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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与田果确立了关系,但焕然心里并不踏实,他总在有意无意间想起石洋——他的穿着,他的气质,他那辆充满特权的红旗轿车。石洋就像一枚□□,让焕然生活在不安中。
是时候做出改变了。最近厂里又有一些工友下了海,有的去了南方,有的则跑去俄罗斯做倒爷,涉猎范围比较广,什么盘条钢筋,还有电视机录像机等,多多少少都赚了点钱。那天与王刚闲聊,对方似乎也蠢蠢欲动。
“想辞职?”焕然问。
“有这个想法,不过还在观望。”王刚实话实说,“原来二车间的谭松你知道吧?半年前辞职下海,先去了浙江,后来又去了广东,倒腾电视机跟盘条啥的,你知道他三个月赚了多少钱吗?”
“多少?”
“这个数。”王刚比划了一个“三。”
“300?”
“傻瓜,是3000块!”
“这么多!”焕然很震惊,想他们钢铁工每天出大力,没日没夜的干,工资加奖金撑死了一个月才挣130块,3000顶他们两年的收入!与王刚聊完天,焕然又想起了田果,想一年前田果家还是胡同里有名的困难户,可做生意也就半年功夫,田果都买了彩色电视机了。现在,焕然已从当初的嫌弃变成了佩服,同时也暗自思索自己是否也要抓住这挣钱的大好时机,做一回追赶时代脚步的“弄潮儿”。
但是做生意焕然没经验,又不好意思去问田果,思来想去了好几天,最终焕然去找了吕胖子。
又半年过去,吕胖子现在已是西装革履,身旁还有两个鞍前马后的小厮,名片上的职务已从“副总经理”升级为“总经理。”
“我自个开公司了,给别人打工总觉得不带劲。”听说焕然也想做生意,吕胖子举双赞同,“哥,想挣钱是好事,现在是百年难遇的机会,咱们得珍惜,你要是去一趟广东或者俄罗斯就知道,倒爷遍地都是,钱是好东西,谁嫌弃谁才傻呢!那句话你肯定听过,干大事的人不挣有数的钱。何况现在你就是从广东陶腾一张纸到内地,都能挣钱!”吕胖子现在以倒腾服装为主,在动物园和隆福寺都有摊位,他敬畏焕然,想请他直接做个副经理啥的,工作也不累,就是每天去各个摊位前转转,管理一下,偶尔出去应酬喝个酒。焕然有点混不吝的气质很适合混这个圈子,吕胖子不想浪费人才,可焕然不同意,他说:“行了,我自己有什么本事自己心里清楚,做生意我压根不懂,一上来就当经理那不是闹呢,我还是从最低级的卖衣服做起,先看自己是不是那块料。”
“行。”吕胖子也不坚持,让焕然挑一个地方,还说,在隆福寺的摊位田果也入股了。
“啥叫入股?”听到老婆大人的名字,焕然本能警觉。
吕胖子不知他俩谈恋爱,大致解释了一句:“就是合伙开公司,她掏一部分钱,我淘一部分钱,赚了钱大家分。”
焕然聪明,一下子明白了,又问一句:“是小果儿投的钱多,还是你投的多。”
“隆福寺那边是小果儿。”
焕然选了隆福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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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婶子?”田果知道钮蓝一定回来找自己,只是不没想到会这么快。故意赔上笑脸说:“您买什么衣服,牛仔的还是纯棉?”
“别跟我瞎贫。你出来一下,我有话跟你说。”钮蓝阴沉着脸。
张莉看她不爽,就问田果:“这母夜叉谁啊,说话够横的,用不用姐姐帮你?”
“不用。”田果拖了一个长音,对付钮蓝,还是很简单的。
她故意磨蹭了一阵才出来,钮蓝早已等得不耐烦,初冬的傍晚街上起了一层雾,钮蓝张口第一句就带着浓烈的火星,“米田果,没想到你还挺有本事。”
“其实我也没想到自己是做生意的好手。”田果笑嘻嘻的。
“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钮蓝叉腰,受不了田果故意岔开话题,这无异于是挑衅,“你聪明,知道我为什么来找你,我也不绕弯子,这么说吧,开出条件,怎么样你才能离开焕然?想要多少钱你直说。”
“婶子,我缺钱么?”田果觉得钮蓝言情小说看多了,若不是看着焕然的面子,她压根就不会理她。
对,田果家已经不缺钱了,前几天刚买了一台电视机,松下的,一台好几百。钮蓝清楚田果从小吃软不吃硬,怕把她惹急了,在干出什么失控的事,比如拉着焕然私奔,她立马换上一副笑脸,语气也软了,“田果,婶子知道你跟焕然从小一起长大,感情好,但婚姻是大事,你们俩不合适。”
“合不合适跟外人无关,我们俩觉得合适就行。”田果笑道。
“是,你们来觉得合适就行,但婚姻不止是你们俩的事,也是两家人的事,我嫂子出国前就说了,不可能接受你做儿媳妇,田果,你还年轻,长得漂亮又有本事,没必要非在焕然这里耽误青春,女孩子黄金年龄就那么几年,赶紧迷途知返,一定能找到好人家。”
迷途知返?我是火箭么?
只是喜欢一个人而已,我又没有高攀你家,干嘛这么说?
看着钮蓝,田果冷声道:“婶子,谢谢您为我着想,但我这人认死理,喜欢谁就是喜欢谁,我方向感也不好,冲出去了,就不知反途的路,这辈子我就认焕然哥了。他娶我我跟他过,他不娶我,我就闹,直到闹到他娶我为止。”
“你,你,不要脸!”钮蓝气的说不出话。
田果微微一笑,“婶子,我糖醋鱼做的不错,焕然特别爱吃,等我明年嫁过去,天天给你们做。”
11月中旬,吴珍回来了,收拾完行李还没来得及喘口气,钮蓝就匆匆推门走进来一五一十说了焕然与田果的事。
钮蓝愤愤不平又忧心忡忡,仿佛焕然找了一个怪物。吴珍听后只是略感惊讶,却并不觉震惊,联想到之前儿子守了一夜只为等田果回家,反而觉得这一切都在情理之中。晚上,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了顿各怀心事的团圆饭。钮老爷子也破天荒地在桌上喝了两杯,大家说说笑笑,用忍耐力压制住了那一触即发的矛盾。
晚饭后,吴珍来到焕然房间。
“妈?”做起生意焕然才知不易,先不说怎么跟顾客套近乎,就是每天进货出货这点事就够让他烦心,数学多少年不用了,焕然现在一看见阿拉伯数字就头疼,亏了吕胖子送了一台计算器给他,如果用算盘……他做不到啊!
母亲进来时,焕然正埋头算着今天挣了多少钱。
“忙着呢?”吴珍笑笑。
“瞎忙活。”焕然把本子一合,起身给母亲倒了杯水,“椅子凉,您坐床上。”
吴珍坐下后才发现焕然换了一套新床单新被套和新枕套,淡雅的粉色,上面绣的花朵她不认识。“这是什么花?还挺好看的。”
“是樱花。”焕然笑道,“日本的国花,每年四五月份开。”
吴珍轻轻抚摸那淡粉色的花瓣,就像抚摸一个女孩娇嫩的脸,多少年前,她确实发自心底怜爱过那么一个花朵般的小姑娘。可惜……“是田果送的?”
焕然挠挠头,不好意思地应了声:“嗯……妈,我喜欢小果儿,小果儿也喜欢我,你就同意了吧。”
“也许你会遇到更好的。”吴珍说。
“不会。”焕然斩钉截铁。
“也许她会遇到更好。”
“不可能。”这一次,焕然说的更肯定。
“儿子,人心隔肚皮,田果的性子你也知道,就跟阵风似的,你抓不住她。”
“可您也了解我的性子,不撞南墙不回头。她是风,我抓不住她,但我做风筝,跟着她走不就得了。”
吴珍看他一眼:“你觉得你们……合适?”
焕然点头,轻轻地说:“合适,特别合适,妈,你把户口本给我吧,我想结婚。”
“胡闹!”吴珍训斥一句。“你了解她多少?”
“……结婚以后再慢慢了解呗。”焕然脸红,一想起结婚又羞又兴奋。
“我不同意。”
“妈!”
吴珍看着儿子,又生气又心疼,“然子,我那天说过了,如果田果晚上回来,我就同意你俩的事,可是她回来了吗?别忘了,她可是跟一个男人出去的!还夜不归宿,胡同里的人都知道,我要是同意你俩好,就是同意往我儿子头上戴绿帽子!”
“妈,你说什么呢,小果儿跟那人压根什么事都没有!噢,跟男人出去就一定有啥?那您这次去日本,团里也有男人,您怎么解释?”
关于那天的种种,焕然一直没问,其实他也纠结过,伤心过,彻夜难眠过,好几次想问,又怕田果多想以为自己不信任她,最后一咬牙,选择了忍,反正田果现在是他的,以后也是他的,至于从前,他告诉自己不要再去想,从前的已经过去,现在和未来才是重要,谁还往回过?
“你个臭小子,又这么说你妈的吗?”吴珍气得打了焕然脑袋一下,瞧他刚才那样,似乎是真急了,心中不免一酸,总听团里的老姐妹说,儿子都是娶媳妇忘了娘,本来吴珍觉得焕然不会,如今一看护起媳妇来跟小年轻没啥区别,心口忽然有点疼疼的,儿子,是真长大了。
“田果还没过门你就这么向着她,若以后真结了婚,你眼里还能有我这个妈么?”
她的牢骚落在焕然耳中却成了一种暗示,“妈,您同意啦?”
“同意?”吴珍瞪了他一眼,“想让我同意下辈子吧!”说完,推门就走。
望着母亲离去的背影,焕然挠头笑笑,虽然母亲嘴上什么也没说,但他知道这事有戏!
其实焕然早就做好最坏打算——偷出户口本,先斩后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