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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不停蹄地赶了整天的路,二人终于在当天宵禁前入了邯郸城。他们找个逆旅舒舒服服地睡一觉,翌日再醒来,便已精神大振。深知回去之后难得清闲,既然他们又重回邯郸,便索性放宽心在街上多逛它一逛。
毕竟是一国之都,虽是战时,街上往来行人仍然摩肩接踵,络绎不绝。不过走了半晌,看着舞榭、乐坊一类的*也照常曼舞轻歌,赵政不由地冷笑了一声。
此时突然有骏马高车拨开人群疾驰而过,伴随着车轮的粼粼声和人们的阵阵惊呼声,赵高、赵政瞬间被冲散到两边的人群中。
稳住身形后,赵高抬头看清了车上站着的那个人,发现也不过就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少年年纪虽轻,脸上的戾气却是颇重,行止也嚣张异常。
此时道路两旁的人都各自挤在了一处,他与赵政被分开,走过去显然要费一番功夫。见此情形,他索性也就不去浪费这个精力了,静静地站在原地悠悠然看着赵政,等人慢慢散开。
“小高适才一直看着我,在想什么?”重新站回赵高身旁,赵政忍不住疑惑地问道。
赵高茫然摇摇头,其实自己也不知道适才看着赵政是为什么,但那时候目光就那么自然而然地落在了他身上,不觉笑道:“那么站着总要找点事情做,不看你看谁?”街上人多耳杂,以防万一,赵高改了称呼。
在纷繁嘈杂的大街上,在拥挤的人群中,这样平静而简单的注视,却带了一种出人意料的平和安宁之感。
那人的眼中只有自己,心里想的也一定只是自己。这是赵政当时的想法。
而此时,听到这样的答案,悸动的感觉突然在赵政心底滋生,并缓缓漾开。但这却不似以往有过的那些感觉,不会如何地强烈,萦绕在身上纯粹而柔和,能够暖人肺腑,如此而已。
回过神来,稳一稳情绪,赵政大言不惭地说:“也是,他们都没我好看。”他说话的语气那叫一个自信,脸上的笑容那叫一个嘚瑟,显然就不知道脸皮为何物。
惹得赵高哭笑不得地睨他一眼。
又逛了一会儿,二人觉得腹中空空,瞧面前就有个安阳楼,便径自往里走去。店里的伙计见他们不仅一身白衣,而且身上连个配饰也没有,就敢往闻名邯郸的安阳楼里钻,招呼得自然不是很殷勤。
偏巧店主出来撞见这事,见他们手里都各握着一把长剑,眼睛一亮立刻对伙计喝道:“来者是客,怎可怠慢,快请两位雅间休息。”甚至看伙计不够麻利,他还亲自引二人进去:“这孩子不懂事,在下替他赔罪,两位里边请。”
“无妨。”赵高淡淡道。
伙计木愣愣地看着自家掌柜的背影,心想:今天这是怎么了,又不是王公贵胄,掌柜的居然会亲自出面?
先前赵高倒还不觉得情况有异,可眼下看那掌柜将他们引至二楼的一个雅间,吩咐伙计点完菜后拉着伙计带上门匆匆离开,他便觉得没对了,再仔细环顾周遭,更是凝重地蹙了眉。
很明显,房间里的许多东西都是不久前匆忙换上的。因为无论是地毯、还是一些饰物都与这间屋子的风格不搭,并且从位置就可以看出他们摆放得十分草率,这不是一家大酒楼该有的水准。
赵高见近旁有个柜门虚掩着,门上还沾了几滴来不及擦掉的鲜血,不由凝重起来,看了看一旁的窗户沉声道:“我们走。”谁知话音刚落,门就被人踹开了来。
方才那个站在高车上的嚣张少年此时换了副神情,指着他们委委屈屈地对身后的士兵哭诉道:“我亲眼看到李兄被他们杀了,手里的剑就是凶器,要不是我跑得快,就……就……”
到这份上赵高、赵政心中已是乾坤分明:估计他们这是稀里糊涂撞进来给人当了替罪羊。对视一眼后,二人一前一后默契地跳窗便跑。
那些人显然没料到他们动作如此迅速,等到反应过来跟着跳下去,他们人已经跑出了后门。他们深知这时候被人抓住,多半是有口难辩,纵使能够脱罪,但以赵政的身份落到官家手中不可掌控的因素太多,也是绝不能赌的。
赵政冷静地说道:“他们很快就会追过来,跑不是办法。”虽然后院的这条道路清冷得多,但这样一来也十分引人注目。
“走这里。”这附近不是酒楼就是乐坊舞榭一类的热闹场所,人多正好藏身,他们索性就近选了家后院没人的摸进去。进门后他们瞧院子里有个水缸,便停了一停,将脸上的药水擦洗干净。
进到这栋三层楼阁他们才知道,这里竟然是个倡馆,此时有些房间里还会时不时传出一些“奇怪”的响动,听那声音,竟还有……男倡。
二人具是尴尬地轻咳一声,压下心中的异样,一路上小心避开行人,找了许久才在一个角落找到间空房暂避,关上门,总算是齐齐舒了口气。
此时,赵高环视周遭才发现,这是一间挂满红绸的房间,左右两边不对称的地方各有一扇窗户,因空气的对流,屋里时时都有一股清风将这些挂着的绯艳红绸吹动起来。
在风的作用下,轻薄的红绸或上下翻飞,或相互抚触,或拂在人的身上,形成一种极其暧昧的氛围,显然是为那些“特殊需要”而设计的。
不及他细想,赵高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嘈杂的响动,仔细分辨那些声响便知来人不少。
“就在这附近消失的,给我一间一间地搜!”有人厉声命令。
此时赵高余光瞥见一旁整齐地叠着几件艳红的中衣,心念一动,走过去随手拿一件丢给赵政。
赵政略一错愕,旋即会意,将身上的衣服一件件脱下,露出精瘦的上半身,再松松披上红衣。
赵高背对着他,正从容地整理着自己的衣衫,侧身的时候,头上的簪子不小心滑落在地。没了束缚,头发顷刻散开。
赵政打理好自己的衣服,偏巧听到有什么落地的声音,他下意识回头看向赵高,却怎么也没有想到,他这无心的一瞥之后,竟忽觉……惊鸿也不过如此。
赵高似修竹一般,在红绸翻飞的房间里长身而立。可他红衣曳地乌发尽垂的样子,却又分明多了些别样的味道。赵政无意识就着明明灭灭的灯火,隔着微透的衣服,隐约间竟还看到了他劲窄的腰线……
整理好衣服后,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木簪子,赵高没有立即直起身子,而是一把将那叠堆放整齐的衣服拉散到地上,做出匆忙拉扯弄出的样子,然后头也不回地伸出手去,对失神的赵政淡淡地说道:“衣服给我。”
说完等了等,却没等到赵政任何没反应,赵高不觉有些疑惑,但事出紧急,也无暇多想,索性转过头去,自己动手将他捏在手中的衣物拿过来,再同自己的衣服一起藏在那堆凌乱的红衣下。
他做好这些又想了想,觉得没什么遗漏的,才转过身去看赵政。
赵高单单只是露个披散着头发的背影就能让赵政心跳加速,此时转过来,对赵政来说,又是完完全全另一番动人心魄的光景。
眼前的这个人,静时既有渊水的深静,又含朗月的隽逸;动时既带和风的舒朗,又藏修竹的端方。渊水、朗月、和风、修竹都是他,便是着了红衣这些也不曾淡去分毫,看着他就知道,山容水态换在人身上,也不过如此。
但此时的他又的的确确有那么点不同,许是有红衣的映衬,即使他系上了腰间的系带,穿得整整齐齐地站在这里,眉目间也隐隐透出一种撩动人心的缠绵之态。
毫不意外,赵高也打量着和平素不太一样的赵政。
大多数时候,赵高见到的赵政都是衣衫整齐,周正雍然的模样。但此时他上半身却只有一件堪堪蔽体的衣服,还是松松垮垮挂在身上的,大敞的红衣衬得他豪纵又张扬;而胸前、小腹一览无余的大片肌理,无一不带着成年男子特有的阳刚,让他看起来像浑身蓄藏着力量的猎豹苍鹰,危险,却无端令人心折。
不知不觉,二人都看得痴了,若非不远处传来的对话声将他们的思绪拉回现实,只怕都忘了此时的他们是个什么样的处境。
“不止咱们,这附近全都戒严了,听说死的是老司空的爱子,下面不敢敷衍,才这么劳师动众地抓人。”楼下交谈内容清晰可闻。
很快楼下又传来一个中年妇人刺耳的呼喊声:“各位大爷,里面都是些有头有脸的人物,老身谁也得罪不起,别……别啊……”
谁知对方根本听不进去,不悦地喝道:“走开,那也得查。”
难得一旁有个脾气好些的士兵出来打圆场:“查完就走,不耽误你生意。”
“见过他们的人分成几组随大伙进去搜,有什么情况立即向我汇报!动作要快,还有好几家等着咱们去查。”
“诺。”
赵高听完,才想起自己头发的事情,觉得这种时候披头散发的样子有些奇怪,谁知正打算拿簪子把散开的头发挽回去,却毫无防备地眼前一黑。
他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让身形高大的赵政欺身过来,惊得下意识连退两步,未料却正好遂了赵政的意,被赵政顺势扣住双手,霸道又强势地抵在不远处的墙上,丝毫动弹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