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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生槿尚未睡下,很快就来开了门,赵抟之见他只穿布鞋,裤脚挽起,便知他准备要敷药,再一看桌上摆放的药膏,便道:“我帮你敷。”
“我自己敷就行了。”顾生槿有些莫名地看了赵抟之一眼,赵抟之这一整天都心情不好,怎么这一阵子的功夫他突然又温和起来了。还要帮他敷药?
“我来。”赵抟之不由分说扶着顾生槿进了里间,才折返回去拿了桌上的几样药物来,又问:“吃了药感觉怎么样?”
顾生槿笑他:“才一副药哪有什么感觉,等过两天问还差不多。”因是伤在小腿和脚背上,顾生槿就曲起腿坐在了床上,赵抟之又踢了把椅子过来,把药、纱布和涂药木柄放椅子上,自己也坐到了床上。
池嘉木给的外敷药是药僮现制的一种墨绿色黏糊药膏,今日时间不够,顾生槿只带了两份回来,可用两天,待到明天,还要劳烦赵抟之去找池嘉木拿剩下的药膏。这种药膏看着恶心,抹到腿上倒是有丝丝清凉之感。赵抟之给他抹完药,把木柄往药碗里一搁,就扯了纱布给顾生槿包起来。顾生槿见他手法娴熟,忍不住笑道:“我还当你做五芒教的圣女一贯是不理俗物的,没想到包扎挺擅长。”
赵抟之系扎口的动作一顿,他垂下眼睑,仔细帮顾生槿把两条腿都敷好了药,才说:“以前学的。对了,你那个被拿去当证据的玉佩,我帮你拿回来了。”
顾生槿惊讶地抬起头来,就见赵抟之从怀里摸出了那个玉佩,递到了顾生槿手心里,顾生槿一看真是自己的玉佩,不禁欣喜起来:“你是怎么拿回来的?”
“用了点留在五芒教的人。”赵抟之随口拉过这个话题,状似不经意地问起,“这个玉佩倒是别致,你在哪里买的?”
“很特别吧。”得到赵抟之的称赞,顾生槿顿时眉开眼笑,“不过这个玉佩不是买的,自我有记忆起就在身上了,你看并蒂莲这种图案,我估计这个玉佩一定是当年我爹跟我娘的定情信物。说不定运气好还能靠它找到我亲人。”
赵抟之闻言,面上闪过一丝微妙,说道:“并蒂莲也有喻手足情深之意。”
“还有这种意思?”顾生槿惊讶了一下。
“正是。”赵抟之指了指玉佩上的图案,一本正经道,“你看,这两朵并蒂莲乃是清清皎皎半绽之姿,比之喻夫妻之情,更适合拿来喻兄弟之情。”
顾生槿有点意外了。这块玉佩,他在记忆里也时常拿出来看,就从来没想过并蒂莲还能有其他寓意。许是看出他的纠结,赵抟之又微微含笑将玉佩推回到顾生槿怀里,说道:“我只是多嘴了一句,你不必纠结。此物既是你用来认亲的信物,想来必是定情寓意无疑。”
顾生槿小心收起玉佩,随口道:“不说这个了,我又没认亲,猜想再多也没有意义。这个玉佩谢谢你了。我没想到能这么快拿回来。”还以为至少要等到武当开誓师大会才能回到手里了。
“举手之劳。”
顾生槿闻言,突然稀奇地看着他,赵抟之自不能忽视他这作怪一样的神色,问道:“怎么了?”
“没,就是突然发现你今天话特别多。”赵抟之抿抿嘴角,作势要站起来,顾生槿忙拉住他,没脸没皮地笑,“你不要生气嘛。我的意思是,话多一点挺好的。以前你甩冷脸给我看,我都闹不清你为什么不高兴。”
“我什么时候甩冷脸给你看了?”
顾生槿:“……”天天甩好吗。
对于这种甩你冷脸还不自知的人还有做朋友的必要吗,友尽吧。
赵抟之又坐直了,清冷的面容上浅浅绽出今日第二个笑容来:“以后不会了。”
今天赵抟之真的好奇怪!顾生槿狐疑地看着他:“你今天怎么跟变了个人一样?”
赵抟之:“……”他那透着亲近的浅笑就这样僵在了脸上。
片刻,赵抟之清咳一声,撂过这茬,说道:“你那个姓徐的师侄若是也来了杭州,我可以帮你打听一下。”
“真的?”顾生槿眼睛一亮,随即又有些不好意思,“这多麻烦你。”
“不麻烦。”赵抟之不肯再露笑脸,面容清淡地回顾生槿。他看着顾生槿晶晶亮的双眼,以及参杂些许兴奋激动的神色,忽地内心里又有点不不得劲,想着也许不该这么早把徐添风的消息告诉他。赵抟之心念一动,微微垂了眼睫,忽对顾生槿道:“你要是真想谢我,倒是可以帮我一个忙。”
顾生槿一听,立刻坐直了,正色道:“什么忙?你只管说,只要我能做到的,我一定帮。”
“与我假做情人可好?”
“啊?”
顾生槿瞪大了眼,脱口道:“为什么?”
赵抟之一本正经地分析给他听:“此事于你于我都有好处。于我,是因为我需要一个在最短的时间内让绝大多数武林中人认识我这张脸的机会,我听闻武当派已经开始广发邀请帖,召集各路武林人士共商讨伐五芒教。我霁月山庄虽有些名声,到底不如你武当派。所以此事于我有利。至于你,你才遭了那等祸事,做霁月山庄大庄主的意中人,总不会叫你吃亏吧。日后便是你在武当待得不痛快,我霁月山庄也有名头可随时为你敞开。”
“我倒不是不能帮你……”顾生槿面露犹豫之色,想到还有个要让他单箭头的许昭然等着他,踌躇了一下就问,“那如果我遇上了喜欢的姑娘?”
赵抟之见顾生槿皱着眉,好似意有所指,愣了一下,试探性问道:“你有中意的姑娘了?”
顾生槿立刻把头摇得好似拨浪鼓,“我是说将来,将来遇上了,怎么处理?”
赵抟之浅浅地牵出一丝几不可查的笑意,认真道:“到时我最多帮你把把关,绝不会让你难做就是。”
顾生槿心里过着许昭然的剧情节点,心不在焉地听着,一时也没觉得他这话哪里有问题。心里又想了想,也觉得答应赵抟之陪他演演戏也没什么,反正赵抟之追求的是让别人认认他的脸,到时再弄个三角、四角恋进来,他也是妥妥能达到目的了。虽然自己可能要因此担个花心之类的名声……都有可能要成那啥犯了,一个花心、一个见异思迁能比?
“那好吧。我就陪你假做一段时间的情人。”顾生槿认真地点了点头。
赵抟之那丝清浅的笑意便有了微微加深的趋势,“那就这么说定了。等找到你师侄,不妨先把我介绍给他。”
“那是一定的。”顾生槿说完,又感到有些不好意思,他瞅了瞅赵抟之的女装模样,不熟时清雅章华,寂冷淡约,若是熟了起来,又有了温和体贴,详细周到,想到梁深齐问自己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姑娘,不禁微微脸红了起来。
唉,要是赵抟之真是女孩子就好了。
想到这,顾生槿又微微失落了一下,暗暗摇头,是个姑娘,难道你还能真跟人家姑娘做情人?
如此,赵抟之帮他收拾好了药和纱布,又坐回床边来,姿态闲适随意,顾生槿转头看他,还没开口询问他要干什么,赵抟之已经开了口:“既然是假作情人,外人面前不可露出破绽。我们先来熟悉熟悉如何?”
顾生槿一愣,脱口就问:“怎么熟悉?”
“不如和我说说你小时候的事?你进武当之前,是做什么的?”
顾生槿有些为难地挠了挠头,“你要是让我说我在武当小时候的事还行,但武当之前的事,那时候我好像还没记事,不记得了……”
赵抟之神色不变,只盯着顾生槿的脸瞧得认真:“这么说,你很小就被丹阳真人收入门下了?我怎么记得好像是十年前,是我记错了?”
“五芒教消息很灵通啊。”顾生槿没想到赵抟之竟然连自己什么时候入门的都记得,“就是十年前,那时我七岁左右吧,可能我记事是比别人晚些,之前的事都没什么印象了……”顾生槿说完,也觉得自己记事记得有点晚,又想想自己真身那辈子,好像也记事挺晚的,只听爸妈说才知道自己以前是在孤儿院的,但自己在孤儿院过得啥样,真是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了,反正也不是智商低造成的,可能他小时候就是比较恍惚吧。
赵抟之似也只是随口问及,见顾生槿不记得了,又揭过这茬,聊起别的,“那不如说说你喜欢吃什么吧。”
“噢,”顾生槿一时有些不好意思,“其实吧,我什么都喜欢吃,只要没毒都能吃吧。一时半会的我也说不出来特别喜欢吃什么。”其实有些东西明知有毒也是想吃的……
这可是真正意义上的不挑食。
赵抟之闻言便似微微笑了一笑,再看去,又不见了。他对顾生槿道:“我听闻杭州有家陈记早点很受当地人喜爱,是做豆花和包子的老字号,独门家传手艺,也没有分店。不如明早就吃那个?”
“哦?”顾生槿果真来了兴致,“远吗?”
“本来那家店在拱宸桥头,是有些远,后来那里卖给了有间茶馆,倒是搬到这附近来了。明早打发小二去买也很便利。”
“那就吃这个。”顾生槿立刻应下。
“你早点睡。”赵抟之翩翩起身,作势要走,顾生槿就和他道了晚安,各自洗漱睡下不提。
第二天,顾生槿才起了床,赵抟之就来找他吃饭,扶了顾生槿不说,神态间又比往日里要亲和一些,及至他二人下了楼,还没来得及坐下来,就看到池嘉木已经大包小包地等在了门口。
顾生槿也看到了池嘉木,问道:“池先生,你怎么来了?”
“我来送药!”池嘉木精神奕奕地往赵抟之脸上瞅,一边把一大盒药递给顾生槿,一边和赵抟之搭话,“赵姑娘,吃早饭了吗?”
“还没。”赵抟之帮顾生槿接过药提了,扶着顾生槿到邻近的位子上坐下。池嘉木也自来熟地跟着坐了下来,喜滋滋道:“我也没吃,正好一起吃!”赵抟之瞄了他一眼,就打发小二去买陈记那家的豆花和包子。不一会儿,小二就提着满满的三份豆花和两屉小包子回来了,笑眯眯给他们摆上,还问他们是不是特意打听过这附近有名的小吃了。
那豆花还是较整的,赵抟之就坐在顾生槿旁边,很自然地就帮他把他那碗豆花细细拌碎了,推回到顾生槿面前,神色温和地说:“好了。”
顾生槿看看演技不错颇显几分情意绵绵的赵抟之,又看看双眼都要喷火的池嘉木,突然觉得有点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