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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青柠冷了下了一张脸,心中对杏仁做的事,愈发愈厌恶,觉得跟她说话都是在玷污自己,急忙偏开了头。
老夫人这时觑视任青柠,面色平静,又问任汝嫣,道:“嫣儿,你说的话可是真的?青柠真的去荒山野岭里抓黑猫了?不惜瞒着任家,就是为了一个黑猫?”
“回祖母,句句属实。”任汝嫣微笑应答:“本来那次嫣儿就感觉外面有猫叫声,觉得是哪家的,比较可怜,便夜夜不管这事儿,反倒拿了一些水给黑猫写吃的。可后来察觉到不对劲,正巧太子要来和嫣儿谈话,杏仁不知为何在一旁偷听,因为太子有暗卫,杏仁立马就被发现了,嫣儿问了杏仁很长时间,杏仁一开始有些抗拒,可后来发现自己还有良心。便告诉了嫣儿,那只黑猫是从树林里抓过来,特意放到未果阁里的,为的就是来骚扰嫣儿。”
“敢问大姐姐有什么证据?怎么能证明是柠儿做的呢?虽然大姐姐是我的长姐,但若是口齿理不清,随随便便诬陷的话,也不太好。”任青柠眸子一冷,噎着淡漠的微笑,淡淡道:“杏仁只是个丫头,按道理来说,只要给了一些银子就可以叛变、而且杏仁原先任湘潭宅里的丫头,现在三妹妹死了,自然有可能会随时变脸说翻就翻,用这个来恐吓柠儿,大姐姐不觉得有点儿不对劲吗?”
不愧是任青柠,巧妙地把话题避开,不露丝毫破绽,做的滴水不漏,甚至连当事人都不知觉。
任汝嫣思绪一转,轻微眨着眼道:“那二妹妹为何就认准了是嫣儿贿赂了杏仁?难道黑猫之事也是因为嫣儿天生是水命,招过来的?”
“二妹妹可真会开玩笑。”任汝嫣不待众人插话,轻笑地说道:“本来杏仁就出言顶撞过嫣儿,嫣儿即使再怎么温柔,也不可能理解对方不分青红皂白就指着人骂的,更不应该给对方一丁点儿好脸色、好的态度,于是就派硫月去点了她的穴,一直呆在那里几个时辰,有可能是那个时候,杏仁就对嫣儿怀恨在心,又何来的什么贿赂不贿赂之说?”
“还有,嫣儿只不过是一介嫡女,即使算命先生再怎么胡诌,有水也好、无水也罢,那么这个黑猫为何非得要在屋檐上晃悠,按道理来说,这等子灾事的人,嫣儿是该受诅咒的,夜夜不安才对。可吃得好、睡得也好,平日里也没见出什么不好的地方,二妹妹如今这般说,嫣儿倒是觉得有些不对了…”
任汝嫣把茶杯转了一圈,似笑非笑地支着下巴,眼底含着一丝冷意。
任青柠面色微变,一时间哑然,缄口不言。
“嫣儿,你怎么能这么说话?”任老爷蹙着眉,含杂一丝不悦:“她可是你的妹妹,怎能这般不懂得忍让?”
“我的妹妹——”任汝嫣抬起眸,眨巴着眼睛,疑惑:“父亲,就因为二妹妹是我的姊妹,嫣儿才会苦口婆心,劝了又劝。毕竟这等子事情,父亲认为嫣儿是个灾星,嫣儿就是灾星,那么嫣儿无话可说。可为何非得扯上什么去森林里找黑猫,也宁愿让嫣儿背上这个黑锅吗?嫣儿真是想不通。”
“你胡说!”任青柠俏颜煞白,口齿紧咬,意识到自己失态了,急忙调整好微笑,道:“大姐姐,柠儿是你的妹妹,怎么可能会随随便便把一些芝麻大点儿的小事来骚扰你呢?您可是我们的支柱,若非得要找你麻烦,怎么可能从这些事上下手呢?这些什么森林里抓黑猫的事情,都是骗人的,怎么可能会是真的呢?”
“但愿如此吧。”任汝嫣抬起眼帘,笑了笑:“毕竟,二妹妹可是最善良的人,不会做损姐妹的事儿,大姐姐相信你,肯定不会做出这等子事儿的。”
随后,任汝嫣拍着任青柠的肩,比较意味深长地说道。
任青柠肩膀一僵,谷波微闪,愈发愈不自然,勉强讪笑道:“大姐姐这么夸我,柠儿可要含羞了,哦,对了!毕竟,大姐姐是五行缺水,若是没有个人克制,那么招灾的也是自己,所以,为了大姐姐的安全考虑,还是多防范一些吧,柠儿那次去看的算命先生就不错,改天让她算了一个和大姐姐相克的卦象,估计就能轻轻松松地解决这事儿了,您说是吧?父亲?”
任老爷听完,缓缓皱了皱眉,心下哑口,刚刚他可是一点儿都没给任汝嫣说话辩解的机会,直接就去扶着暗红,连忙责怪任汝嫣不是……想到这儿,心中不禁升起一丝愧疚,不由得点了点头:“就依了你,找个五行中有火的人,克一克吧。”
任青柠眸子亮堂了些,宛然一笑,眼神示意了片刻:“诺,这不就有一个现成的例子吗?”
现成的例子?众人好奇的左顾右探,瞬间,望着任青柠所指的目光,一看…原来是暗红。
“怎么是她?”林氏冷眼相待,看了任汝嫣半响,不知道自家女儿画的什么葫芦瓢子,只得说道。
“嗯…那次暗红…姨娘去算八字,恰巧就算出了火行,柠儿当时也没太注意这事儿,就忘却了,现在这么一想,姨娘真的是五行中有火的人啊!”任青柠拍着脑门,露出一排整齐洁白的贝齿,继而道:“所以要不要考虑一下,正好暗红是姨娘,以前又是自家的丫头,想必不会差到哪儿去,这样一石二鸟,两全其美不是吗?”
老夫人轻蹙眉,拄着拐杖,沉声:“当家的,再去命人算一卦。这若是真的,就即刻让暗红入了族谱,这事儿不容得耽搁。”
“好。”任老爷缓缓点头,随即抬眼,暗红一时间背脊微凉,攒着帕子的手,也加紧了几分力道,指尖泛白,莫非,自己失宠了?
任老爷不语,眼神一如往常般温柔:“别傻站着了,去敬茶吧。”
“老爷…”暗红眉眼笑,点了点头,可刚察觉到什么,任老爷早已不见踪影,听从老夫人的差遣,查八字去了。
暗红不禁想了起来,敬茶都是有当家人、也就是自己的夫婿,在这儿一同陪看的,任老爷这般走了…那敬茶该怎么办?
这时,老夫人面色平静地看了一眼暗红,缓声:“不用等臧华了,直接开始敬茶吧。”
什么?任青柠和暗红瞬间傻眼了,任青柠则是走上前面,不确定般地咬着朱唇,簪发上的流苏晃了晃,犹豫道:“祖母,为何不等父亲?”
老夫人不喜别人过问于她,只得皱着眉,还是耐心地解释了一番:“你父亲去给暗红查卦象了,自然来不了,就这么进行吧…”
“可…”虽然任老爷是为暗红着想,可没有任老爷陪同,是不是有些不妙?当然,任青柠没有出声询问,但眼神已经表明了一切,老夫人佯装看不懂,平淡眸转,缓声:“开始吧…”
随后,丫头们把蒲垫铺到暗红的前头,毕恭毕敬,对着暗红道:“姨娘,请。”
暗红摇摇欲坠,她脸色煞白,望着众人怪异的目光,和窃窃私语、指责的、议论的,各种声音,什么都有,混到了一起,让暗红耳边嗡嗡作响。
若是任老爷不来,不就证明自己的夫君不接受自己吗?
正当暗红愣神之际,旁边的丫头不由得督促:“姨娘,劳烦快点儿。”
“嗯。”暗红低下眼睛,跪在地上,即使有垫子铺在她的腿上,她还是感觉到了自己的双腿发软,很难受。
丫头们端来了滚烫的茶杯,茶香扑鼻而来,直接递给了暗红。
暗红笨拙地一接,瞬间,感觉自己的身体一晃一晃的,茶微微颤抖,似乎很快就能倒下来,连手指都受不了这种温度而渐渐发红。
暗红第一个走到毕氏面前,毕氏神色闪过一丝鄙夷,对刚刚任老爷看暗红,那般温柔的目光,一时间咬牙。暗红这个狐狸精,竟然敢这么勾引老爷!若不是自己定力好,早就想把暗红给扔出去,吊打十天。
毕氏深呼一口气,勉强一笑,看着暗红的目光也有些诡谲,甚至开了口,端详了一番:“可真是个好奴婢呢!瞧着无比水灵,身材婀娜的,连姨娘都有些嫉妒了——”随后,毕氏掩着嘴,调侃着的对一旁的林氏说:“是吧?姐姐?”
林氏冷眼相待,盯了暗红半响,点了点头:“确实是个能勾引人的。”
“真的呢!想必男人都在暗红的石榴裙下,一睡不觉呢!”毕氏神情闪过一丝讥诮,连对着推崇她的任青柠,都看不惯,道:“二小姐也是这般绝色倾城呢,我们任家因有这俩个女儿,感到无比自豪呢!”
林氏佯装不懂毕氏的略有指意,淡笑:“妹妹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别耽搁了敬茶就好。”
“嗯,也是——”毕氏慢悠悠地端起暗红的茶,刚抿了一小口,直接站起来,“晃荡”一声,茶水落地,滚烫的水一直流到了暗红脚下。
暗红一愣,便听见毕氏呵斥的声音:“你想烫死我吗?端这么热的茶给我喝?是想让我被烫死了,你替代我还是怎地?这么做你可开心?”
暗红的脸一白,仓皇喊:“姨娘,奴婢压根没这份心思,您…”
“不必解释了!”毕氏高声掩盖住了暗红的话,直接盈盈一拜,跪在老夫人面前,沉声:“老夫人,您要给妾身做主啊,她沏的茶,直接把茶口给了妾身,恨不得把妾身烫死她才满意!”
随即,毕氏拿出帕子,哭泣道:“妾身是遭了多大的罪,才会贪上这样的惩罚?若是妾身有错,改还不行吗?为何要烫妾身,求老夫人做主啊——”后面的音拖得老长老长,一时间,毕氏的心腹丫头和妈妈们不乐意了,急忙纷纷攘攘道:
“瞧见没?瞧见没?这就是新来的姨娘啊,端个茶就想给三姨娘下马威,刚被升了官,就得了尾巴翘了天,目中无人,真是可怜了三姨娘。”
“三姨娘人很好,可这新来的姨娘,非但不领情,反而在敬茶的时候,特意给三姨娘脸子看?这是唬谁呢?若是这样下去,还不得猖狂死?”
“哼!多亏了任老爷刚走了,否则还不得可怜死三姨娘,哎…多好的姨娘,就这么活生生被暗红的茶给糟践了,可真真气愤!”
一串串语言攻击,砸向暗红,她不由得白了一张脸,想跟她们辩解一番,这个茶虽然烫了点儿,但不是自己泡的…可奈何,毕氏的心腹们根本不听劝,反而因为暗红的回答,议论得更大声了。
毕氏掩着帕子,眼角流露出一丝嫉恨,别以为她会这么轻松放过暗红,暗红这么快就得了任老爷的宠爱,甚至因为自己的年纪,就敢这么猖狂?以前她是潭儿的心腹时,只会对自己畏畏缩缩,一有人就立马转脸、变成另外一个人,甚至…自己的潭儿死了,她却因为得了老爷的宠爱而飞上枝头,自己的潭儿反倒沉睡在地底,她这笔账还没跟暗红算呢!
毕氏啜泣,恸哭:“老夫人,妾身…”
“消停点儿。”老夫人缓缓蹙眉,看着毕氏上蹿下跳的,一时揉着眉心,鬓角疲惫:“快点儿敬完吧,过几日还有牡丹宴,给你们弄个贴。”
毕氏一听,心中犹豫不定,望着任常纱,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发觉她明眸皓齿,去掉眼底的一丝懦弱,倒也是有些耐看的,心中不由得思忖。
现在她只剩下任常纱一个女儿了,虽然潭儿的死,对她来说是很大的打击,可也不能一直消颓,潭儿的仇她会回报给她们,但纱儿…是时候也该顾及一些了吧。
毕氏眼底闪过一丝惘然,缓缓站起,在众目睽睽之下,缓缓坐下席子,冷哼一声,不屑于暗红的狐妖媚子,但还是把茶接了过去,鄙夷地品了一下口,又草草地打赏了一些东西,便偏过头去,不再看暗红的那张脸了。
暗红松了一口气,点头道谢,便移步走到了任氏面前,从丫头那里再把一个茶端过来,跪着膝,毕恭毕敬。
任氏似笑非笑,略平和地看着暗红,没有刚刚任氏那般挑衅,只是缓缓拍着暗红的手:“可真是小巧玲珑的手啊!”
“姨娘过奖。”暗红不敢有丝毫怠慢,称虚道谢,手中又把茶抬高了几分,希望任氏能接过去。
任氏很听话般一接,还没等暗红松口气,任氏便感慨:“这一打眼儿过去,女儿们也十几有余了,很快便到了出嫁的年纪;老爷也娶了新房,纳了暗红这么一个丫头,姨娘可真高兴啊…”随后,任氏拿起手绢,轻轻擦去眼角的泪珠。
“母亲…”任氏的这个表情,刺痛了任汝嫣的双眼,她缓缓笑了笑,拉着任氏的手:“只要母亲高兴,嫣儿可以去母亲的闺房里,跟您说说话。”
“好!好!”任氏喜极而泣,回握着任汝嫣纤细的手指,微笑:“母亲等着你来,做了你最爱吃的酥糕。”
任汝嫣心里一暖,悄声点了点头。
暗红打眼儿望着俩人握住的手,心下不耐烦,委婉地催促:“大夫人,你看茶都凉了,是不是…”
任氏轻拭泪珠,笑道:“你瞧着我,还忘事——”随后,任氏再次端起暗红的茶杯,欲品一口,谁知萃香在后插声惊呼:“呀!”
这叫喊声,让任氏的手一顿,转头一看萃香,发觉她颤巍巍地指着暗红的茶杯,一时说不出话来。
“萃香,怎么了?”任氏柔和的问道。
“这、这…”萃香的表情中露出惊恐,哆嗦着头:“这茶里放了皂角苷,不是平常普通的茶叶!”
“什么?皂角苷?”任氏一愣,不知它是个什么东西,就连任汝嫣也露出了些许沉思。
这时,萃香摇了摇头,呆滞道:“大夫人、小姐,您们可能不知道,这是奴婢乡下爱中的东西,因为它色泽好,就有一时间拿来泡茶,茶因为加了这个,变得比较好喝了。有一个邻家,因为多加了一些皂角苷和茶叶,结果隔夜一喝,竟然隔天脖子疼,一诊治,连郎中都无可奈何。”
“啪!”听完萃香一说,任氏失手把茶杯落在地上了,任氏哑口,不可置信地看着暗红。
“这么说…”毕氏这时一抬头,惊恐万状地看着刚刚喝过的茶,失声:“难道我也会得这种怪病?”
“喝了几口是不会有什么大碍的,可关键是奴婢学过一些门道,这杯茶,特意多加了一些茶叶,看起来香醇浓厚,实则是剧毒。”萃香正色地说道,吓的众人双腿打颤。
“你好大的胆子!”老夫人一听,勃然变色,直接把桌子上的东西一晃,瞬间,“砰!”的一声,打在了地上,散了一地。
暗红一个激灵,望着手中的茶杯,喃喃:“这、这…不可能啊,好端端的,怎地会多了什么皂角苷?”
暗红随即抬起头,焦急地跪在地上:“老夫人,求您做主啊,奴婢什么都没做!”
“哟!难道人家什么皂角苷,自己长了腿跑到你的茶里么?”毕氏眼底有一丝讽刺,扬起声音,缓缓开口道。
暗红不忿于咬着唇,一时间缄口不言,任青柠这时皱着眉,缓缓一笑:“暗红姨娘就是从丫头手里拿的茶,怎么可能这么短的时间就把这个什么皂角苷放到茶杯里呢?还有,姨娘这般落井下石,是想做什么呢?”
毕氏哑了音,一时愁着找不到什么理由顶撞,便听任青柠犹如天籁般,划过一丝丝涟漪,道:“莫非是做贼不承认?本来这阵子,柠儿觉得三妹妹的死有点可怜…着实可惜了这好好的年华…哎…”
任青柠眼底的一丝怜悯,正好触怒了毕氏的麒麟,她不由得失声:“你说什么?”
“我说——”任青柠缓慢地凝视着毕氏,恰到好处的把嘴角一扬,美丽的脸颊在蜡烛中闪过一丝青影,道:“三妹妹死了,挺可怜的。”
“啪!”毕氏望着她那绝色动人的模样,嵌着指甲,带着一丝讥诮,道:“二小姐懂什么?明明这般年轻,潭儿也是这个年纪,她可以承欢在我膝下,像个撒娇的女儿般依偎在我的怀里喊着自己姨娘。可以无忧无虑的过一辈子…”
“可是,凭什么?”毕氏猩红了眼眶,捂着自己的胸口,迸射泪花:“为什么?要死?为什么?她可以活得好好的,因为做错了事儿,便流放了,本来好好的流放,中半段却遇到了什么狗屁山贼,你明明也是庶女,为什么活的比我的潭儿好!”
毕氏的情绪一时有些激动,却吼住了全场的人,一直在毕氏后面的任常纱,掩饰住眼角里的落寞,握紧手指,姐姐的死,一直都毕氏打击很大…
任常纱也曾经哭过,因为她一直被任湘潭打骂,一时间也缅怀过。可一想到母亲比她更痛苦,便打起十二分精神,起身安抚自己的母亲,她相信母亲爱着任湘潭,因为她,也同样爱着任湘潭。
老夫人闪过一丝歉然,摸着手中的檀木,叹息一声,缓缓道:“都起来吧,也别僵着了,毕氏打理好自己的情绪,敬茶慢慢进行。”
毕氏站起身,瞪着任青柠,直到她闪过一丝不自然,毕氏才擦了眼角,恶狠狠地看着任青柠,微笑:“二小姐,姨娘一时失态了,对不住。”
任青柠心下冷然,冷心酷肠地望着毕氏,勾着一丝淡笑:“也是柠儿一时莽撞的,非得旧事重提,把姨娘的大好心情给弄坏了。”
任青柠若有若无的讥诮,让毕氏狠狠地握着蔻丹。
毕氏内心发凉,忽地瞥了一眼任汝嫣,俩人互递了一眼。
毕氏勉强一笑,不顾着众人怪异的目光,缓缓入座,调整了刚刚的心态,缄了口。
中途闹了这个小插曲,不影响众人的议论声,因为刚刚毕氏的发话,暗红又推到了风浪尖儿上。
“你瞧瞧,这暗红一来便让三姨娘失控了,这是喜是忧啊?”
“哎,刚刚二小姐说的话也太绝情了吧?当着三姨娘的面儿就提,你们可不知道,二小姐刚刚的绝情可真是…太恐怖了。”
“是啊、是啊,刚刚二小姐非但没安慰三姨娘,反倒偏袒起了暗红,哎…这怎么得了?”
老夫人猛地,望着杂七杂八的议论声,不由得淡声:“安静。”
随后,众人戛然而止,一时不敢吱声了。
“把皂角苷给我处理了,任青柠跪下向三姨娘认错。”老夫人眉头舒展开来,摸着佛珠叹息一声,毕竟自己有亏欠毕氏的地方,而且任青柠这事儿做的确实有些偏激了,虽然只是一句微不足道的话,却引起了这样的事端。
哎——造孽、造孽啊!
“什么?祖母?”任青柠骇然,夹杂着一丝不可置信,点点泛白。老夫人从来没有责罚过她,结果因为毕氏这么一激动,就让自己跪下道歉?
“母亲——”林氏这时蹙着眉头,冷眼旁观了这么半天,见任青柠终究还是沉不住气,太想让暗红插进任家里了,所以才会惹得毕氏勃然大怒,毕竟是谁,都不会允许别人说自己的女儿,尤其是已故的女儿:“柠儿一时莽撞了,毕竟她不懂什么人情世故,被别人宠爱惯了,下次一定好生调教。”
“好生调教?”毕氏冷哼一声:“要是这样还好了呢!二小姐可是出言讽刺了我们潭儿半天,想想她那死去时,尸骨未存的模样…”毕氏硬着嗓子,眼角有一滴滴的泪光,连成一线,形成晶莹剔透的泪腺。
林氏缓缓皱眉,刚想说话,谁知任汝嫣突然开了口,笑着道:“祖母,我看二妹妹也不是故意的,毕竟刚刚是一时气着了,想替暗红姨娘说些话,可奈何无意间刺伤了三姨娘。”
任青柠抬起眼帘,沾满沼气的眼睛里,夹杂着一丝水雾,任汝嫣为什么帮自己?
任汝嫣回给任青柠单纯的微笑,眨巴着眼睛,像不懂暗事的姑娘般。
任青柠偏头看向老夫人,发觉她早已眉头深锁,拧成了川字旁,甚至还有些许厌恶。
任青柠惊了惊,暗道自己难道说错了什么话?惹得老夫人不喜了?
“祖母…”任青柠缓缓开了口,颦蹙带着一丝哀怜:“柠儿…”
“跪下认错!”老夫人直呼起来,眸光凛冽如风刀刮子,巴不得任青柠早点儿跪下。
任青柠脸色苍白,攒着帕子,刚刚不是任汝嫣给她求情了吗?怎么可能还会跪下认错?
随即,任青柠猛地想到了什么,望着任汝嫣的目光也变得愈发愈恨,握紧指甲,好啊!任汝嫣竟然给她吓套。
表面上,任汝嫣是为任青柠而求情的,可任汝嫣却是用了个计,硬生生把任青柠再往下拽了一个台阶,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原因是这样的,任汝嫣刚刚对众人说的,一时气话,让老夫人想到了一则民间故事。从前有个农家女因为常年躬耕,和丈夫在耕种麦穗的时候,突然发现丈夫不知为何总悄悄把麦穗拿走一捆子,农家女就半信半疑,直到夜晚抓到了丈夫的现行,便跟她吵了一个架,说了一句气话便刺伤了丈夫的心。
山神偶然路过此地,听到了这事儿,知道了事情的真正原因,原来这个丈夫年有老母,可因为农家女管教严,便不让他回去探亲。年病又一年的老母,终于快垮了。丈夫看不下去,偷偷把一捆麦穗给偷了,农家女那次说的话,便是“你那个什么破老母,死了就死了,本来就是个瘸寡妇,一直拖着你,现在终于缢了,你可以好好管管农家的事儿了。”
丈夫听到后很伤怀,山神不禁暗怪这个农家女不理解自己的丈夫,便赐了一座金银山,特地隔开了农家女和丈夫,跨者一条河,从此俩人再也没有见过,农家女在不几年后就病死了。
这虽然是个不切符合实际的滑稽故事,但也让众人明白了,就是因为那一句话和妻子的轻蔑态度,导致丈夫拥有了荣华不尽的财富,而农家女因为长年耕种而病死,因为气话,所以毕氏开始伤心大怒,这种事情不禁让老夫人的心揪了起来。
老夫人最信这些民间故事,唯恐一处不吉利的地方发生在任家,所以一直久居在莲池院,也就是任家的中央处,庇佑这任家。
很显然,老夫人因为这事儿而怒了,故没有给任青柠好脸色看,现在,任青柠是罪加一等,而任汝嫣途中只不过是说了几句话,便轻松地把担子挑给了任青柠。
老夫人不由得暗忖:有可能,这个嫡女,真的从落水那一天就变得不一样了。
任青柠哭丧着一张脸,氤氲肿含着一丝水光,望着林氏。现在,只有这个亲生母亲能救她了。
林氏微微叹气,若不是任青柠总把持不好自己的个性,将来可是会吃亏的。平时看着挺文静,可就是在节骨眼上犯糊涂,一遇到不顺的事情,就想立马铲除摆平。
有时间是该好好给她上一课了,林氏眸子微变,面色平静地接着话茬,淡淡道:“祖母,柠儿这次真的是脑袋被浆糊给冲了,才会如此横冲直撞,说了句句不逊的话。”
老夫人一顿,眸光平静:“本来就是一个很小的事儿,能摆平了最好。”一个小小的敬茶日,竟然弄出这么多篓子,可真是令人糟心。
林氏一见老夫人的神情,就知道她不耐了,只得在脑中衡量了一下,觉得跪下才是全身而退之际,只得道:“柠儿,还不快给三姨娘鞠礼道歉,暗红还等着敬茶呢。”
“姨娘!”任青柠若是刚刚的表情为惊愕,那么现在就是深深的不解,林氏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她可是自己的母亲啊!
“还不快跪下。”林氏毋庸置疑的命令,散发着淡淡的威压,一时间让任青柠喘不过气,她面色不忿,心底里也知道林氏这般做的目的,可她就是咽不下这口气,她只是说了那么几句话而已,却要跪下,这个理由不是太荒唐了吗?
“姨娘…”
“跪下!”
经历了一番犹豫之后,任青柠强咬着贝齿,舌间打颤,似乎跪下是多么屈辱的事情,声音细弱如蚊,缓缓走到毕氏的面前,低声:“姨娘,对不起…”
“柠姐儿怎么能这么说呢?毕竟你也是无心之举,刺痛的只有姨娘的心而已,可受不得你这一礼。”毕氏咬文嚼字,特意加重了“一礼”俩个字,毫不犹豫的落井下石。
任青柠脸色煞白,但知道不能在这节骨眼儿上犯什么错,只能深呼一口气,尽量保持平稳的语调,柔和了几分,低头:“姨娘,对不起…是柠儿茹莽,非得跟您一般见识…求您原谅…”
任青柠憋屈了那么久,整个语速都平和缓慢,俏丽的容貌中,腮红粉黛,凝脂之间,羞红了一张脸,甚至散发着淡淡的魅力,令人瞬间舍不得移动片刻,生怕自己错过了这张美景。
“起来吧——”毕氏沉默了半响,直到任青柠的头埋得更低,才满意的点了点头,道:“哎呀,不要那么见外吗?我们可都是一个家子的人,我相信柠姐儿不是故意的。”
“是。”很快,任青柠站了起来,腿直发软,似乎这个抽干了她的所有力气,她的高傲在这一瞬间,被践踏的淋漓尽致。
毕氏满意了,众人也恢复了刚刚的流程,而没有存在感的暗红,终于端着一个“特意少加茶叶和皂角苷”的茶,端至林氏面前。
林氏送了一对儿耳环,虽然她不喜于暗红,但今儿个也不便再挑出什么事端,还是随便打发一下,派个人监督暗红,以免她再怀上什么儿子就好。
暗红缓缓松了口气,又重新把茶递给了任氏,任氏早就被刚刚那一出给看傻了,此时木木的,只是呆滞地喝了一口,便放了回去,直到任汝嫣提醒了下任氏,任氏才恍然大悟,拍着脑门,把一对镀金玉镯拿了出来。
暗红一惊,见任氏给的是好货色,财心大起,特意跟任氏道了谢,任氏摆了摆手,也没有说什么,只是暗道“让暗红多照顾照顾老爷。”
暗红点点头,表示虚心接受,便又把身子诺到了任汝嫣面前,暗红最恨的便是任汝嫣,一心想着自己的迟郎,茶水微晃,在众目睽睽之下,又一次摔了茶杯。
“砰!”
正当众人都以为任汝嫣被茶水烫到时,只见硫月轻轻松松,不急不躁地把茶杯端好,在0。05秒的时候,把茶杯一倒,横放在了任汝嫣的茶几上。
不偏不倚,正好无误。
众人被硫月的武艺所惊叹,一时间换上了崇拜的光芒,众星捧月般地看着硫月。硫月反倒是十分严肃地耸着后背,规规矩矩地站好,昂首挺胸。
“咳咳。”萃香咳嗽三声,不满于硫月的抢风头,怒瞪了一下,本来小姐的戏份就很少,你还抢!
随后,萃香把茶杯递给了任汝嫣,表情毕恭毕敬,笑道:“小姐,给你…”
“嗯。”任汝嫣接了过去,就当众人、连暗红都以为任汝嫣要给这个新来的姨娘找茬时,只见任汝嫣轻轻地喝了一口,便放了下,微微一笑:“这茶不错,姨娘你有心了。”
暗红心下愕然,愣是回答了一句“多谢。”便走了。
最后,轮到了老夫人,她面色淡然,鬓角微白,鹤发童颜,一点儿没有衰老的迹象,显得健康长寿。
这样的老夫人不禁让暗红一个紧张,咽了一口吐沫,跪在蒲垫上,软糯糯道:“老夫人,给您敬茶…”
老夫人不言语,一直保持着静佛的姿势,少留,众人屏住呼吸,生怕打扰了这位安静的老人。
直到她缓缓抬起眼帘,慢慢端详了暗红片刻,沉默了一会儿,没有接暗红的茶,反而道:“今儿个,是任家第四位姨娘,虽然官职没有其他三位姨娘好,但我这个老太婆希望你明白事理,不要去争去抢去夺,做好自己的本分,若是有什么偏差的,应当以安静为主心,不得焦急、焦躁。甚至要知道自己虽然得宠,但风华总会有衰老的一天,即使生命再次弱小,终究熬不过岁月的摧残。”
“牢固好自己的地位,做好自己的本分,这样的任家才会团结一心,积极向上,否则就是一滩烂泥,即使再怎么堆积如山,也是扶不上墙。我这个老太婆还不希望在有生之年,看到这样的情况…”话毕,老夫人举着茶,一饮而尽,直到门外的岳嬷嬷突然在老夫人耳边窃窃私语了几句。
老夫人面色不减,又道:“封暗红为姨娘,赐于苑子,贴近未果阁旁,多派些丫头,若有耽搁的,直接拿去发卖好了。”
随后,老夫人疲惫地摆了摆手:“都散了吧,过几日的牡丹宴别忘了。”
牡丹宴,太后娘娘一年举办一次,专邀千金小姐和公子们赏花,也就是变相的相亲会,这一日,每个大家族都会把自己的女儿打扮的漂漂亮亮,甚至不惜用最好的银俩和丝绸,一定要把这个给弄到最好。一般来说,牡丹宴不禁能增进各家的感情,又能让友谊更上一步台阶,当然也少不了吟诗作对,谈情说爱…
为此,任汝嫣淡然处之,因为她知道,这种宴会就是在作死的相亲。非得乱点鸳鸯谱,把最好的家族绑在一起,靠共结连理的方式,不惜以女儿做为工具的,牡丹宴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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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鬼:容我笑一会儿,我这次,终于不是11点多发布上去了
萃香:(嫌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