?让弟兄们最近行事尽量小心些。”
“……是,尊主可还有其他吩咐?”
江兮浅摆摆手,“都退下吧。”
“是,属下告退!”
直到四人离开,江兮浅才抬起头,她竟然没注意到,原本空空荡荡的石殿,竟然被装饰一新。
桃红色的厚重布帘,将四面冷硬的石墙全都掩住,帘子的下方整齐地绣着约莫半米高的红梅,在屋子靠墙的左边,诺大的罗汉床上,香炉烟火缭绕,旁边的木架上,花花草草,长得正盛。另一边,是用博古架隔开的会客室,圆桌石凳,都用精致的绣布铺上,就连地上都铺上了厚厚的软毯。
江兮浅心惊,转头看着银面,竟是不知他,只是用作秘密聚头的石殿,他竟然这般用心,“银面,你……”
“主上喜欢就好”,银面声音仍旧冷冽,只是江兮浅何其敏感,更何况他那微微上扬的眼角,竟是不知原来她的一句喜欢能让他这么的开心。
江兮浅嘴角微弯,下巴朝着罗汉床扬了扬,“去那边坐坐吧。”
石凳上虽然已经铺上了吼吼的棉垫,又用绣布绷着,但她仍旧觉得不太舒服。
“是主上”,银面永远都是那么的一板一眼。
“最近,云剑山庄那边可有动静?”,江兮浅自己斟了杯茶,又给银面添了一杯,想来是因为他们要来才特地备上的,茶水都还温着,刚能入口。
银面看着面前宛若白玉的茶杯中,散发着馥郁浓香的淡青色茶水,眸色暗了暗,“萧恩之事想来主上已经知晓,其少庄主一直不曾放弃与楼外楼联系。”
“……呵呵,倒是个执着的,其他呢?”,江兮浅抿了口茶,淡淡道,“这几年交易的报酬,可是不少了。”
银面猛的抬头,眼中带着诧异,“主上的意思是?”
“既然云剑山庄无法达到当初协定的要求,便将所有的报酬汇成银两吧,这件事情你记得亲自去办”,江兮浅嘴角仍噙着淡淡的笑意,只是心中却是一片冷凝漠然。区区九万两白银,就想取她的命,也太小看了她。
不过既然他云剑山庄,这么不缺银子的话,她也不介意帮他们多消耗消耗。
三年的无忧谷成药供给,换取的不过是两个消息。
说起来,云剑山庄算是赚大发了,不说其他,这成药一项,他们可算得上是无本的买卖了,毕竟他们打探了三年,却依旧没有任何消息。当初之所以会选择它,不过是因为她自己的势力尚未成熟,如今既然不需要了,她倒是乐得多赚点儿银子花花。
银面俯首思忖片刻,“是,属下明白。”
他亲自去办,可就意味着楼外楼与云剑山庄彻底翻脸,失去了无忧谷成药供给,根据当初的协议,云剑山庄还不得不偿还三年来所有成药的价值,以市价偿之,若他没记错,协议中有这么一条。
基本上无忧谷的成药都快由市无价了,再者,那云剑山庄皇商的位置,就算不被别人拉下马,只怕也会动荡一番,依自家主子那爱财的性子,只怕不能善了了。
“主子可还记得曾答应太子会过府拜访一事?”,沉默片刻,银面突然出声。
原本魂游天外的江兮浅猛的抬起头,“嗯?怎么,太子派了人来?”
“……太子妃中毒,胎儿危在旦夕,此事主子当时知晓……”,银面此话说得当真是,委婉,本就是她让若芸说出来的,也算是给那太子妃提个醒,别以为肚子里有块肉做依仗就当真以为能为所欲为了,毕竟那块肉始终只是块肉,在没平安生下来之前,什么都不是;退一万步讲,以她现在的身子,就算侥幸能保住胎儿,七岁之前必定身亡。
江兮浅抬起头,眉毛微调,嘴角笑意更深,“所以银面以为本公子打算前去拜访了?”
“……”,银面低下头,沉默了。
“任逍遥虽与君无忧同出一门,可谁不知任逍遥为人懒散,闻名遐迩的可不是医术”,江兮浅带着些许慵懒,看着对面明显有些呆愣的银面,轻笑一声,“不过既然太子妃出事,本公子过府探望也是应该;银面去准备准备,便明日吧,辰时,傅府。”
“是”,银面在心中盘算着,脑中猛然闪出一个东西,嘴角微勾,带着笑意。
江兮浅起身,准备离开前,还轻叹一句,“冥煞、绝杀,只怕凤都要不太平了,楼外楼与各部的怜惜尽量紧缩,实在无法的,也必须隐秘”,她厉声,没有人知道楼外楼真正的实力,这也是她有意为之。
以明面上各大商铺集锦的楼外楼作为明面上的产业,以此来掩饰私底下那些上不得台面的。
只怕任谁都想不到,他们闻之丧胆的第一杀手组织竟然会是楼外楼旗下的吧,当然这也是她刻意为之,基本上所有的兄弟姐妹都有明面上的身份,在不出任务时,他们都潜伏在平民百姓中,或许是路边小贩,或许是商铺中的店小二,也或许是山间柴夫……只有在每个月特定的时间回到总部,接受训练。
与他人而言,不过是消失几日罢了。
从楼外楼地道出来,出口正是凤都成外一座不起眼的农家小院中;江兮浅略微思索,将脸上的淡妆略去,换上一套简单的布衣,再在外面套上夜行衣,黑巾蒙面;看着铜镜点点头,这样总不至于被人认出拦住了。
再次回到相府汐院,已经时近丑时。
“小姐,可是回来了”,若薇长长地叹了口气。
屋内,只留有微弱的烛火,随着木门开合间明明灭灭。
看着若薇眼底的担忧和明显的青色,江兮浅心头一暖,“怎地不睡?”
晚上,就算有什么,依她们的警惕性自然会醒来的,何必这样硬撑着。
“奴婢不困”,若薇强扯着一个笑容,压下强烈想打呵欠的欲望,看着江兮浅脸上装饰过的容颜,“小姐可要洗漱一番?”
“不用了,去歇着吧,明日我会外出一趟,约莫下午才回回来,早上你去主院跟夫人说一声,和园之事,等我回来再做处置”,江兮浅想了想,“你们也不用起得太早,明日多歇息着,有事可让水冰、水阳代劳。”
如今的相府,明处暗处她安插的人不算少数,再加上江城和杨健都被她连敲带打的震慑过一番,只是离开半日,也不担心会发生什么。
若薇点点头,“是,奴婢服侍小姐歇息吧。”
“不用了,今日谁都不用来守夜,回房吧”,天色不早,再耽误下去天都亮了,本来自打春之后,夜就变得越来越短,只是寅时过半,天就大亮了。
“是,奴婢告退”,若薇思忖片刻,退下了。
明日小姐要出府,她得养好了精神才是,不然若当真出了点儿什么,只怕连她自己都不会原谅她自己。
门,再次开合;在寂静的夜里,这声音显得尤为的明显。
飞快地换下布衣,随手扔进衣柜,躺在床上,思索着自回凤都一来的每一件事,只是突然却就觉得有些疲累。
翌日,等江兮浅再睁开眼时,天已经大亮。
看看天色,才卯时刚过,还好;难得的自己睡得这般晚才起身,轻轻拉扯了下床头的细线,铃铛声随即响起。
“小姐,您可是醒了”,若芸听到动静进屋,声音带着轻快。
江兮浅柳眉微扬,“何事这么开心?”
“她呀,林太医今日一大早就起身,原本想着亲自跟您告别,结果您未起身他只能让奴婢们给您转告,黄院首派人给他送信让他今日前往东宫。想来是太子妃中毒,又事关太子子嗣,好像是要让他们会诊还是什么,这奴婢就不清楚了”,若薇轻笑一声,“至于她为何这般高兴,芸儿要不要亲自与小姐说说?”
若芸狠狠地一跺脚,“小姐,你看姐姐她……就知道欺负我。”
“哦?来给小姐说说,她怎地欺负你了?”,江兮浅故作惊诧状,嘴角带笑,“其实本小姐当真很是好奇呢。”
“……小姐,你也欺负我……”,若芸暗恼。
江兮浅却是嘴角微勾,噙着笑意,眼中满是揶揄之色,“其实那林太医正值而立,虽比不上翩翩公子,却也算得上是俊俏,若芸既是动心了,那若咬那儿……”
“小姐!”,若芸咬着牙,竟是恼羞成怒了。
“噗嗤!”
若薇和江兮浅同时笑出了声,“好了小姐,您也别逗她了,芸儿对御厨手艺向来好奇,只是那皇宫大院中的,依我们的身份却不能轻易得之,林太医却是与御膳房的师傅有旧,答应等他探亲假时,与芸儿切磋交流来着。”
“……原来只是这样啊”,江兮浅略嫌失望。
居然木有奸情,这不科学啊。
若芸嘴角狠狠地抽搐了下,“小姐,林太医府中已有数位妻妾,甚至连孩子都五个了。”
“……”
好吧,原谅她实在是不知情况,那林太医看起来不过而立竟然是五个孩子的爹了;不过转念,江嘉鼎也不过看看四十,如今却是三儿一女,季巧萱腹中还有一个;至于外面那些风流孽债,更是不知几何。想想也就释然了,只是妻妾数位?这世道,男人当真不可以貌取之。
妻妾成群不说,在外更是风流。花楼的红颜知己,养在外面的解语花,当真白生生糟蹋了不少良家妇女。
想到当初的齐浩远,不也是那般情真意切,结果呢?
江兮浅心中划过浓浓的苦涩,不也是如此吗?情之一字,太过伤人;便是此生都再不想触碰了。
男人太过狡诈,他们的心隐得太深,她自认资质愚鲁,看不清人心,所以此生,就这样罢。
整间屋子突然安静下来。
若薇和若芸两人面面相觑,感受到从她身上散发出的忧伤,若薇抿着唇,这么些年,小姐的身上总会时不时散发出那样的哀伤,好似能浸透人心般,让人觉得心疼而又无奈。
她以前到底经历过什么?
在她们心中,自家小姐是那般的完美,虽然偶尔会捉弄她们,让楼里的兄弟姐妹们都恨得牙痒痒,可她却是他们所有人都想捧在手心,倾尽所有也要守护的公主。
她真的好想开口问问,却又担心戳中她的伤心处。
意识到气氛不对,江兮浅回过神来,眼中带着诧异看着发呆的若芸,“这是怎地,当真兴奋过头了?”
“……小姐,您……”,若芸嚅了嚅唇,半晌未说出话来,只是撅着嘴,“您太过分了,哼!”
“哟呵,还太过分了”,江兮浅学着她的模样,翘着兰花指,逗乐了两人。
气氛稍微缓和,只是若薇的心却一直沉着。
洗漱完毕,看到若芸手上拿着的篦子,摆摆手,“若薇可与夫人说过了?”
“嗯,一大早就说过了”,若薇颔首。
“主院那边情况如何?”,江兮浅径自从床上翻下,汲着绣花鞋,从衣柜中取出一套男式的锦服华袍穿上,而后从若芸手中拿过篦子,只是三两下将头发挽起一小戳,用白玉发笄固定在头顶其余的随它披散在脑后,两条串着红色珊瑚珠的金线从左右两侧垂下,落在发丝间。而后又从梳妆台的暗格中取出一张人皮面具,附在脸上,再用药粉细细涂抹了边缘处。
只是短短半刻钟时间,房间中顿时出现一位熟悉的翩翩公子;面若白玉,身似风柳,丰姿威仪,不可方物。
“小姐您这是?”,若薇诧异。
“嗯?小姐……”,原本的柳眉经她巧手绘制,不粗不细,却带着无比风情,尤其是此刻微微上挑,竟让若薇心跳都快上了几分,“这,奴婢见过公子。”
江兮浅抿唇一笑,顺便朝她抛了个媚眼,明明是同一个人,可那感觉却分明不像,“本公子有事,今个儿你们俩可得把家给看好了,若是给那些不长眼的钻了空子,本公子可不饶你们。”
“小……公子,您还是快些离开吧”,若芸单手捂着胸口,咬牙切齿。
江兮浅只觉得眼前一亮,哟呵,竟然敢赶她走了,不错不错,有前途。
从屋中的暗道离开,到了隔壁傅府之后,银面早已经带着琴棋书画四位美婢等在那里。
“公子可当真让人伤心,见了楼主,竟忘了我们姐妹”,说话的竟然是娇俏的若棋。
江兮浅眉毛微挑,“哦?美人们伤心了?来来给爷瞅瞅”,说着手竟然朝着若棋胸前处。
“啊——”若棋惊叫一声,虽然知道自家公子本是红妆,可那敏感处岂容他人随意触碰,赶紧运气后腿数步,这才堪堪稳住身形,脸上飞快浮起两抹酡红,连脖子都不例外。
若画柳腰轻摆,吴侬软语随即响起,“三姐当真无趣得紧”,说着转头看向江兮浅,“公子,画儿胸口好痛,您给画儿揉揉可好?”
话音落,若画径自拉着江兮浅的手朝着自己胸前的柔软处;江兮浅呆愣当场,知道手中传来的那软软的触感,“轰!”
江兮浅只觉得晴天霹雳,好似碰到什么不该碰的,整个人瞬间朝后退上几步,脸色竟是比若棋还红。
“咯咯咯咯……”
“奴就说公子定会害羞,来来来,银子拿来!”,若琴紫衣浅笑,分明是无赖至极的话,却好似风华无限。
看到江兮浅眼中微变的神色,若书眼中飞快地划过一道精光,斜睨了若琴一眼,“公子可是累了,是否要歇息一会儿?”
“嗯?”,江兮浅眉毛微扬,看着浅笑的若琴,而后朝着其他三人扫视着,“又拿爷作赌?”
“咯咯咯咯!”
清脆宛若银铃儿般的笑声再次响起,若棋脸上带着明媚的笑意,此刻哪里还有之前半分害羞的神色,“若不是公子自个儿起得头,奴婢等也无法不是!”
“哦?那意思是爷的错咯?”,江兮浅挑眉,似笑非笑;只是那语气中的威胁,不言而喻。
“公子哪里话,要说错自然是奴婢姐们们的错”,知道事情要遭,精明的若书赶紧出言解围。
江兮浅微微颔首,递给若书一个识时务的眼神,白玉般的小手摆在若书面前,宛若葱尖食指微微勾着,那眼神,那姿态,目的不言而喻。
“总共四十万两,公子可要收好了”,若书很是识趣,从怀中掏出厚厚一沓银票,放到江兮浅手中。
“大姐!”,其他三人齐齐出声,而后可怜巴巴地看向江兮浅,“公子——”
那声音拉得老长老长的,竟像极了雪儿馋嘴的模样,只可惜,对于钱财,江兮浅就是活脱脱的凶兽,还是饕餮的鼻祖,典型的有进无出,欢快地将银票放入怀中,而后一本正经地点头,“充公了。”
若书笑笑,“有人出价一百万两朝逍遥山庄购买相府大小姐从十岁离家到回府期间的所有消息,这是定金,您可收好了!”
“嗯?”,江兮浅身后银票的动作一顿,原本还上扬的眉角顿时拉怂着,闹了半天还是她自己的银子了;抬起头看着笑意盈盈的四人,“很开心?”
“……”,众人微愣,而后整齐划一地摆摆首。
心中突然有股不好的预感,四人赶紧朝着大门处。
“既然是定金,那记得回去后每人再奉上十万两赌金,若是逾期不给,自己看着办”,江兮浅冷眼扫过四人,竟然胆敢寻她的乐子,当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是太久没教训她们了?哼,既然敢拿她作赌,不出点儿赌资那她岂不是亏大了?
四人顿时宛若泄气的皮球,哀怨地看着提议的某人。
若棋缩了缩脖子,她是提了,可不也是他们同意了的?
“公子,奴连买胭脂的银子都没了”,若画的声音极尽缠绵,拉着江兮浅的手臂左右摇晃地撒娇着。
“嗯,爷记得逍遥山庄的胭脂可是芊兰无偿供应的,怎地无尘苛待你们了?”,江兮浅微微笑着,看着虽非绝色容颜,可举手投足间却风华无限的若琴,“看来琴儿的御夫术还得多练练,总不能日后让姐妹们说你见色忘亲啊。”
若琴眉毛微微挑起,看着若画,“哦?公子这话提醒得是,前些个日子无尘来信,本想说给某人特地留了两盒她心心念念的牡丹雅色胭脂,如今看来……”
“姐,我错了,姐”,若画立刻放开江兮浅,改拉着若琴的手,眼巴巴的。
“刚谁说无尘苛待了她来着,公子,难道琴儿年纪大竟然耳背了不成?”,若琴抿着唇,一袭紫衣本就雍容,饶是做出那等可怜兮兮的神色,却也自有着一股风情。
若画身子瞬间抖了三抖,闭上眼,宛若慷慨赴死般,正所谓头可断发型不可乱,血可流,胭脂不能丢!再次睁开眼,拉着若琴的衣衫,“二姐,我错了,我真的错了,都说二姐夫风度翩翩、气宇不凡、剑眉虎眼、虎目灼灼、眸若清泉……”
耳边,若画的四字成语滔滔不绝,江兮浅却扶额长叹,不忍直视。
“……这,还是人吗?”,若棋略微迟疑,眼中飞快地划过一道名为奸诈的光芒,而后瞬间掩去,眨巴眨巴眼睛无辜极了。
“噗嗤!”
若书再也忍不住笑,“行了琴儿,别太过了。”
“今日就饶了你,日后若再让我听见,仔细你这身皮”,想来雍容华贵,风华无限的若琴竟然也懒得的威胁起了姐妹来。
什么见色忘亲!
人不在乎。
两人本是青梅竹马,谈婚论嫁之际,村子被蛮子血洗,若琴却被抢走,险些成了人家的压寨夫人,无尘带着亲卫,两人奋力拼杀最后血洗了整个山寨,从那蛮子身下将险些被糟蹋的若琴救出,自己却身受重伤,命悬一线;若非遇上从无忧谷出来寻药的江兮浅闻到血腥,再加上好奇;只怕如今这世上已经没有了风无尘,更没有美婢若琴。
不可否认当初救下他们,看中的正是他们之间的不离不弃。她求而不得的,就那么真实的出现在她面前,到底也是想说服自己,或许证明什么?
世间真的有爱吗?
若画缩了缩脖子,瘪瘪嘴。
“该”,若棋冷冷地吐出一个字,明知道二姐最在乎的便是姐夫,居然还敢当着她的面诋毁,这不是给自己找不自在吗?
若书冷冷地瞥了她一眼,没有丝毫姐妹爱的点点头。
“……”,若画嘟着嘴,眼角顿时耷拉着,心底某个小人蹲在角落处,留着两行宽面泪不断的画着圈圈,诅咒这一群没有姐妹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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