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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医姓徐,隶属太医署,太医署这机构类似专管皇室的医院,当然也有皇帝派遣太医署的医师给亲近大臣看病,而太医署又归太常寺管理。里面设置“丞一人,令二人,主药有二,医师等百人。”
医生在古代是个很值得尊敬的群体,古代的士子常有“不为良相,便为良医。”“上医医国,其次医人。”这等言论,将社稷重臣与悬壶济世的大夫相提并论。
或许在明清有皇帝一怒杖死太医的例子,但是在宋之前,这天下不是皇帝老子说了算,而是天子与士大夫共治天下。隋炀帝杨广不相信这句话,所以他悲催了,被关陇贵族与山东士族所垄断的士大夫阶层合力推翻。
会读书、开药方的郎中自然也是属于士大夫一层的人,更别说有品级的太医令!
所以此刻的徐太医只有医术不精的羞愧,却没有丝毫对治不好李恪的后果感到害怕。
在医疗极其不发达的古代,夭折死个儿子更是司空见惯,宋代的宋神宗生了十四个儿子,夭折了八个,也没见得治哪个罪?
听到李渊这句“能看否?”的话,徐太医微微一愣,惊诧的抬头看向李渊,皇家素来亲情淡薄。对于皇三子李恪,李世民这个亲生爹见的次数也是极少...
每一个皇帝基本都是拔吊无情的个性,非常符合后世渣男的标准,当然明孝宗除外,毕竟他只有一个老婆。
“陛下若是想见自无不妥,可是微臣恐汉王所患乃是流疫...”徐太医咬咬牙,叹了口气,又说道:“医书所载流疫多发于秋季,秋天正是由暖转寒的季节...”
汉王乃是李恪的封号,现在的李恪还不是后世那个熟知的吴王恪,到了贞观十一年才会改王爵成为吴王。
“流疫?杨妃和三皇子真是命薄...”一个妃嫔呵呵冷笑。
“三皇子平时多么聪颖的一个孩子,怎么就患上了这种绝症,这种病得上了就没有活路了,杨妃命真苦啊。”
“我老家就曾有七八岁的小孩换上了流疫,生生害死了一家五口人,最后被县衙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
听见妃嫔的话越来越难听,乍一听是关心的体贴话,可是那说话的语气无一例外,都是幸灾乐祸,城门失火,城内不慌。
长孙无垢凤眸微怒,俏脸紧绷,最终忍不可忍,喊道:“闭嘴”
十三岁嫁入秦王府,做了正妻这么多年,只有仁慈,没有半分手段怎么可能?
在长孙无垢充满威仪的目光注视下,好事的嫔妃自讨没趣,用小团扇遮住红唇,撇撇小嘴,很快就雅雀无声。
“徐太医你继续说,恪儿到底患的是不是流疫?到底有没有方法医治?”长孙无垢训诫完嫔妃之后,听徐太医的话也很是细心,抓住了那个‘恐’字,恐就代表着有可能,但不一定。
徐太医扶着长冉,眉头皱紧又松下,舔了下干涩的嘴唇,说道:“回皇后娘娘,臣非是危言耸听,平时普通人一副汤药下去,在歇息几个时辰,出一身热汗,这病就好了大半,可三皇子却迟迟高烧不退,按照往年病例对照,若是汤药不见效果,便十有八九是流疫。”
“而这流疫最易传染的就是老人和小孩,太上皇年岁已高,纵使儿孙绕膝亲情动人,但也不可不顾安危。”
长孙无垢认同的点点头,柔声说道:“徐太医所言有理,公公,此事确实对您有害无益,媳妇就代你前去看...”
可是还没当长孙无垢说完,就听见一声‘呵呵’的冷笑。
声音悠长,经久不绝。
“徐太医,朕以往倒也看过基本医书,你说的话恕朕不敢苟同。”李渊淡淡说道。
他前世好歹也是读过几年书,再加上体弱多病,每年都会得上几次感冒,一来二回下对感冒认识也更深了。
感冒分为普通感冒和流行性感冒。普通感冒学名叫做上呼吸道感染,原因有很多,受凉、气候突变、过度疲劳等都有可能导致病菌在鼻腔迅速繁衍,因为呼吸道的粘膜腺分泌的粘膜含有溶菌酶,可以杀死病菌,所以在刺激下,大量分泌粘液,就产生了鼻涕。
而流行性感冒不是普通病菌感染,是流感性病菌感染,类似非典病毒。
流感性病毒才是导致流疫的罪魁祸首,李渊不相信在古代有方法治疗这病,唯一的处理方法就是隔离烧死,避免更多人感染。在前世记忆中,李恪并没有夭折,所以他这一句倒说的理直气壮:
“徐太医以恪儿伤寒未能退烧判断他是得了流疫,可是朕在医书看到的是,身体强壮的人患上风寒往往一两个时辰就能好,体格羸弱的人患上风寒病上好几天也是常有的事情。徐太医,此为误诊!”
徐太医听到这等‘悖论’气的胡子发抖,若是平常人早就拂袖离开,大骂不止,可眼前却是太上皇,无奈压着性子,咬牙切齿道:“陛下,臣行医四十三年,伤寒病例不下千起,如...如此理论从未听闻,敢问陛下,此医书为何物?”
现代医学理论徐太医当然没有听闻,李渊心里跟明镜似的,自古以来的郎中大多都是照本宣科,老祖宗留下的东西一点也不改进,全凭经验积累。
但经验却不能当饭吃,更不能经起科学推敲。当然李渊倒不是贬低中医,而是中西医各有优劣。你见过后世哪个人感冒跑到中医那里看病的?
而且徐太医心里也存有私心,就是将李恪的病情夸大,到时候死的话也不至于太过迁怒他,毕竟药医不死人嘛!
这是众人心照不宣的东西,被李渊这样赤裸裸的揭露出来,徐太医的面子往哪里放?今后在杏林怎么混?
于是李渊道:“这本医书朕随手看的,倒也记不清叫什么名字了。但君无戏言,你难道认为朕是在骗你吗?”
徐太医不敢回答,这是死话,说信就是砸自己招牌,说不信就是砸太上皇招牌,他哪个都不敢!所以脸色红一阵,青一阵,但无奈有再多委屈也得他压到自个心里去。
“对不起,君父(爸爸)就是这么不要脸,用权势压人。”李渊心里暗笑,他当然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真跟徐太医说医学理论的话他能说死自己,可是他就有点好处,是大唐所有人的君父,谁也不敢和他顶棱,至少明面上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