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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早,任汝嫣垂杨双鬓,换上云锦宫装,倭堕着鬓发,衬着一个簪子。
萃香则是端着静盆,给任汝嫣洗漱了一番,便一并去了莲池院。
刚到门口,任青柠等人围坐一起,唠些嗑,任青柠颦着黛眉,双瞳剪水,正和任常纱低声说些话,聊得颇为不错。
萃香刚欲出声唤,便见任青柠用余光觑了一眼,刚来到这儿的任汝嫣,便笑了笑:“呀!大姐姐,今儿可来得真早。”
任汝嫣“嗯”了一声,缓缓一笑道:“大姐瞧着,二妹妹来得也比较早,莫非你大姐我迟了?”随后,左顾右探,略三分诧异道。
“大姐姐没来迟…”任青柠掩着帕子,略讽刺地看了一眼任汝嫣,道:“祖母刚和我们说些话呢!大姐姐也是刚来一小会儿,不懂得宴会的几时而已,不见怪的。”
任汝嫣眨巴眼睛,听完这句话后,疑惑般地望向妈妈,道:“那这个妈妈没告诉我时辰,嫣儿记性不好,也总容易忘事儿,一时间没想起来祖母以往说的话,可真对不住。”
带路的妈妈瞬间哑然,而任青柠则是露出一丝讥诮,明明是嫡女却这般上不得台面,可真是有辱任家。
当然,任青柠不会开口说出这话来,只得责怪地看着带路的妈妈:“大姐姐性格腼腆,以往都没记这种场合的时间,妈妈你怎能随便就忘了呢?”
言外之意就是“任汝嫣明明是个草包,二货不识一个,你怎么能随随便便就把她带过来了呢?”
妈妈脸色不好看了,只是道:“二小姐,是奴婢有错,不该带大小姐出来的,奴婢立马就把大小姐带回去。”随后,妈妈一脸笑意,表情恭维:“大小姐,请您,像以往一般吧。”
“以往一般…”任汝嫣喃喃自语,前世,她根本没参与过这种宴会,压根不知道哪个时辰开始、哪个时辰结束,更没有关系好的知己,故只能蹲在家里,默默地看书。而任青柠也因为任汝嫣不能来,起到了率领作用,在外面备受好评,又因姿色过人,闺秀们最爱跟任青柠说说话。
现在,这个妈妈的意思竟然是让自己再次回到未果阁,用生病为借口打发老夫人,再次让任汝嫣不参加这个宴会?
任汝嫣眸子一冷,虽然牡丹宴是个变相的相亲会,但为了家族,她不得不夺回自己原本的东西,原本就属于自己的东西。
任汝嫣勾唇,摆弄着手指,没等任常纱想替任汝嫣求情,便反笑道:“妈妈,您这是什么意思?”
“妈妈的话,难道大姐姐没有听懂?”任青柠轻笑,语意中,遮掩不住的讽刺:“牡丹宴是给上流名媛准备的,虽然大姐姐够格,可心智…不成熟啊…估计会——”后面的话,任青柠几乎没敢再说了,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任汝嫣手中的请帖,眼底闪过一丝嫉妒,连口中途的调调,都不由得换了一种方法,讥诮任汝嫣。
面对任青柠的热冷嘲讽,任汝嫣非但面色不减,还表情平和、视若无睹地坐了下,偏头对任常纱:“四妹妹,牡丹宴是什么时候进行?”
“很快了——”任常纱犹豫了片刻,终究朱唇微抿,道:“大姐姐只要等祖母来就行了,祖母会派马车来接应的。”
“嗯。”任汝嫣点了点头,便道:“这次的牡丹宴估计十分热闹,四妹妹没有请帖吗?”任汝嫣注意到了任青柠手中,金灿灿的请帖,可任常纱却俩手空空,表情不太自然,干巴巴讪笑:“大姐姐,纱儿就不跟着一起去了…”
“为什么?谁招惹到三妹妹了吗?”任汝嫣皱着眉,听着任常纱细弱如蚊的声音,开了口说道。
“没…”任常纱隐隐约约地瞥了一眼任青柠,偏着头,不好意思地挠着头,轻声:“纱儿觉得这没有用处,就送给二姐姐了,正巧她要为任家争光,纱儿笨手笨脚的什么都做不好,还是不要去添乱了…”
“四妹妹…”任汝嫣黛眉一皱,正步走到任青柠面前:“二妹妹没有贴子吗?为什么还要去四妹妹那里要?”
任青柠淡然地盯着任汝嫣,掩着帕子,眸光流转:“怎么?大姐姐不知道吗?四妹妹只是觉得羞愧,不好意思去,正巧柠儿于心不忍,就勉强收下了,是吧?四妹妹?”
“是。”任常纱低声,像个受惊的兔子,不安地绞着帕子,似乎不一会儿便哭了出来:“是纱儿自己不想去的,怨不着二姐姐。”
任青柠勾了勾唇,眼底一丝挑衅地看着任汝嫣,笑:“大姐姐看到了吧?不是柠儿逼迫四妹妹的。”
任汝嫣心间一冷,也是微笑,若有所思:“哦?那是吗?”
“是的。”任青柠坐在席子上,美丽的面庞,动人心魄:“四妹妹,我们会跟你聊一些牡丹宴上的事儿,不要不开心哦!”
任青柠明明瞧着俏皮可人,却让任常纱的心,变得拔凉拔凉的,不由得咽气,讪笑:“多谢二妹妹…”随即,任常纱抬起眼帘,和任汝嫣的视线对了个正着,自然发现她眼中淡然的目光,任常纱一僵,身子愈发愈低微。
“嗯…可以是可以。”任汝嫣似笑非笑,托着腮子,思忖了片刻:“本来牡丹宴上,都是一个家族里有三个姐妹成群结伴的,可任家现在子嗣缺得紧,还是别捣乱,直接去俩个比较好,输人不输面。”
任青柠侧着脸,突然想到了什么,暗忖:若是任常纱不来,去牡丹宴的只有俩个,那岂不是要输给那帮千金了?不,任青柠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事儿发生,立马斩钉截铁:“四妹妹,收拾一下,待会儿一便等祖母来,咱们去牡丹宴。”
任常纱刚溢出泪光的眼睛,一时间骇然,硬生生把眼泪逼退,受宠若惊又夹杂着几分不可置信,颤声:“我、我…可以…去吗?”
“傻忤在这儿作甚?还不快去收拾一番?”任汝嫣笑靥如花,轻捅了一下任常纱。
任常纱感激般地看着任汝嫣,不禁红了几分眼眶,大姐姐这么帮自己,自己却因为懦弱,不敢在大姐姐有难的时候,去帮助一下…想到这儿,任常纱不禁为自己做的事,感到羞愧难当。表达了多少歉意,也无法弥补自己给任汝嫣所带来的漠然。
任常纱低垂下眸,悻悻地跟着丫头走了…直到老夫人身穿妆缎狐肷褶子大氅,眸子轻挑,淡瞥眼睛,看了下四周和刚换完衣服,身穿八答晕春锦长衣的任常纱,衬着凤花簪,低垂下眼,神态毕恭毕敬。
老夫人道:“人也到齐了,走吧。”
众人点头,踱着小碎步,上了马车,因马车是太后娘娘赠予钦差大臣们的车,装饰也极为奢侈,灯罩熠熠发光,掠过一条倒影,镶着几块璀璨夺目的宝石,晶莹剔透,美的不可名状。枣骝马身躯低头,嘶蹄了一声,沓着脚走路。
任汝嫣连看都不看一眼,被萃香拉进了马车,便闭目养神,听着任青柠和几个丫头絮絮叨叨的声音,深沉地睡了过去…
任汝嫣仿佛梦到了那年进宫的场景,满地霓裳,玄鸟奏鸣,身旁文武百官大臣们,一一跪拜,皆朝着西凉席,最上层的方向喊着“万岁”。
而任汝嫣紧张忐忑,咽了一口气,等着太监高声一喊,任汝嫣才跪在地上,头不抬眼不睁,只是低屈下俯。
因为她知道,这次进宫为的就是看那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掌握权政,雍容华贵的太后娘娘。
这次的她一定不能失败,颜宗政事崩殂,很快就到了全盘皆输的境界,为了即使的悬崖勒马,让颜宗打起精神,任汝嫣想到了太后,若是跟太后打好关系、见上一面,那么颜宗就能松宽一点儿。故任汝嫣每每学做太厚爱吃的糖蒸酥酪,为的就是让太后能吃上一口,即使被责罚还是怎地,都在所不惜。
“抬起头来,让哀家看看——”少顷,太后威严不容得瑕疵的声音,萦绕在任汝嫣耳畔,任汝嫣身子一僵,听着太监不耐烦的催促,一时抬起头…
韶光,刺眼地厉害。
任汝嫣不知怎么度过的,只知道太后尝了一口,便撂下银筷子,镀着一层淡淡的银光:“你叫什么名字?”
“任、任汝嫣…是三陛下的妃子…”
“妃子么?以后多往哀家这里走走。”
……
时隔多年,因为有太后的帮助,颜宗稳步上升,渐渐地超越了所有人,直到西凉元年683年那个晚上,太后缢了,临托婢女,特意给任汝嫣一件东西,就是那盘,第一次送给太后吃的,糖蒸酥酪。
啼红暗哭,阿谁心绪?
任汝嫣缓缓抬起眼帘,发觉眼角溢出一丝玉著,染湿了浓密的睫毛。
众人骇然,萃香最先注意到任汝嫣眼角的泪珠,担忧:“小姐,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需不需要郎中来?”
“不了——”任汝嫣擦了下眼角,声音冷淡,不起一丝涟漪,反则问:“还有多少时辰?”
“很快…就应该到了”萃香一愣,答道。
任汝嫣双翠微皱,一时间点了点头,又阖眼睡了过去…
“小姐,到了。”萃香轻声地掀开帘子,马蹄一吼,渐渐停了下来,时间仿佛凝固,舍不得在此滞留一秒,任汝嫣抬望蔚蓝的天空,时隔多年,她再一次踏进了皇宫。
依旧袅袅雾气,升着一缕烟的皇宫,地面铺着大理石,紫檀木摆放周至,衔长廊,闾为一体,嵌入帐幕,侍女们端着花盆,缓缓走来。
众人不禁被这景象所惊叹,甚至忘却了询问侍女,仔细端详着皇宫,连一株一颗都花草树木都不放过。
侍女得意地仰起头,似乎对于这些人的惊叹感到理所当然,天子可是花了血本,在皇宫的建筑上面,不是任何人家所能睥睨的。
老夫人最先向前一步,询问了一下牡丹宴的大概方位,发觉不是在正门内举办,而是在后门的西侧,也就是御花园一处。
老夫人颔首道谢,便让任青柠和任汝嫣先去牡丹宴,自己则是跟皇后她们商议一下。
没了老夫人的束搏,任青柠自然是极为乐意的,直奔着牡丹宴的方向,衬着一群丫头们走了。
刚来到御花园,便见一群闺秀和公子们相互侃谈,聊得不亦乐乎,旁侧的牡丹花、杜鹃花…一簇簇、一团团,紧密而行,百花争艳也不过如此。
“哇!”
任常纱不由得感叹出声,由衷地张开嘴巴,这一叫声正好让闺秀们回过头,一看…眼底不由得闪过一抹惊艳。
任汝嫣身穿高缎袍,形态儒雅,温婉一笑,似春风拂晓,眸子一眨不眨,掩着镶边的手袖,笑的极其典雅。
任青柠则是烟云丝缎袍,逶迤白色带子,乌黑如水的黑发,盘起一个髻簪,慑着惊心动魄的目光,笑起来,简直盖过了牡丹花,成为了衬托她的存在。
任青柠最先颔首,大方地跟着众人打招呼,众人回过神,对任青柠好感直升,平易近人、又温柔体贴、绝色倾城,这样的美人简直是不多得的人物。
崇拜有之,嫉妒有之,众人的目光不禁围绕着任青柠转,仿佛她就是天生的焦点,众星捧月。
任青柠张扬眉头,心下得意,无论任汝嫣怎么比,容貌,都是她最自信的存在,谁让她天生长得这般天生丽质难自弃?
随后,迎面走来几个闺秀,其中就有江宁一个,她先是打量了一番任青柠,眼底闪过一丝惊艳,继而拉扯着任青柠的手,笑的厉害:“柠儿你来了?赶紧走吧,待会儿要吟诗作对呢!”
任青柠见到江宁,也是一脸的愉悦,缓缓点了点头,抿笑:“是啊,耽搁了也不好——”随后任青柠眨巴眸光,顾盼生姿,问:“大姐姐、四妹妹,你们跟来吗?”
江宁一听到“任汝嫣”这三个字,表情立马不好看了,直接热冷嘲讽:“哎哟!这不是那个任大小姐么?”
“江家小姐安好。”任汝嫣缓缓蹙眉,继而答道。
“别别别…我可受不得你这礼…”江宁推搡,带满了五分嫌弃,鄙夷地看着任汝嫣:“毕竟,您的光荣事迹我们都听说了,怎敢担待的起?”
“江家小姐,我不记得有什么光荣事迹。”任汝嫣出言提醒,反倒换来江宁的不耐烦和一丝不屑一顾的目光,居高临下地看着任汝嫣:“害死任三小姐,不尊重任二小姐,对于一个外人,说三道四,指手画脚,任大小姐,你不觉得羞耻吗?”江宁咬着唇,一字一句地挤了出来,特意把“大小姐”三个字咬重。
“你再说一遍?”萃香气得发抖,看不惯江宁那张脸,想冲锋上前,扒下江宁那张脸皮。暗恨:小姐明明没有惹江宁,就因为那次顶撞了俩句,就被怀恨在心,这也忒无理取闹了!
“江姐姐,您还是别说了…”任青柠眉间得意,口中却不禁加了把柴火,怂恿江宁,眼底带着泪珠:“大姐姐其实也不是故意的,只不过是当初惹了江姐姐而已…”
“都是因为你太过忍让,所以嫡女才会这么嚣张,身世好了不起了?今儿个我就让她知道什么叫名声败裂!”江宁安抚着任汝嫣,随后直接大喊大叫:“快瞧瞧,快瞧瞧啊——”
任青柠左右环顾了四周:“任大小姐说不过我,就要拿丫头来打我,可真是丧尽天良,不知廉耻之人,这世上怎么会有这种人呢?”
“你胡说!”萃香气得满脸通红,指着江宁就道:“明明是你非要把这滩屎盆子往我们小姐身上扣,我们小姐谅你也是一介闺秀,没跟你一般见识,怎么可能是你所说的什么不知廉耻、淫荡的人呢?少血口喷人了!”
“你这个贱人,凭什么来顶撞我?明明是任汝嫣自己所犯的错,怎么?还不让我们指出来?”江宁略带讥诮,得意地扬着嘴角:“反正说到底,任汝嫣只不过是一个花拳绣腿、上不得台面的人罢了。”
“大姐姐,你只要给江姐姐道歉,这个事儿就解决了。”任青柠正视般看着任汝嫣,望着任汝嫣不言语的面庞,盈彻着三分火光,似乎要烧得更旺一些,道:“江家小姐其实也没错,多怪大姐姐出言不逊,说了不该说的话,所以才会落下如此地步,在此,柠儿先替江家小姐表示歉然,真心对不住。”
众人望着任青柠,双瞳秋影,眼角流露出一丝哀愁,不食人间烟火,如同清莲般妖治,一时间让众人不禁惊呼出声,这世间怎会有如此绝色之人!
江宁勉强点头,心下得意了几分,摆手:“罢了,柠儿和我是什么关系,我怎么可能会做损人不利己的事情呢?放心,为了二小姐的忠告,我也不挑衅了,只要任汝嫣向我认错就行!”
慷锵有力的声音,一时间让众人砸开了锅,放下了手中的墨笔,窃窃私语、叽叽喳喳了个不停。
虽然江宁这次的举动十分放肆,可任汝嫣的确有过这些传闻,说什么“不惜杀了自己的亲生妹妹,而铺垫上位”的谣言,所谓一传十十传百,越传越大,到了无法收拾的地步。
果真,谣言是真的么?
“这牡丹宴怎么变成了讽刺大会了?我瞧着任大小姐做贼心虚,不敢承认什么,瞧瞧这二小姐,濯清涟而不妖,处处为自己的姐姐说好话,这样的妹妹,已经不多见了。”
“小点声吧!知人知面不知心,我估摸着是大小姐不知廉耻,非得把什么东西都套在二小姐身上,哎——可怜二小姐软心软肠,不像大小姐这般冷血无情、不带有一丝人情味儿啊。”
最近总是响起杂七杂八的声音,听得有些不耐烦,萃香摇了摇头,恼怒地环视了四周,直到把他们看的噤若寒蝉才罢休,直接跌足:“你们少在那里血口喷人,三小姐明明是自己自杀的,暗红的那次喜宴上早就解释好了。反倒是江宁,非得看我们小姐不顺眼,然后落井下石!”
众人哗然,对萃香的回答嗤之以鼻,因为他们也没听到什么,反而认为,任汝嫣明明是嫡女,却捅了这么多篓子,好好的牡丹宴,连赏花都心思都没有了。
一位男子不由得开口劝道:“任大小姐,若这个江家小姐真的是随便胡诌,刚开头就指向你,那不如道歉吧,给江家小姐跪下,道个歉就完了,也又不是多大点儿事儿。”
“是啊、是啊,给江家小姐道歉就好了!”众人纷纷附和出声,似乎认为任汝嫣做了什么罪不可赦的事情。
一直沉默的任汝嫣,微微一笑,在众人皆愣的目光中,不慌不忙地看着牡丹花,白色的镶边为边缘,蕊一片一片,下来时,展开六七朵花瓣,开的雍容大度,任汝嫣不禁用手摸着牡丹,缓缓道:
富贵在天,稻穗簇拥。
稍有含苞待放,却一瘪拂风,颓萎。
念完后,每个人戛然而止,似乎哑然了,对自己刚刚说的话,表示惭愧。
牡丹宴,明明是以友好为主旨所进行的,结果,因为江宁是荣国公之女,故偏袒她,所以才会导致本来很小的事情,让众人误以为就是任汝嫣的错,无论怎么解释、怎么说,都是任汝嫣的错,所以才会把瞄头指向任汝嫣。
现在,她们哑口无言了。
因为一句诗,这首诗的大概意思就是“富贵的人是天生的,秉文兼武,各有纰漏,然则一有风吹草动,就萎缩倾颓,甚至在生命力顽强的那一刻,狠狠的压榨,耗干了最后一丝力气,死了。”
在场的闺秀们都是精通诗词之人,虽然这首诗创的不好,但,无一不羞愧难当,因为她们媚上欺下了,觉得任汝嫣是嫡女,得罪了江宁没什么好下场,想拉拢江宁、就必须落井下石任汝嫣,故才会闹出这端子事。
现在,她们连一个长年足不出户,甚至文采都没有她们好的一位姑娘给唬住了,真是羞愧难当。
闺秀们脸色稍红,一时间有些尴尬。
这时,任青柠倒退一步,不由得咬牙切齿,狠狠地嵌入蔻丹。好啊,真是好得紧啊!任汝嫣仅用了一句话、一个微不足道就诗,就把这个矛盾给化解了,甚至巧妙地避开了所有人的指责,反而把这滩烂泥,扔到了任青柠她们身上,可真是高。以前她怎么就没发现任汝嫣这么难对付,原来,一直都是她错了。
她从来都没了解这个大姐过,一次都没有。
这种抓不着手心儿里的感觉,一时间让任青柠有些焦躁,甚至像被挠得猫儿般,痒痒的,把握不透。
任汝嫣笑笑,她早就知道,牡丹宴因为她足不出户,早就和众闺秀们疏离了,应该说,只能从谣言知道这是任家大小姐,其他的一概不知。多亏了这一点,任汝嫣没有麻烦,外面的碎语她也不在意了,反正都是黑如锅底了,她不建议再黑一次,故任汝嫣才能直言不讳的说出来。
“啪啪!”
正当众人缄口之际,一个清脆的响声,缓缓响起,似乎是有力的节拍,一下一下的,扣人心弦。
任汝嫣的心也不由得被提了起来,偏国土,一看…眼底闪过一抹惊艳。
最先对上的是一个波澜不惊的眸子,如流水般清冷翠谷,空幽传响,轮廓是上帝的杰作,睫毛细长,挂着一抹漫不经心的微笑。
他的步调是极为缓慢的,却犹如一种行如流水般优雅的举止,一个人好不好看,不是根据外貌是什么而拟定的;而是凭借着气质,一个人说话时该有的气质和举止,这种行动是从小养成的好习惯,故又给他增色了不少。
硕大的身影,貂绒黑袍,飘逸出尘,丰神俊朗,缓慢地走到了任汝嫣面前,哑声像动人的磁场:“你做得诗,不错。”
“夙薄?”
没等任汝嫣开口,旁侧的人先是惊叹,继而发出接连三次的声音,七嘴八舌,又炸开了锅:“那不是夙公子吗?才高八斗,拥有嫡仙般气质的夙公子啊!”
“夙公子?我都没见过他出来过?怎么这时候出来了?以往都不是以称病来说都吗?”
“夙公子!夙公子!”没等任汝嫣和夙薄再搭话,一大堆浓妆艳抹的闺秀们瞬间把他们围了起来,前拥后挤,门庭若市,倒比集市还热闹。
任汝嫣一时被夹在众闺秀们的中间,待挤出去时,早已微微喘气,发簪并乱了。
“哎呀,粉丝的力量太恐怖了——”不远处,传来一阵“啧啧”声,任汝嫣回过头,便见简玥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任汝嫣旁边,摆着手臂并拢起来,晓有兴趣地盯着拥挤起来的闺秀们。
任汝嫣一愣,简玥便跟任汝嫣打了个招呼,戏谑笑了笑:“挺能干的吗,竟然能挤出来,本小姐以为还要卡在那里很长时间。”
“你…”任汝嫣微微动唇,怔然。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哥啊,他一直在树干上默默围观,直到你说了那句诗之后,才出来的。”话毕,简玥无奈地耸了耸肩膀,道。
任汝嫣嘴角一抽,继而恢复常态,微微一笑:“莫非你们一直看了半天,才过来的?”
“是啊——”简玥拖音较长,淡笑:“因为皇宫太闷了,觉得有趣,就跟过来,恰巧看见这一幕。”
“安啦,放心。”简玥拍着任汝嫣的肩头,意味深长:“反正我哥是不会被挤死的,你放心,他这次走道比以前快了0。01秒,证明他还是很关心你的。”
“0。01…”任汝嫣一噎,简玥貌似注重错了点,不是他担不担心夙薄,而是她在考虑着刚刚的问题:“你们怎么出来的?”
“谁道他是怎么过来的,整天来无影去无踪,耍帅、作死、没节操…”简玥不屑一哼,毫不犹豫地把自己的哥卖了,缓缓开口,面无表情:“反正他都是欠摔,不建议再摔一次了。”
“哦?”
一则轻声的淡笑,响了响,低沉而喑哑:“欠摔?”
背后突然冒出来的声,让任汝嫣眼皮一跳,往后一看,见夙薄懒慵地坐在地上,哪还有什么狼狈的姿态,叼着一个青草,侧颜妖孽动人。
“没错,就你欠摔。”简玥平淡无波的缓声道,反则眸光坚定:“反正你天天摔我都不建议”因为我高兴。
“噗!”
任汝嫣忍俊不禁,一时笑出了声。
俩人都是平淡无奇的目光,切另有一番韵味,夙薄也不气不恼,只是淡定地仰起头:“进宫跟太子聊了会儿,和五皇子正在对弈…”
简玥不禁面色一变,没等夙薄再说下一句,便溜得无影无踪,只留下一丝尘埃。
任汝嫣惊叹简玥速度之快,不禁瞥视,眸光一转:“夙公子,总是这么来无影去无踪么?”
“不是。”夙薄想都没想,直接淡声:“我只办正经事。”
正经事?任汝嫣眉头一皱,一时间想到了夙薄刚刚说自己在和五皇子对弈,而且看样子是有挺大的正事儿,简玥又临阵脱逃,莫非…任汝嫣不由得脱口而出:“简玥要许配给五皇子?”
“嗯。”夙薄也不否认,反则毫不掩饰自己的赞赏,浅笑:“不错,就是许配之事,太后等急了。”
任汝嫣脑中不禁思绪万千,她嫁给颜宗五年,因为一心只理朝政,根本没有闲暇时间顾忌男女欢爱之事,也便淡然处之,太后为此焦头烂额。因为太子妃体弱多病,生不出孩子,太子宠幸过的妃子也没有一次有孕过的。故太后只能把瞄头转向任汝嫣,天天把她拽出来,一有时间就煲汤给她喝,多亏了那些天,任汝嫣奋笔疾书,解决了多个疑难问题,就是为了不喝太后给她端过来的汤。
太后也让自己的小儿子们赶紧嫁,奈何这一辈,就是生不出一个孩子,即使怎么催、怎么纳妾都不管用,太后于是就找算命先生算了一卦。算命先生告诉太后,因为皇命要有人夭折,无论是什么,西凉的这一辈就是终结之日,永远生无子嗣。
太后听完,勃然大怒,一时间气得,直接把这算命先生的头给砍了,给自己的孙子祭天。没过多久,太后又怀疑,是不是自己的儿子们那里不行?于是,又派了许多郎中,对皇子们的身体进行一系列的检查后,得出来的结果就是身体无碍。
这不禁让太后的心情苦恼了,他们既没有什么隐疾,又没有什么特殊情况,怎么可能就是生不出自己的孙子呢?
为此,皇宫中传遍每一个大街小巷的一介趣事就是,太后千方百计的想要让自己抱上孙子,皇子和妃子们千方百计的想要躲避这个问题。
为此,连野心旺盛的颜宗,都亲自到太子和五皇子面前商议停战,同仇敌忾太后抱孙子的计划,因为他们再也不想看到自己的黄奶奶,天天盯着他们的下腹,天天迟疑不定。
每次退朝,皇子们一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洗水冲澡,恨不得把自己的一层皮给拔下来,又充分证明自己那里很行,不需要什么滋补汤,天天宠幸自己的妃子。太后一时高兴坏了,可盼着自己能报上孙子。
可过了三年,还是没有动静。到了太后缢的那一年,她死了,还是没有看见自己的孙子。
直到五年后,也就是任汝嫣被废弃了那一天,任汝嫣有了孩子,是太后天天梦寐以求的孩子,亲自摧毁在了自己儿子的手上…
任汝嫣眸子微变,心中一片片的绞痛,似乎要把她烧为灰烬,每当任汝嫣一想起那个,刚在她肚子里,刚拥有新生命的孩子,死在了自己前世最爱的人的手下。任汝嫣便会恨,夜夜笙歌,巴不得现在就看到颜宗的尸体,倒在她的面前,替自己的孩子道歉。
“任大小姐…”正当任汝嫣眉头深锁不展时,夙薄开了口,平淡地看了任汝嫣一眼:“没事?”
“没事。”任汝嫣意识到自己失态了,急忙正色上脸,淡笑:“刚刚一时走神了,对不住。这么说,简玥很快就要嫁于五皇子了?”
“不错…”夙薄微微思忖,笑:“五皇子是个良缘,为了不让简玥操心,他费劲了挺多办法,可是个十足十的痴情种。”
“那可真是贺喜了。”任汝嫣拍手,由衷地微笑,一顿:“你的妹妹会答应五皇子吗?”
“不会。”夙薄摇了摇头,眸子起了一丝涟漪,让任汝嫣心中一滞,只见他缓缓开了口:“以她的个性,最讨厌皇家。”
“即使再怎么庇护百姓,可就是讨厌皇家?”任汝嫣支起下巴,皱着丽眉,这个地方,是她一直想不通的。明明爱护着西凉的百姓,效忠于天子,甚至带兵上战场,不惜花很多功夫,就是为了让西凉的百姓有口饭吃,可简玥就是讨厌皇家,即使是为天子卖力,也是讨厌皇家。
任汝嫣一时想不通这点,低垂下眸,愁眉不展。
“简家,也曾颠覆过。”
一句话,瞬间让任汝嫣被点醒了,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有可能是简玥十几岁时,因为年轻气盛,想干出一份大功,便上战场奋勇杀敌,为了百姓,吃再多的苦都行。”
夙薄又一次赞赏有加地看着任汝嫣,再一次佩服她的举一反三能力,缓缓道:“可惜,天命难违,许多政事得不到完美的处理,百姓们叫苦连天,即使天子再怎么妥善处理,都无法解决。为此,简玥去评理,结果天子竟然以牺牲为代价,硬生生把粮食减少,偏南部没有食物的百姓们渐渐死亡,简玥亲自去的时候,早已经是尸骨无存。”
任汝嫣沉默了,她明白简玥的痛苦了,亲眼看到自己守护的东西,因为天子的一句话,就伴随着死亡的钟声;因为天子的一个命令,就可以让那个国家不复存在。
“简玥那时候怒了。”夙薄淡淡插声,轻描淡写地描述这个事实:“因为她去找天子评理,天子龙心不悦,便降了简玥的官职,再也不能上场杀敌了。为此,消颓过一段时间,自暴自弃,每天酩酊大醉,夜不归宿,久而久之,得了一场重病,几乎要死。”
“几乎要死…”任汝嫣喃喃自语,不可置信地抬着脸,心下一紧,也跟着担忧起来:“最后呢?”
夙薄凝望着任汝嫣关切的俏颜,心中一动,不禁淡淡道:“郎中诊治,花了千金,终于治好了简玥,可性情大变,亲自去跟天子负荆请罪,天子大喜,再次封简玥为第一女官。”
“看起来是个好的结局,其实,应该很恨吧?”任汝嫣没头没尾地插了声,声音飘渺无人烟,似乎看得更加长远。
“简玥不是铁石心肠之人。”夙薄抿笑,道。
任汝嫣不可置否,心道:那为何五皇子做的这些举动,做了十几年,简玥一直躲避五皇子,难道就真的没有一丁点儿被打动的意思么?
夙薄貌似猜中了任汝嫣的心声,轻轻站了起来,淡笑:“谁知道?有可能,真有那么一点。”
随后,任汝嫣抬眸,俩人相视而望,忘记了时间。
“你说的,有可能,真有那么一点?”任汝嫣纳闷了,刚想拽住夙薄的镶边问,就听到后面,传来闺秀们欢悦的声音:“快看啊!夙公子在那儿!”
随后,风起沙起,眯了任汝嫣的眼睛,等再睁开眼时,哪里还有夙薄的身影?有的,只不过是菩提树下,那根夙薄叼过的青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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萃香:槽点太多了,为啥是剩下菩提树上的一根青草?
百鬼:—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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