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

秦末人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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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近日皆是风和日暖的天气,偶尔黄了几片叶子,便簌簌落了下来,铺在街道上,绕路灯一圈,颇有些意境。

    苏公馆内,苏亦棋正在练字,忽而一阵敲门声响起,打断了即将落成的“和”,他顿了顿,放下手中的毛笔,“请进——”

    闻声打开门的仆人站在门口,恭敬道,“二少爷,大少奶奶有请。”

    大少奶奶?苏亦棋不解,“大嫂找我有何事?”

    “这......小的不知。”

    苏亦棋挥挥手,“先下去吧,待会儿我便过去。”

    雪贺正在后花园的小亭子里捧着本书,看得津津有味。桂花瓣铺在地面上,被柔风轻轻扫起,还把几片卷到她脚边。此情此景,竟是难得的心旷神怡。

    雪贺合起书本,吸了下空气,微闭上眼睛,再睁开时,见一人从回廊处款款而来。

    白风衣,系了条米色围巾,戴着标志性的金边眼镜,儒雅而俊美。

    是苏亦棋。

    雪贺冲他招了招手。

    苏亦棋走过来坐到雪贺对面,打了招呼,“大嫂,今日心情不错。”

    雪贺难得会心一笑,舒开了眉头,“是呀,今日天气凉爽,又有桂花好书相陪,自然是心旷神怡。”

    苏亦棋闻言赞同地点了点头。

    这时,一小女佣端着盘子过来,打断了两人,“大少奶奶,二少爷,厨房新蒸了桂花糕,二夫人托我给少奶奶送了些来。”

    雪贺点了点头,“放这儿吧。”

    小女佣将托盘里的东西一样样端出来。一小碟枣泥糕,一小碟桂花糕,一壶清茶。那桂花糕甜而不腻,咬一口齿颊生香。

    雪贺与苏亦棋相对小饮了会儿。

    半晌后,苏亦棋开口,“不知大嫂叫我来有何事呢?”

    “啊?”闻言雪贺疑惑起来,“我没......”然话未说完,忽一阵晕眩袭来,她忙用手支住了额头。

    苏亦棋见她脸色不对,蹙起眉头,“大嫂?大嫂你没事吧?”

    然这时一阵晕眩也袭击了他,苏亦棋连忙摇了几下头,见眼前一片昏花。接着两人齐齐倒在了桌子上。

    嘈嘈杂杂,喧喧闹闹,耳边似有无数只黄蜂在“嗡嗡”作响。

    “砰砰砰!”

    “老爷,他们就在屋里!”“看什么看,都散了散了!”

    “砰!”“砰!”

    外面实在过于吵闹,雪贺揉揉发胀的额头,迷迷糊糊醒了过来。却不料一抬手,竟触到身侧躺了一人!

    这一惊非同小可,雪贺瞬间清醒。

    她看看周围,发觉自己现在睡在房间里,但方才明明还在后花园陪苏亦棋聊天,两人小饮了会儿,还有吃了桂花糕......之后她好像昏了过去,而苏亦棋似乎也没幸免。

    糟了!雪贺瞪大双眼,猛得一掀被子,果真看到苏亦棋躺在那儿,半裸着身子,露出白皙的胸膛。

    再一低头,自己也是衣衫不整。

    中计了,雪贺自嘲,没想到中了那么低劣的手段。

    此时外面的拍门声愈发大了,雪贺一咬牙,随意理了衣服,赤脚下地,拉开了房门。

    顿时,外面的吵闹声安静了下来。

    一眼看过去,有双目怒睁,满脸不可置信的苏老爷,有看似痛心疾首,余光却一个劲儿往屋内瞟的苏姨娘,另有偷偷在不远处张望的下人。

    还有苏洛。

    他立在那儿,面无表情,只盯着雪贺,双手紧紧握成拳。

    两人双目交接,却都看不懂对方眼神的含义。

    (2)

    “嘭!”

    气极的苏老爷一拍桌子,威严逼人,“你们还有什么好说的!”

    苏亦棋和雪贺跪在地上,低头不语。

    苏亦棋不敢看苏洛,更不敢看自己的娘亲,现在他毁了雪贺的名声,而自己的娘,定是幕后操作的人,他和雪贺无论谁先解释,那都是狡辩。

    这时雪贺先开了口,“无话可说。”

    她这一说,苏老爷更怒,苏洛则紧抓住手中的帽子,苏姨娘却是隐秘一笑。

    “大胆!蒋雪贺,我同意你进苏家门,你却如此不守妇道,勾搭上了亦棋,丢尽了苏家脸面!”苏老爷痛心疾首,“亦棋,你也真是不争气!”

    “老爷,消消气——”苏姨娘得意的瞟了眼雪贺,伸手抚了抚苏老爷的胸口,“这雪贺虽然大胆,向亦棋灌酒,但幸好两人都不胜酒力,这才没做出格的事,亦棋也是受害者,至于雪贺,家法伺候,教训一顿也便是了,省的传出去惹人笑话。”

    她的声音柔媚入骨,字字有理,苏老爷思考下,敛了怒火,“洛儿,你怎么看?”

    顿时,所有视线都集中在苏洛那儿。

    苏洛一直盯着雪贺,雪贺就那么倔强地看着他,片刻,苏洛道,“雪贺有错在先,全凭父亲处置。”

    闻言雪贺冷笑了下。

    苏亦棋这时也不管那么多了,直接站了起来,“父亲!此事孩儿有错,不怪大嫂,她是无辜的,要罚就罚我吧!”

    “你!”苏老爷也站了起来,“你们两个倒是都把错往自己身上敛!跪下!”

    苏亦棋看向苏姨娘,不肯跪。

    苏姨娘不接触他的视线,径直朝外挥了挥手,顿时门外进来三个身强力壮的家丁,硬拉硬扯着将苏亦棋押了下去。

    “福妈,将大少奶奶带下去,家法伺候!”

    苏老爷丢下这句话,就被苏姨娘搀着离开了。

    苏洛见人走的差不多了,上前,半蹲下,“蒋雪贺,你不该解释下吗?”

    雪贺冷笑了声,“还需解释吗?你不是已经认定了,是我不守妇道。”

    闻言苏洛笑着晃了晃头,忽而抬手擒住她的下巴,“蒋雪贺,你情愿让别人误会你和苏亦棋,都不肯正眼瞧我一眼,我就这么令你厌恶?”

    雪贺恶狠狠地甩开他的手,“大少爷,那新婚之夜可是您先离去的,指不定是谁厌恶谁。不过,话说回来——没错,我就是这么厌恶你。”

    “你!”苏洛咬牙,“福妈!带大少奶奶下去!”

    早赶到的福妈这才唯唯诺诺的上前,将雪贺带去了祠堂。

    苏家祠堂供着苏家列祖列宗的牌位,大桌上摆了贡品,香炉,时时都会燃着三支香,静谧且庄重。

    福妈拿着鞭子,有些不忍,“大少奶奶,您就忍着点儿,老身尽量下手轻些。”

    雪贺跪在蒲团上,摇了摇头,“福妈,不必顾忌我,自己犯错本就应自己担着,天经地义。”

    福妈轻轻叹了口气,扬起手中的鞭子。

    “啪!”

    一鞭下去,雪贺吸了口凉气,咬牙忍住了。

    按苏家家法,不守妇道要挨二十鞭,在祠堂跪两日反思。

    二十鞭不是小数目,福妈一鞭鞭抽下去,雪贺的衣服被打出裂痕,露出的皮肤青一道紫一道。

    可她死咬住嘴唇,不肯喊一声,但泪水已止不住地挂满了面颊。

    那真的是很疼。

    苏洛远远看着,有些不忍,却没有阻止。

    “啪!”

    “啪!”......

    终于挨够了二十鞭,雪贺实在支撑不住,朝前倒去。

    “大少奶奶,您撑住!”福妈忙上前扶住雪贺。

    雪贺嘴唇被咬出血痕,已没有力气说话,瘫在福妈怀里。她背上手上几乎全是青紫的痕迹。

    苏洛扫她一眼,下了命令,“去请大夫。”

    雪贺睁起满是泪水的眼睛瞪了过去。

    苏洛没有回应,戴上了帽子,甩袖离去。

    (3)

    两日后。

    “少爷!少爷!”阿福跌跌撞撞地闯进了书房。

    苏洛一直都睡在书房的里屋,此时被人扰了清梦,极为烦躁,“做什么?这么急急躁躁的!”

    “少......少爷,”阿福来不及喘气,扶住门框,“谢......谢......依然小姐来了,硬要带走大少奶奶!”

    苏洛一下子清醒过来,蹙起眉,“依然小姐?”

    谢依然,这个名字有多久没出现在他耳里?如今她终于肯出现了?

    苏洛连忙穿衣,赶去了雪贺房间。

    刚受完罚,在祠堂跪了两日的雪贺体力不支,又因重伤,此时极为虚弱。

    依然,那果真是依然,正匆匆往小皮箱里塞衣服。

    “谢依然,你在做什么?”

    蓦地响起的声音使她一愣,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然而,很快的,她又动起了手,头都不抬,“苏少,我将雪贺送这儿并不是受罪的,如今她受了那么严重的伤,而苏少又不管不问,我这娘家人自然是看不下去,来接雪贺回去,省得受人欺负。”

    “你当这是哪儿?这是苏公馆,岂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苏洛说着,上前按住箱子,双目直直地盯着她。

    依然避开他的视线,转身去扶雪贺。

    苏洛见状,干脆走到门口,拦在那儿。

    他的目光复杂,“依然,你看着我。”

    依然不抬头,“苏少,请让开,当着大少奶奶的面儿还请收敛些。”

    她一手搀着雪贺一手提着箱子,苏洛却依旧堵在那儿不肯让一步。

    依然顿了足,终于直视他,“少爷,请让开,当初您执意做这些事的时候,就该知道会有怎样的结果,雪贺,我今日是定要带走的。”

    他俩对视,谁也不让谁。

    这时雪贺痛苦中□□了一声,依然回过神,推开苏洛,搀着她一步步下了楼。

    离开了偌大而压抑的苏公馆,雪贺的眸子才染上一丝笑意。

    两人唤了辆黄包车,绝尘而去。

    回到了阔别已久,曾有一段快活时光的同子巷。

    57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