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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臣拜见父皇,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钟离子清牵着晏知书的手,从甘露殿正门进来,一见到景德帝,便跪下请罪。
这也是晏知书第一次见到景德帝,这个传言之中,少年登基,手腕残酷,一手将北魏推向太平盛世的皇帝撄。
他似乎并没有晏知书想象中的那般老,许是隔得远了,晏知书也看不见他脸上有丝毫皱纹,单论外表,怕是说与太子殿下是兄弟,都有人相信呢。
打量了一会儿,晏知书不敢再放肆,便随着太子殿下的动作一起。
“臣女晏知书叩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晏知书双手举过头顶,平身而跪,双目内敛平静,朝景德帝的方向行了一个大礼偿。
景德帝坐在椅上,不满的看了一眼她,虽然不太高兴,却不得不说这位晏家的庶女,也算是有些小聪明,礼节也足够的周全,但从面上看来,丝毫不输给那些嫡出的们。
但是终归庶出的就是庶出的,他的子清是真正儿八经的嫡出皇子,自幼聪慧俊秀,风采斐然。若非当年婉婉遭奸人所害,累的子清出生之时便身子亏损,又岂容的到她晏家的女儿嫁入东宫?
嫡出的他尚且都看不上,有岂会容得下一个庶出的在东宫之中兴风作浪,况且她晏知书的聪明也没有用对地方。
景德帝眼中透露着浓重的鄙夷,却也并未开口训斥,良久之后,景德帝算中了晏知书心里承受能力到了极限之时,才缓缓开口,威仪严谨:“你便是哪个晏家的庶女?”
晏知书手心里捏了一把的冷汗,深呼吸一口平息了擂鼓的心跳声,闻言抬头,目光坚定道:“不错,正是臣女。”
“放肆!”还不待晏知书反应过来景德帝挥手就将桌案上的杯盏打碎在地:“当真是没有规矩,与朕说话,朕不叫你抬起头来,你又是哪里来的胆子,敢与朕直视?”
晏知书捏了捏手心,她知道,这是景德帝要给她下马威了。
从花轿入了东宫大门的时候,她就预感着要来这么一回,自己与太子殿下联手欺骗了当今圣上,这个罪名可大可小。
说的小了,不过是儿子使了个掉包计哄骗父亲罢了,可这却是在皇宫之中,她的夫婿是太子,所谓的父亲也不是常人。万一说的严重些,此罪便可为定为杀头的欺君大罪。
晏知书手心里一直捏着把汗,不知道这关自己能否平安的过去。太子殿下见状,将自己的一只手拢在袖子之中,小心翼翼的拉过晏知书的手,给她打气。
晏知书扭头去看他,却见他微微一笑,似是在安抚自己。
乱如豆鼓的心,刹那间镇定了下来。
声音沉稳的回答道:“陛下恕罪,臣女知错。”
景德帝却并未与她纠缠上一个问题,再开口,矛头却是直至晏知书的罪名:“大胆民女,便是你使出计策勾引五皇子,让他求朕开恩立你为侧妃,却又同时勾搭上了太子殿下,欺骗太子殿下,使尽浑身解数来欺瞒于朕吗?”
使出计策勾引五皇子?又勾引欺骗太子?还欺瞒圣上?……这哪一件不是杀头的大罪啊。皇上这是要堵住天下人的口,将一切错处归咎到自己的身上。
呵呵,人家的儿子自然是做什么都好啊,即便一时走了弯路,也该是被人误导引诱的,而她晏知书,就偏偏是那个勾引皇子误入歧途的人。
但是……这些罪名她能承认吗?
“皇上明察,请恕这些罪名臣女不能苟同。”晏知书也端地是一个硬气之人,该是她的错,她认了便是,不是她的错,即便皇上威胁,她也不能承认。
景德帝闻言笑了,笑声冷冽透露着阴霾:“晏氏,你放肆,朕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了。是不是非要朕给你把罪名定下来,你才肯承认这一切都是你的过错?”
晏知书闻言身子一抖,却仍是坚定的回答道:“臣女有错,错在欺瞒圣上,未曾早些谏言太子殿下,阻止这一场闹剧。但是请恕臣女,不能承认陛下所说的勾引五皇子,欺骗太子殿下的话语。”
景德帝一声冷哼,太子殿下便也从她口中接过了话茬:“还望父皇明察,此事皆是儿臣的错,与知书毫无关联。”
他的维护意图那般明显,景德帝又岂会看不出,气的一只手颤抖的指着他,却说不出狠心责罚的话。
只听‘嘭‘的一声,钟离子清直接将头磕在了厚实的地板之上,额前起了一道红印,景德帝大惊之下,就要上前来。
然而钟离子清的有一个动作,让他止住了起身下椅的姿势。
钟离子清低着头,从始至终不肯看他:“儿臣知道儿臣有罪,故而无言以面父皇。儿臣欺瞒父皇在前,威逼父皇在后。今日儿臣来此,一则是请罪,父皇要打要杀儿臣绝无二言;二则是……”
钟离子清扭过头去看晏知书,见她眸中蓄满了泪水,笑着用指腹拭去了她眼中的泪滴,这次回过头来继续说道:“二则是儿臣认准了这个妇人,这一生非卿不许,天上地下,古往今来,唯她一人能入儿臣的眼……儿臣若得她在畔,此生不渝。”
景德帝冷哼出声,拂袖怒道:“你这是在威胁朕吗?”
“不!”钟离子清抬头,字字斟酌道:“儿臣只是在向父皇表明决心,求父皇将这妇人许配给儿臣。”
“我若不允呢?”景德帝气的捶椅大怒:“是不是朕不允许你娶她,你就要以死来逼迫朕,成全你所谓的爱情了?”
钟离子清闭了闭眸子,掩去了眸中的悲伤之色,只是带着些悲腔的笑道:“父皇错了,儿臣自幼熟读诗书,自然省得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儿臣活着,从来不为自己而活。儿臣今日只是想以多年来的情谊,求得父皇成全儿臣,若是父皇执意不允,儿臣也不敢伤害已身,儿臣……只愿与这妇人在一起,即便人不能生活在一起,也会与她做相同的事情,她若是又一点点的痛苦,儿臣也愿意与她共同承担她的痛苦,她笑了,儿臣才会开心;她哭了,儿臣愿意为她擦拭泪滴,若是儿臣不能……那儿臣便将自己的泪水还给她。她所有的痛苦,儿臣都要一一尝尽,只有这样,儿臣才敢说爱她。”
景德帝身子一颤,似是受了极大的震撼,转过身子仔仔细细的去看他:“清儿,你说什么?”
他的清儿,什么时候认识这个女子的,又是什么时候爱上她的,他一概不知,却竟是不知,他会用情这般深。
“父皇。”钟离子清叩头,再抬起头时,面上已然镇定了很多,却还是能看的出来他下了极大的决心:“儿臣自幼从未求过父皇任何事情,而今,只此一件,只要父皇肯同意儿臣娶知书,儿臣这一生,都不再用第二件事祈求父皇。”
他的决心竟是如此之大,只此一生,只这一件事情。
“父皇还记得儿臣当初求旨赐婚的时候吗?”他徐徐一顿,再次开口道。
当然,那是他的清儿头一次开口说要娶一个女子,即便是之前他要赐他美人儿入府伺候,又将西域进贡的绝世美女给他暖席,他都一一拒绝。
自他十三岁起,自己无时无刻不在帮他物色合心意的人,这么多年了,他的后院却从未有过一姬一妾。
在这个所有皇子后院都纳美藏娇的年纪里,太子却清心寡欲如同一个老翁一般住在安国寺中,他不止一次训斥过他,他却总是微微一笑避而不谈。
直到他求旨要求娶妻的时候,他简直兴奋非常,认为他的清儿终于长大了,直到这时,他才徐徐开口,吐露出了一直不肯纳妾的原因:“儿臣的身子骨,若是娶个那个姑娘,不亚于是害了她,既然如此,儿臣索性独自一人度日,若是不幸去了,儿臣也不至于坑害了别人姑娘,更不至于留下自己的亏欠与牵挂。”
他就是这般善良,总是为了别人着想,却让景德帝听得想哭。他的清儿这么多年来,对于自己身子的缺憾,该是有多么委屈啊。
他说:“可是儿臣遇见了一个喜欢的姑娘,她就隔在朦胧的纱帐外,弹着亲,儿臣能读懂她的琴音,在儿臣忍不住开口说话的时候,她却变得十分的守礼,令儿臣既想要亲近于她,又害怕唐突了佳人……”
他说了很多很多,在他说这些话的时候,他的眼睛都是会发光的,里面蕴含了一种从未在他身上出现过的光彩,这样东西叫做希望。
他终于不再是缥缈如同仙人一般的远离尘世了,他回到了东宫,他开始像一个凡夫俗子一把,开心、皱眉。
景德帝还记得自己当初有多么高兴,派人去打听了那个晏家的女儿,虽说名声有些不好,他皱眉觉得委屈了太子,却又念着他欢喜,故而也便下了圣旨。
他多么想给他一个对于这尘世的羁绊,而不是日日活的不食人间烟火,那样的清儿的确很美,却是他一个当父亲的心中一辈子的痛楚。他已经没有婉婉了,不能再没有清儿了……
而今日,钟离子清就跪在地上,将那日对景德帝说的话,又开始缓缓叙述开来。
莫说景德帝,即便是晏知书也被他说的触目惊心,晏知书扭过头静静的看着她,眸中快速被泪水席卷,一滴一滴落了下来,滑过她妆容精致的脸,滴落到了地上,转瞬干涸。
景德帝闭了闭眸子,整个人瘫软在了椅上,他不想行动,也不想一再逼迫他的孩子了。清儿是婉婉所生,性子像极了婉婉,表面看似柔和,内心却极为刚硬不屈,他想要做的事情,怕是无人能阻拦的住。
“你……”景德帝伸出一指,隔空点了点哭的梨花带泪的晏知书,声音不温不怒,听不出感***彩,却以极度不容拒绝的口吻道:“擦干眼泪,把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给朕讲一遍,朕要知道全部,一丝一毫都不许落下。”
---题外话---嗷呜,嗷呜……阿十被太子殿下虐到了,太子殿下说这些话的时候,阿十简直快要哭了,最后一句话出口,阿十的心都在揪着痛。为何世上有这般好的儿郎,阿十却遇不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