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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魂的表现形式究竟是什么样的?
在我们的认知里,通常会有两种极端的不同的形式。唯美一点,提及布满灵魂的世界,人们喜欢用夜幕和星空,以及四处浮动像萤火虫一样发点荧光的存在形式来表现灵魂。在这种表现手法下,灵魂通常是美妙的,灵魂所处的世界,也总能令人心生向往。
另一种表现形式则完全相反,它把灵魂所处之地描绘为地狱,人处其间,看到的是一幕一幕恐怖、煎熬的场景。哪怕没有这些,灵魂浮游之地通常也是阴暗阴森,没有尽头的。他们好像随时会窜出来,可你想要找,却又永远找不到,就这么吊在你的心里,徒增恐惧。
这就是人们对灵魂的揣测,因为看不到,所以心生恐惧或者心生向往。
顾生槿推开了这道门,有那么一瞬间,他感到有一阵强劲的阴风,照着自己的面门呼啸而来。像是示威,又像是逃亡。
顾生槿没有迟疑,走了进去。
然后他意识到,自己的肉眼可能观测到了真正具象化的灵魂世界。池嘉木在他身后关上了这道门,把寂静的楼梯和长廊关在了外面。
顾生槿看到了无数重叠的场景。嘈杂、纷繁、明亮、暗调,又寂静。
这些场景像一幕幕3d投影的影像呈现在他面前,偏偏又没有整齐有序的排列方式,影像的角度也好,落点也好,都是杂乱交错的。初看十分混乱,仔细分辨过去,可以看出这些场景有的是生活场景,有的是看不出地方的古怪场景,有的宏阔山海延绵,有的只有半把静止的铜钥匙,钥匙的凹槽里甚至还能看到几道污垢。它们毫无障碍且无比例地交错重叠,不单单是古怪可以形容。
这些场景,有的灵魂波度强,光线亮,成像清晰,有的灵魂波度低,像被高倍高斯模糊过一样,暗沉模糊,几乎看不出原本勾勒出的是怎么样的场景。
顾生槿也看到有动态的场景,一家三口,围着一张圆形的红漆木桌吃饭,说说笑笑,菜色渐少。也有静态的,一条鱼翻着白眼沉溺在水里,一动不动,就连水纹都没有波动过。甚至还有明显不可能出现在这个时代的,一些码头的船工有节奏地吆喝着拉着绳,搬着货,个个是古早年代的装束。
这些能给人看清的都是相对比较打眼的精神波,剩下那些不够抢镜的,以一种极为晦暗的色调,以及极为模糊的像素,穿插在这些场景里,很难让人看清到底是些什么东西。
顾生槿唯一可以肯定的就是,这些场景肯定都不是一个人构建出来的,而是很多人,很多很多人。所以有时候,从某些角度看过去,有些区域就明显是被很多场景重叠成了黑黑灰灰的一块。顾生槿不怀疑,如果再多许多人,是不是他触目所及都会被重叠成纯粹的黑色。
也许这才是许多灵魂重叠在一块的本貌,灵魂们并不会给你看到灵魂的真实样子,他们以这种形式呈现出来,以此怀念的,也许是它们生前最重要、抑或最深刻的记忆。
顾生槿伸出一点精神触梢,想要检验一下这些东西,就感到自己被千钧之力推了回来。顾生槿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并不是他觉得这里的室内温度有多冷,而是有一种古怪的阴冷感,在穿刺他的灵魂和骨髓。
尽管有点举步维艰之感,顾生槿还是要找到这些现象的源头,他看向池嘉木,池嘉木和他对视了十几秒,就意会地朝一个方向指了指。顾生槿也不耽搁,立刻往那边走去。
顾生槿虽然竭力想要避免直接穿过那些精神波动图景,实际上走起来仍然是避无可避,他不得不走过那些幻影中间,从一些哭着或者笑着的人身边走过去,甚至从他们的身体走过去。哪怕顾生槿有精神屏障保护自己,也有一波又一波的情绪向他的灵魂渗透进来。那种感觉,就像心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挤压揉搓,无力抵抗,一会儿顾生槿是高兴的,一会儿他是难过到想哭的,更别提那些酸溜溜的苦闷们的,惊讶的,可笑的各种情绪一刻也不歇地涌入他的身体,又从他的四肢百骸穿插出去。
太折磨了。
走到后来,顾生槿已经很是艰难,甚至有那么几秒他差点想不起来自己的名字。池嘉木亦步亦趋跟在他身旁,好似一点也没有受影响。顾生槿硬挨过这一遭,转头看了看他,顿时不平衡了,“你身上戴的什么东西,也给我一个?”
“我只有这一个。”池嘉木摇了摇头,“你不是a级向导吗?自己尽力屏蔽一下。”顾生槿看他真的拿不出,只好继续硬扛着往前走。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出现在面前的永远是无尽的静止和动态场景。在这种似乎没有尽头的地方行走,更多的是对内心的冲击,越走,真实和幻影就越难以分清了。比如有时候,面前会出现一个房门,逼真到能让顾生槿以为自己已经走到了尽头,伸手想去开门——捞空了,什么也没有。
经常出现这种情况,很容易让人暴躁。暴躁多了,就更容易生出其他情绪。要不是顾生槿是a级,自身有一定的屏蔽能力,他早就迷失在这里了。
顾生槿抓了抓头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又走了一阵,他就注意到前方出现了几排椅子,和排排坐在椅子上的人的轮廓,只从轮廓看,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几岁的小孩也有。这种好像医学椅的椅子形状他在路上看到过好多回了,有时候是一个断裂的椅子腿,有时候是残缺了一块的椅面。所以在看到这些延展去很远的椅子的一瞬间,顾生槿的第一反应是卧槽,不知道是谁的精神图景,竟然这么强大,铺开这么远。本人少说也得是个a级向导。
等他再往前走上十几步,顾生槿就愣住了。
他意识到自己终于看到了实景,这些不是别人幻想出来的,不存在于别人的脑海之中,而是真实存在的。所有在椅子上坐着的人,无一不是只有一半脑袋。什么叫只有一半脑袋呢?就是他们头盖骨的上半部分被拆下来了,露出头盖骨里面柔软的大脑组织。每个人的脑袋上都带着一个半透明的类似玻璃罩一样的东西。再走近些,近距离查看,就能发现这些代替头盖骨存在的半透明的罩子是极薄的玉罩。
每个玉罩都像被拆掉的头盖骨一样盖在人们的脑袋上,后方都连着一根玉管子,玉管子则通向墙上的仪器群。
顾生槿看得手脚发冷,眼前发黑,几乎不能自持。
他抬手去转动自己胸前的录像仪,才发觉自己的手一直在抖,根本镇定不下来,这种情况下排出的成像不能看。顾生槿只好放开录像仪,重新别好,深吸了两口气,朝身旁那个不知是死是活的人弯下腰来。凑近了看,顾生槿就觉得那个人其实已经死了。他的嘴巴微张,双目微合,无论是眼珠也好,还是眼皮也好,许久都没有一点点动作。顾生槿抬出一根手指在他鼻翼下停留了一会,能感到有微弱的风,但他无法确定那风是从鼻子里呼出来的,还是从附近吹过来的。
分辨不出来。风也是冷的。
“这个人到底死了还是活着?”顾生槿问身后的池嘉木。
“你觉得呢?”池嘉木一副甩手掌柜的样子,并不打算给顾生槿当贴身知乎。
顾生槿只好继续自己观察,他围着这个人转了半圈之后,起身想去看另外一个人,眼角一瞥突然发现这个人的手指动了一动。这就像明明在给一个尸体拍照,尸体却突然起尸了一样,顾生槿给他吓了一跳,往后一跌,脚被不知道什么东西拌了一下,就整个人跌到了旁边那张椅子的人身上。
也不知道到底蹭倒了什么,他听到咕叽一声,自己的手指好像□□了什么软韧粘乎乎的东西里。意识到自己到底碰到了什么,顾生槿简直吓得魂都要脱了,连滚带爬跌到了地上。他疯了一样拿手指在地上来回擦,擦了好一阵,也没有擦干净,干脆直接吐了。
吐到头晕眼花,池嘉木终于看不下去,收起刀,把他扶了起来。并且好心地劝他:“你放心,脑死亡的人活不了多久,不会受太大折磨。”
顾生槿一听,脚一软,又很怂地扶着池嘉木吐了一回,这次其实已经吐不出什么东西了,出来的就是些胃酸。池嘉木拖着他到了远一点干净的地方,从包里翻出一瓶矿泉水给他漱口。顾生槿才觉得稍微好了一些。顾生槿忍着某种愧疚混杂恶心的沉重情绪回头看了一眼,那个人的脑袋一塌糊涂,顾生槿不敢再看,转到了地上,想看看绊倒他的到底是什么。……结果什么也没看到,那地上空空如也,没有杂物。
顾生槿收回视线,转头看到池嘉木一脸淡定似笑非笑地瞧着自己,那种想吐的感觉又涌上来了。他勉强压抑,才压制住了,缓了片刻,才感觉四肢恢复了一点力气,挣扎着爬起来。顾生槿深吸了一口气,再度调整了一下录像仪,就又朝那排椅子走过去。只不过他并没有走刚才被自己撞倒的那个人那边,而是选择了另外一个方向,去拍那些以最初的姿态坐着的人。
顾生槿强忍时不时涌上来的呕吐感慢慢走远,去拍那些玉罩的纹理结构,以及它们连接的仪器,一点一点地拍下来下来。池嘉木跟着他,轻易并不说话。
他们都没有看到,那个几乎被顾生槿一跌之下毁掉的活死人,突然搭了搭眼皮,睁开了眼,他视线的落点,是罩在椅子扶手上的一个光点。他就这样看着这个光点一动不动,不知道是彻底死去了,还是突然活过来了。
顾生槿继续小心翼翼地拍着这些被拿来做实验的人,憋了很久,他终于转头问池嘉木:“大厅里那个……”
池嘉木对这些没有一丝不良反应,他随意地揉了揉鼻子,“那是迄今为止唯一一个成功品。有了它之后,我们就进入了研究筛查成功因素的阶段,这种筛查要筛的东西很多,你知道的,我们还没有……”
顾生槿立刻抬手打断他,“好了好了,不要再说了,我不想听。”顾生槿脸色有点难看,脚步虚浮地拍完了这些证据,就迫不及待地对池嘉木说,“走吧。”
走了几步,他看着周围的影像就晕了,只好问池嘉木,“你还知道怎么出去吗?”
池嘉木从自己的背包里拿出一个类似于指南针的东西看了看,对顾生槿指了指:“这边走。”顺着这个指南针,他们又走了可能有小半个小时,才又摸到了门边。出得门去,顾生槿深深地吸了几口气,大有劫后余生之感。他也不耽搁,招呼池嘉木就往上走。
这个时候已经快7点了,回到地面上的房子里,天都已经亮了。池嘉木大抵是许久不见真正的阳光,怕伤眼,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戴好了墨镜。顾生槿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准备这么充分,这是早就在策划着逃跑了吧。他心里的那股呕吐感还没有彻底散去,想到下面的情景,此时又升腾起来。顾生槿不好说话,再度悄悄地把那个站岗的哨兵击倒在地,才带着池嘉木出了这个房子。
没出来多远,顾生槿就感应到远处有精神体在朝这边移动过来。粗略一扫,可以知道一个是他熟悉的赵抟之,另一个是段无辛。顾生槿没有空去想他们一起往这走是出了什么事,赶紧转身对池嘉木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拉着他往附近四通八达的破旧小区里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