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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二的一席话,令沈家人陷入了沉默。他们心中很明白,老二说的在理,老大家今时不同往日了,不是他们能呼呼喝喝的。可是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总是不甘心认命的,没准老大家很快就不好了呢。
“总之,以后与老大家只能交好,不能结仇。我不管你们听是不听我的,反正……”沈东齐转头对刘越说道:“你以后多到老大家走动,别生疏了感情。”
刘越点头道:“好,我会的。”他本身也很愿意和老大家来往。
“……”沈家老爷子和老太太,沉默着不说话。他们一把老骨头,难不成还要腆着老脸去求和?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沈东齐也没想过要一朝劝好父母,他只是说道:“私塾这件事就这样了,我做主,束脩减收三分之一。若是你们不听我的,这事我就不管了。以后如何我也不管,出了什么事情别来找我。”
“……”
做了这个决定,第二天刘越带着一些礼品上沈东明家的门。他看见杨氏,堆满笑容道:“大嫂,前头回来得匆忙,没带什么东西过来。今天东齐让我拿了些年货过来,你收着吧。”
杨氏还是第一回收到沈东明兄弟的年货,显得有点吃惊,又有点不以为然,笑道:“来就来了,还带什么东西,家里啥都不缺。”缺的时候过去了,那时候咋没人送呢。
“呵呵,一点心意,是要的。”刘越勉强笑道,人家说的也对,现在啥都不缺了。
“进来吧。”杨氏收了他的礼说道,收得心安理得,她是大嫂,为什么不收,不收白不收。
“哎,大哥他们都在家吧?”刘越跟进来,在身后问道。
“在,大年下地,不在家能干啥去。”又不是往年,这个时候基本是上山打柴了,那叫一个辛苦,整整一个月也赚不了几个钱,可是有好过没有,再辛苦也要熬着。杨氏想起前头几年的艰难,心下感概道:“也就是今年才这么闲,不像你们,老早地就能回家过年。”
说得刘越讪讪地,怪尴尬,他是真的想象不出来,沈家大房以前的艰辛。
进了屋里,跟大伙儿打过招呼,杨氏招呼他坐下喝茶。
沈东明问道:“二弟媳妇好空闲,今天又来干啥?”可别是又为了私塾的事情,那得烦死人。
“是这样。”刘越从怀里掏出一个帖子,说道:“三弟家的和哥儿今年秋天不是下场了吗,乡试的结果出来了,他考中了童生。虽然才是第一步,但也是个好兆头。家里二老就想吧,让大家伙趁机聚聚,联络联络感情。”抬眼瞧着面无表情的他们,刘越硬着头皮说:“都是一家人,打断骨头连着筋,吃顿饭大家有啥事就说开了。那些对对错错地,跟亲爹娘算不来那么仔细。只要翻过去这一页,往后大家和和气气地,不也很好吗?
沈东明的嘴巴又痒痒地,想抽烟,他咂咂嘴说道:“二弟媳妇把帖子拿回去,这帖子我们不能收。”
刘越道:“怎么不能收?都是一家人,有什么不能的?大哥心里还怨着,那是应该的,可是眼下正是一个机会,爹娘也服软了……”
“他们服软了?”沈东明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说道:“你敢在我跟前胡扯瞎掰,你来沈家多久了?你有我了解他们吗?”他爹娘是啥性子,有谁比他更清楚,没有比他更清楚的。
刘越说的话,他一个字儿都不信。
“这是沈东齐的主意吧?”除了沈东齐也没别人了,上次因沈君和被打的事,把沈东英一家子全得罪了遍,他们更不可能来卖好脸。
“……”一下子被道破,刘越啥也说不下去,他就知道这事行不通。
沈东明道:“老二的心意我们心领了,你回去告诉他,我沈东明这辈子做够了孙子。以后但凡是家中二老的身后事,尽管叫我出钱分担,除此之外,一律别来找我。”
此话搁得够狠,堵得刘越无话可说。他可算是认识到了沈家大房得态度,别说宋景微本来就对沈家本家没感情,说话叫一个难听。就连向来老实厚道的沈东明和耳根子软的杨氏也变得强硬了。他不禁想,若是早一年半载来求和,局面又会怎么样?
可惜这世上没有如果,他喝了一杯茶,连板凳都没有坐热就拿着帖子回去了。
“把这东西也带回去。”沈东明拎着被杨氏收下的东西追上去,塞给刘越道。
“大哥,这……”刘越想还回去,被沈东明阻止了,强硬道:“拿着,你和老二的心意我们领了,可是一码归一码,我们家现在不需要这些。”
刘越只好去看杨氏,愁着脸道:“大嫂你劝劝大哥,东西都带来了怎么能又带回去呢?”
杨氏为难道:“这事我听老沈的,你就带回去吧,啊,以后你要来我们欢迎,却不用带啥东西来。”
就这样,刘越被送了出去,手里拎着一堆礼品,怎么来的就怎么回去。
关上自家大门,沈东明对杨氏数落道:“眼皮子浅,一点东西就把你收买了,也不看看他们是来干啥的。”只要是沈家本家的人一上门,就没有好事。
杨氏想想也是,自己又不缺那点东西,干嘛要手贱去收,她说道:“好好,听你的,我以后再也不收了。”
日上三竿,宋景微出来外院,才听杨氏说起刘越来过的事情,他说道:“又是来说私塾的事?”
杨氏道:“倒不是私塾的事,听说是老三家的和哥儿考中了童生,老二的媳妇来下帖子请咱们去吃顿饭。”只一个童生而已,就下帖子请人,他们家熙哥儿当年考中秀才的时候,也不见得这么铺张。
“哦?帖子收了?”
“没有,哪能收呢。”杨氏心里很清楚地道:“他们欺人太甚,这回让老二媳妇来卖好脸,也不过是因为想拿好处。”沈家本家是些什么人,他们也算是知道了。但凡他们有点脾性,就不咽不下这口气,是一定不会急巴巴地贴上去的。
“嗯。”宋景微听说没收,心里也赞同,他对沈家本家人更没有好感。
“儿媳妇刚起来,快喝口热水吧,我去瞧瞧熙哥儿,他做事毛手毛脚地。”杨氏说道,不一会儿就见沈君熙端着饭菜来了。
全是营养好消化的早点,青年一一小心地摆在宋景微面前,那股体贴劲儿,恨不得自己动手送到他嘴边。
只因昨晚睡得不好,今天才起晚了,要不也用不着这样劳师动众,显得都在伺候他似的。
“你们都去忙吧,我一个人就可以了。”宋景微说道,被人围观着吃饭总是怪怪地。
“好好,娘去忙,熙哥儿留下照顾你。”杨氏说道,见儿子对儿媳妇温柔体贴,说不出的上心,她就满意地离开了。
“你多吃点。”沈君熙比划道,坐在一旁安静地看着他吃。
宋景微用眼角睨了睨他,没有说什么,端起碗就吃起来。
年关越来越近了,最近这几天的天气也越发寒冷,沈家大房人人都穿着厚厚的棉袄。宋景微更是家中的重点保暖对象,杨氏等人总是怕他着凉,总是让沈君熙时刻盯着他,不许他脱下外面那层毛绒绒的披风。
宋景微很想告诉他们,怀着宝宝一点都不怕冷。但是看见每个人显而易见的关心,他就说不出口。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乖乖地穿得像个毛球,令自己连走路都像滚动一样。
离新年还有一天的时候,天上下起了小雪。
除夕夜守岁的时候,沈东明哈哈笑道:“瑞雪兆丰年,明年是个好年份咧。”
他们农家人,看天吃饭,最高兴的就是丰收了。
“是啊,儿媳妇那地明年也要下种了,看来是个好兆头。”杨氏开心道。
沈君熙跟宋景微坐在一块儿,围着暖和的火炉,齐齐微笑。
瞧着关心日渐亲近的儿子和儿媳俩,杨氏欣慰地说道:“景微若是累了就回屋休息吧,我和你爹守着就成了。”
宋景微点头说:“好,现在还不累,再坐一会儿。”
杨氏又跟沈君熙说道:“熙哥儿陪你媳妇一道回去,明天还要一早起床,可别忘了。”
“嗯。”沈君熙望着母亲,认真点头应道。
一场雪连着下到新年的早上,沈家大房起来拜神的时候,堪堪停了。也是为了抢头一炷香,沈东明和沈君熙起了个大早。杨氏比家里的男人们起得更早,她在天还黑着的时候就准备好了大公鸡和猪肉,一些香烛炮火。
在去拜神的路上,遇到许多村里人,大家相互问好,祝贺新年。
沈东明笑得爽朗,和每一个碰面的人亲切地道了句:“早啊,新年好!”
这个时候,人人也是笑容满面地对他道:“新年好!”
等拜了神回来,家里杨氏已烧好了早饭,是一顿丰盛的早饭。她对男人们说:“快进来烤烤火,暖和暖和,外面可冷了吧?”
“走着就不觉得冷,一停下来就冷了。”沈东明放下东西,搓搓手说道,连忙进屋里的火炉边烤火。
沈君熙也放下东西,脱下软皮做的手套,先到火炉边烤烤火。他迎着早晨的露水出去的,此时身上带着一身寒气,头上还染着不少雾水。等把身上的寒气去得差不多了,他对双亲比划道:“我去喊媳妇吃饭。”
“去吧。”杨氏微笑道,温和的脸庞在火光下显得特别慈祥。
此时的天还是很早,深冬的阳光关在厚厚的云层了,不曾探出头来。每天的这个时候,宋景微还在屋里酣睡。
沈君熙轻手轻脚地进来,走到床边,用温热的手掌覆上媳妇的脸颊。
虽然他的手刚刚烤了火,他觉得很暖和了,可是宋景微一直睡在温暖的被窝中,这点暖度对他来说是冷的。
“……”被惊醒之后,他眨了眨迷蒙的眼睛,沙哑着嗓音道:“几点了?”
“嗯?”沈君熙疑惑着神情看他。
“没什么,我是问现在什么时辰?”宋景微默了默,说道,他看见外面的天还不算很光亮。
“该吃饭了。”沈君熙见他如此,比划道:“雪刚刚挺,今天是阴天。”也许中午会放晴,谁知道呢。
“哦……”宋景微点头道,爬起来穿衣服。
沈君熙井然有序地替他递来衣物,下床时帮他穿上厚厚的棉鞋。他看见,媳妇的脚不再是萧条修长,而是变得浮肿起来,他捏捏手中的大胖脚,比划道:“会疼吗?”
“没什么感觉。”宋景微站起来,习惯性地活动活动手脚,说道:“要快点才行,别磨蹭。”
“嗯。”沈君熙给他端来热水洗漱,梳头束发。
安静坐在铜镜面前,瞧着身后熟练梳头的青年,宋景微有些恍惚。曾几何时,他很讨厌别人的触碰,到今天为止,青年却已经是他生活中的大部分。从早到晚,从吃饭到睡觉,不管是哪里都有他的影子。
习惯是个可怕的东西。
大年初一,一家人围在温暖的火炉边,吃上一顿丰盛的早饭。便吃便聊着,说点开心的事情,气氛十分温馨。
因为日子有了期待,有期待就有滋味,心里就高兴。
“我瞧着景微就是这个月的事儿了,咱们是提前让稳婆住在家里还是怎么地?”
沈东明说:“景微是个男的,给他找个会接生的男的,不是更好?”
沈君熙比划道:“找个男的。”
全家都这么说,关键是儿媳妇也点头,杨氏就说道:“行行,都听你们的。等过了这几天,我马上就去找。”
“胡郎中不是会接生吗,找他不就好了?”想到儿媳妇一直是找胡成春看病的,沈东明这样说道。
“他是大夫,当然会,可是……”杨氏说道:“恐怕他不愿意到家中待产。”他们都知道,生孩子就是鬼门关里走一趟,有多少人没能熬过来。他二叔沈东齐前头那个老婆就是这样,生孩子的时候去了,一尸两命。
想到这儿,杨氏连忙呸了呸,不去想那些晦气的事情。
“兴许他肯呢,不行就出多点银子。”沈东明说道,谁不知道胡郎中最爱财呢。
“那好,我过几日就上门去拜访,好好跟他说说。”杨氏这样决定道。
长辈们讨论着自己的事情,宋景微安静倾听,嘴边带着浅浅的笑意。坐在他身边的青年也一样,很喜欢听父母亲谈论他们孩子的事情。说到即将出世的小宝宝,他的眼神充满宠溺和深爱。望向身边爱人的目光也是一样地,像一壶温度刚刚好的清茶,不浓不淡,清新宜人。
往年过年的时候,沈家大房因为亲戚少,不需要走动,所以是村里过年过得最冷清的人家。今年也是一样不走亲戚,这个年却似乎跟往年的清冷完全不一样,人人都觉得过得很舒心,很热闹。
裴鸿轩和吴喜来拜年,杨氏留他们在家吃午饭,就更热闹了。
因着裴鸿轩有孕,宋景微又快生了,大家都喜气洋洋地,不时在谈论孩子的事情。
裴鸿轩就对沈君熙问道:“你的孩子就快出世了,你有想过给他起什么样的名字吗?”
众人瞧着孩子的爹,只见沈君熙抿着嘴点头笑笑,比划道:“想过的,要先问问媳妇的意思。”他侧头看着宋景微,颇有几分乖觉的意思。
“哟……”大伙儿们打趣地笑了,都知道沈君熙疼媳妇,听媳妇的话,可是也太过了点吧。
“大叔怎么说?”裴鸿轩又向沈东明问道,他就不信了,宋景微凭什么在家里横行霸道。
没成想沈东明笑呵呵地说:“大叔没读过几本书,让儿媳妇取吧,儿媳妇才是文化人。”
杨氏点头附和道:“是这样没错,都听儿媳妇的。”他说什么名字好,就取什么名字,这不是应该的嘛?
“……”裴鸿轩无奈地看看这家人,真是,把儿媳妇纵到天上去了。
下午在房中休息,沈君熙用笔墨写了几个名字,拿到宋景微面前给他看。瞧见媳妇疑惑的眼神,他笑着比划道:“是名字。”
“哦。”原来如此,宋景微逐个看下来,在沈畅二字上停留片刻。也不见得这个名字有多好,就是有眼缘吧,他伸手点了点它道:“叫这个如何?”
沈君熙一看宋景微指尖下的字体,就笑了,比划道:“也正是我喜欢的。”他心仪的名字。
“嗯,到时候再起个上口的小名。”宋景微突然睨着他说:“你们这儿不是流行起小名吗,什么狗蛋铁蛋,二娃子。”
“……”沈君熙微窘地笑了笑,那些名字确实太土气。
“你的小名是什么,也是狗剩什么的?”宋景微好奇地问道。
“唔……”沈君熙猛摇头,比划道:“我没有那样的小名。”
“哦?那是什么?”他追问道。
“……”沈君熙立刻就踌躇了,还没说就先红了脸,在宋景微的注视下,他比划道:“小时候叫笨笨,长大就不叫了。”
“笨笨?”宋景微不太确定,是不是这个意思。
“嗯。”再次听见这俩个字,沈君熙烧红了耳朵,特别是从媳妇的嘴里喊出来。
“你不是考秀才了,怎么会笨?”难道是反话?贱名好养活?
“小时候笨,长到三岁还不会说话。”沈君熙比划道。
“哦……”关于说话的事情,宋景微点头带过去,说道:“我看你挺聪明的。”
“……”被夸赞了,沈君熙面上笑得挺淡定,心里隐隐发甜。
初一过去了,初二初三走亲戚,初四初五村里的人们开始互相走动串门子。杨氏今年走动得十分积极,把家里准备好的一些年货送给大家。因着她儿媳妇在村里着实是个人物,大伙儿们对她也是客客气气地。这就是杨氏想要的效果,她总想着把大伙儿们的关系打好点,给她儿媳妇少惹一点麻烦。
听闻知县大人年前曾在沈家大房吃饭,与他们家的儿媳妇是朋友之交,村里人就不敢再放肆地嚼舌根子了,他们更加趋向于想和沈家大房交好。是以无论杨氏走到哪里,都几乎被人热烈欢迎。
这其中,当然不包括本来就跟杨氏和沈家大房不对付的人。
沈家本家算是一家吧,不说沈家二老如何,反正王氏看杨氏各种不顺眼,其中还有不想承认的嫉妒。
在初六这天早上,沈家大房收到一封来自隔壁镇再隔壁镇的信件,收信人是杨氏。
杨氏疑惑地打开看看,不太认识字,便让沈东明给她说说。奈何沈东明认识的字也有限,他只会写自己的名字而已,他说道:“要不拿去给熙哥儿看。”
杨氏说道:“还是给咱儿媳妇读吧。”
把信给了宋景微,宋景微看了就说道:“这是您娘家弟弟给您寄的信,上头说……”他顿了顿,继续说道:“说您母亲病了,请您速去看望。”
“我娘病了?”杨氏大吃一惊,在她印象中,她娘亲总是彪悍风火地,好像永远不会累似的。上次也听杨双娇说过,她娘亲身体不错,还硬朗的,怎么突然就病了?
“嗯,还说吃药看病用去不少钱,家中已囊中羞涩。”宋景微说道。
“……”杨氏愣在那儿,好一会儿才眨眼道:“不是说弟弟赚了不少钱,怎么病一场就花光了?”
“也不排除生了大病确实要钱。”宋景微说:“去看看无妨,尽一份心意是应该的。”假如杨氏的娘家母亲真的有病,杨氏不去就显得不孝。假如杨氏的娘家母亲没病,却看过了自己也安心,或者说也死心了。
“景微说的也是,不管咋样,咱们去看看也就是了。”沈东明说道,他最清楚妻子的心思,其实是想去探望的。
“可是……景微如今这样,咱们怎么走得开?”杨氏心动是心动,可是家里这边她也丢不开手,不放心。
“没关系,您二位一起去吧,也不会很久。”宋景微乜了乜沈君熙,说道:“家里有他就行了,不用担心。”
沈东明见状,拉拉妻子的袖子,说道:“是啊,有熙哥儿照顾他媳妇,咱们不用担心,熙哥儿比咱们还上心呢!”
杨氏也不是很迟钝,点头说道:“也成,那你们要好好地,娘和你们爹去个四五日就回来。”
宋景微说:“不忙,能在元宵之前回来就好了。好不容易去一趟,玩得尽兴些。”
俩人都点头,若是那边真的需要,他们也不一定啥时候能回来。
当天上午,杨氏便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启程回娘家探亲。宋景微从抽屉里拿出一包碎银子,挑出十两左右,用一个荷包装起来,让沈君熙给她母亲带着。
“怎么又给银子?”杨氏接过儿子手中的荷包,一看又是银子,忙退回去说道:“儿媳妇给的银子都用不完,就不必再给了。”现在宋景微每个月都给定量的银子给她,偶尔还有额外给的,加起来可不少。
沈君熙比划道:“媳妇说给您带着备用,到时候能用着就用,用不着就带回来。”
“这我当然懂,我这不是已经够了吗,我带的这些尽够了。”杨氏还是不肯收,说道。
“娘,您拿着。”沈君熙不管她怎么说,就是塞进她手里,比划道:“媳妇给的,是他的心意,您不要怎么行?”
“……”杨氏哪里能不领这份心意,若是宋景微对她不理不睬,那才叫难受呢:“那好吧,我就带上,到时候用不着就还给你媳妇。”她说道。
“嗯。”沈君熙笑了笑,大家都知道这银子是不可能还回去的,因为怕宋景微会生气。
“行了,回去好好照顾你媳妇,娘和你爹不在的时候,你要打起十二分精神,一点儿都不能放松,知道吗?”杨氏说不担心是假的,若不是娘家出了这样的事,她是哪儿都不肯去的。
“娘放心,媳妇会好好地。”沈君熙比划道,眼神坚定又执着。
“哎,一定会好。”杨氏嘴里心里都这样期望着,她希望等他们回来的时候,好好地守着大孙子出世。
就是这份心急,她和沈东明吃过午饭之后就起程了,驾着家中的牛车,急匆匆地赶往远隔着两个镇的娘家。估摸着等他们到达的时候,天色也漆黑了。
在路上的人,担心着家中的亲人。在家里的人,也担心着路上的亲人。
家中父母出门以后,家里的大小事就落在沈君熙的身上。他要照顾整个家的大小琐事,还要仔细照顾就快生宝宝的媳妇。幸好这些家务琐事对沈君熙来说已是平常,不管是喂鸡还喂猪,煮饭还是洗衣,对他来说得心应手。
晚上早早地做好晚饭,让宋景微趁热吃饱了,给他打上热水洗个热腾腾的澡,好让他安心睡觉。
待媳妇睡了,他才开始理会自己。洗完澡,还要把衣服洗了晾上。去家中各处走一圈,查看有无异常,再倒回来睡觉。第二天一早就起来,打扫做饭喂家畜,还要放狗出去跑跑。
很多时候,宋景微都是安静地看他忙碌,看他井然有序地完成各种琐事。
发现青年很有耐心,无论是做什么都很认真细心,很灵活很专注。似乎除了不会说话,他什么都可以。这不禁让宋景微想起一句很著名的话语:“上帝为你关上一道门,就会为你打开一扇窗。”
他想,青年的窗就是身上各种的优点吧,越是了解就越是深刻地感受到青年的好处。
忙碌中的沈君熙,很享受媳妇的视线,若有似无地追随着自己。偶然他会微笑地回视过去,却又害怕因此打断这种美好的追随。他很希望被宋景微注视,被宋景微看在眼里。
就像他很早以前就开始期待的那样,媳妇今天有没有更喜欢他一点。
今天沈君熙可以很肯定地回答自己,有的。
在路上奔波的沈家夫妇二人,也在天黑以后达到杨氏的娘家。杨氏的弟弟杨水生还没睡,他恰巧出来锁门,便见隐约是二姐和二姐夫来了。很是吃惊,他瞧清楚确实是杨氏,连话都说不出来。
“阿弟?”杨氏上前去,唤了唤道,那个熟悉的身影约莫是她的阿弟。
“你是……二姐?”杨水生面露激动,颤声问道。
“是啊,阿弟,我是二姐呀!”杨氏有心和弟弟叙旧,可是心里头惦记着母亲的病情,赶紧说道:“娘的病情怎么样?咱们快进去看看,一会儿再说别的。”
杨水生愕了愕道:“娘的病情?娘的什么病情?”
杨氏心急道:“你不是在信上说,咱们娘病了吗?她到底生的什么病?”
杨水生愣愣地对姐姐说道:“娘没生病,我也没写过信给你。”他知道二姐的情况,也知道冯氏的态度,这些年哪敢写信与杨氏来往。
“你没写信?那是谁写的信?”杨氏也愣了,难道他们被骗了不成?
沈东明从怀里把那封信掏出来,递给杨水生道:“你看看,这是不是你写的?”
杨水生也是度过几年书的,一看,信上的内容都是莫须有的事情,他难以理解,又了然道:“这信不是我写的,不过我知道是谁写的。”
“谁写的?”沈家夫妇追问。
杨水生难堪道:“一定是娘让村里的老童生写的。”他们村里有个五十多岁的老童生,专门给人写信什么的,他的字迹人人都知道。
“竟是这样?”夫妇二人心下复杂,这事果然是有蹊跷。至于是什么蹊跷,那还用想吗,都是冯氏自己弄的。
显然杨水生也想到了,所以才脸色难看,他说道:“娘也真是的……害你们巴巴地赶来,真是对不住。”
“……”杨氏和沈东明还沉默着,一时不知道怎么面对这个结果。
“水生啊,是谁来了?”刚睡下去的冯氏,听见村里有狗吠声,又听见自家院子里有动静,便摸黑着起来问道。
杨水生瞧了瞧姐姐和姐夫,见他们点头,才回头跟冯氏说道:“娘,是二姐和二姐夫来了。”
弟弟说话的同时,杨氏一马当先地走进去,和冯氏来个面对面,她叫道:“娘,我听说你病了,我来看你了。”她心里头隐隐藏着火气,她抛下即将生产的儿媳妇,风尘仆仆连夜赶路,得到的就是刻意的欺骗,这叫她怎么能不上火。
“你……你是二丫?”冯氏不确定地问道,她听声音才辨别出来,这是她的二女儿杨双巧。
“对,是我。”杨氏说道:“听说您生病了,吃药吃得把家里都掏空。我瞧着您现在走路有劲,中气十足,是好得差不多了吧?”
冯氏绝对没想到,杨氏会来得这么早,偏生这个不上不下的时候来了,她什么都没有准备好。眼下被女儿这么一质问,她哪里回答得出来。何况她还没来得及和杨水生通气,恐怕杨水生早就告诉了杨氏,她没有生病。
“娘,您怎么不说话?”杨氏又问道。
“说啥话,我不这么说,你能来看我这把老骨头吗?”冯氏指着杨氏的鼻头骂道:“你瞧瞧你自己,我辛辛苦苦把你拉扯大,给你吃给你喝,我容易吗我?可你是怎么回报我的?年纪轻轻地就跟男人跑了,几十年也没惦记过娘家还有个老娘,你是一头白眼狼!”
杨氏说道:“我是白眼狼,我活该被您卖给有钱的男人做妾,跟亲姐一起伺候一个老男人。您心里只想着钱钱钱,我没钱的时候你可稀罕我的惦记?现在我有钱了,您的信就来了。您养大我不容易,这我承认,可是就因为您是母亲,就活该我啥都得听您的?您叫起去跳火坑我也得去不是?”
冯氏梗着脖子说道:“那怎么能叫做妾?跟亲姐一起嫁个男人很委屈你吗?你以为自个是小姐出身,有吃有穿就不错了你!”
“谢谢您了,我现在也有吃有穿,要不您也不会多看我一眼的!”杨氏红着眼睛道,这是她亲娘,眼里头只有利益的亲娘。
“那是你运气好。”冯氏想起杨氏如今的风光和家底,刚才的气焰下去了一点,她就是这么现实的人,有钱才是硬道理,她说道:“你埋怨我也罢,恨我也好,我始终是你娘。如今你的日子过好了,难道还不能孝敬孝敬你亲娘?你娘以前过得什么苦日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就是因为日子过得太苦,才希望你们嫁给有钱人,我怎么就错了?”
当年那事,她有她的道理,从不认为自己做错了,就是到了今天这份上,她也不认为自个错了。杨氏如今过得好,在她眼里确实只是运气好而已。
“您过得苦我知道,所以我才留下来。”所以刚才没有掉头离开,她心里再恨再怨也还是惦记着亲娘,这就是人的天性。杨氏心酸地说道:“要不是这样,我何必大晚上地赶来。”还不就是心里还有老娘,谁叫这是自己的亲娘呢。
“你还知道就好。”冯氏听女儿服软,乜了一眼背后的沈东明,说道:“都别杵着了,快进屋里来说话。水生,快叫你媳妇起来倒茶。”
杨水生连忙道:“我来泡就好了,二姐姐夫快里面请。”
冯氏冷哼了一声,因着女儿和女婿在这里,就罕见地没有再说啥。
进了屋里,大伙儿坐下,倒上茶水,杨氏喝了一口,平复了心中情绪,才开口道:“是不是大姐回来过?”上次一别,也不知道大姐杨双娇怎么样了,眼下看来,应该是活蹦乱跳地。
冯氏说:“她是回来过,没多久又走了。”提到大女儿,她老脸一沉,说道:“别提那个混账东西,我辛辛苦苦给她看好了一户殷实人家,她不去就罢了,竟然还跟个穷酸鳏夫在一道鬼混,真是气死我了!”
对这样事情,杨氏不做表态,她说道:“大姐是怎么跟您说的?”总不会给她说好话,她就知道。
“没咋说什么,就是说你现在日子过好了。”冯氏乜了她一眼,说道:“我听大丫说你家娶了个不得了的儿媳妇?他厉害得紧,把你们家管得严严实实?”
“没有得是,我儿媳妇很好。”杨氏和沈东明异口同声地说道。
“啧啧!瞧你们这怂样儿,老娘就不信这天底下有很好的儿媳妇。”冯氏嘲讽着女儿和女婿道:“你们以为儿媳妇都是什么好东西,别把他们看得太起了,不过就是替人生孩子,也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
杨氏道:“娘您别忘了,您也是别人的儿媳妇。”
冯氏一时无语,便又听女儿教训道:“天底下就是因为有您这样的人,才有诸多矛盾和吵闹。就因为自己过得不如意,便也揣测别人的美满是假的,您是什么心态?我告诉您好了,您是嫉妒羡慕,想恨个好儿媳好婆婆也恨不到。”明知道冯氏以前有个恶婆婆,杨氏也就不往下说了,冯氏固然可恨,以前却也过得可怜极了。
不止是杨氏想到冯氏的可怜,冯氏也想到自己的可怜。三十多岁上头就死了丈夫,独自拉扯大三个孩子。她若是不彪悍,不风风火火手脚麻利些,连一口吃的都抢不到。
“但凡有办法,我也希望您的日子过得好些。”沉默了良久,杨氏从怀里掏出一包碎银子,放在桌上说道:“这是我那儿媳妇特意准备的,说用得着的时候总会用上。您拿着,该吃的吃,该穿的穿。”
冯氏沉默地:“……”
“往后真有个病痛,我也不会真的不管。”杨氏对弟弟杨水生说道:“阿弟,以后有啥事就写信来……”
杨水生闷头不语地点头,他心里也是对不起姐姐的,从前冯氏的举动,有一大半都是为了他这个独子。
因为家里有个待产的儿媳妇,杨氏和沈东明瞧着冯氏健健康康,也就不想多待。第二天早上,他们就准备起程回家。
临走时,杨氏对冯氏说道:“娘,我那儿媳妇怀着我们的大孙子,已经快生了。约莫就是这个月的事,到时候生了娃,你们一家子过来瞧瞧。”目光触及弟弟和弟媳,她再次说道:“儿媳妇不是用来生娃的工具,他们是亲人,你对他好他就对你好。让这个世上多一个真心对您好的人,何乐而不为呢?”
不管冯氏心里怎么想,她该说的该做的就是这样了。
想到家里的儿子与儿媳,还有那尚未落地的大孙子,他们归心似箭,一刻也不想多留。
下午时分,沈君熙和宋景微刚刚吃过午饭,在屋里无聊地呆着,一边烤火一边喝茶,都安静得很。他们听到小黑嗷呜嗷呜的叫声,像吠叫又像撒娇,这种表现只对待熟悉的人才会有,门口会是谁来了?
“难道是裴鸿轩和吴喜?”宋景微猜测道。
“……”沈君熙摇摇头表示不知,他对宋景微比划道:“我出去看看,你好好待着。”自从剩他一个人照顾宋景微之后,他离开时就会叮嘱一遍。
“你去吧。”宋景微习惯地道,怀着孩子九个多月了,他还能有什么不能习惯的。
“嗯。”沈君熙才起身走了,来到门口,打开门一看,吃惊地张开嘴,竟是父母回来了,他笑着比划道:“怎么就回来了?”
沈东明嘿嘿地笑着没说啥,杨氏愁着脸说:“别提了,你外婆根本就没生病,我们呆了一宿就回来了。”又道:“景微呢,景微怎么样啦?我们不在的这天一切都好吧?”
沈君熙比划道:“他很好,家里的一切都好。”
“那就好了,来,帮娘提点地瓜进去。你舅舅刚挖的,我拿回来给你媳妇尝个鲜。”杨氏从牛车上把地瓜拖下来。
沈君熙连忙上前去接,发现地瓜挺多的,有点重。不过地瓜的味道也还不错,想到自个的亲娘时刻时刻都惦记着自个的媳妇,他露出惭愧又感激的神色。母亲是他这辈子最爱最感激的人之一,她对他们总是这么体贴慈爱。
“都进去吧,我去把牛放一放。”沈东明笑道,驾着搬空的牛车走了,喂牛去。
“熙哥儿,你先进去,我来关门。”杨氏说道,等沈君熙进了门,她把大门关上,倒是没上锁。
俩人先到厨房把地瓜放了,洗干净手,才搓着手进了暖和的屋里。
宋景微瞧见杨氏,也疑惑道:“您这么早回来了?”
杨氏笑道:“是啊,娘家没什么事就回来了,我这不是惦记着你吗?他们啥时候来都成,可你就要生了,我走开了不放心。”
宋景微能感受她满满的关心,说道:“您快坐过来,暖暖手。”拿过手边茶几上的茶壶,给杨氏倒杯热茶:“来,喝杯热茶。”
“哎,成,娘自己来,你快坐着吧。”杨氏瞧着他那肚子,就觉得危险,连忙说道。
“不碍事。”宋景微笑道,现在他每天都运动,哪里敢整天坐着,他对沈君熙问道:“你爹没进屋吗?”
沈君熙比划道:“他去放牛,一会儿就来了。”
“哦。”他才想起来,连忙问杨氏道:“厨房里还有午饭,您二位吃过午饭了吗?”
杨氏道:“倒是在路上吃了一些干粮。”
宋景微连忙催沈君熙,“去,给你爹娘弄点午饭吃。”
沈君熙笑着点头,刚才在厨房放地瓜的时候,他已经把火烧着了,正在热着饭菜呢。
杨氏也是知道的,连忙笑着说道:“不忙,熙哥儿已经烧好火了,很快就能吃了,我等他爹回来吃。”又对沈君熙道:“不如你去拿几个地瓜,给你媳妇做烤地瓜?”
沈君熙瞧瞧媳妇,用眼神询问,想吃烤地瓜不?
宋景微见过路边摆摊的烤地瓜,气味很香的样子,可他从没买来吃过,他迟疑地说道:“好吃吗?”
沈君熙微笑着点头,带着鼓励的目光继续看着他。
“那就,给我烤一个吧。”宋景微道。
“行,还是多拿几个吧,给你爹也烤一个。”杨氏说道。
沈君熙起身去了厨房,拿了四个模样均匀的紫地瓜,回来放进火炉边上烤。
烤了有一会儿,沈东明哈着气儿进来了,看见屋里头大伙儿都在,他笑眯眯道:“都在呢?”鼻子里及时闻到一股熟悉的香味儿,惊喜地嘿嘿笑道:“烤地瓜呀?”
杨氏笑道:“是啊,刚拿回来,给儿媳妇烤一个,尝尝鲜。”
沈东明笑道:“只有儿媳妇的份儿呀?”他也是爱吃烤地瓜的。
众人一同说道:“有四个呢。”
吃过午饭,吃着煨熟了的烤地瓜,不知怎地又说起了杨氏娘家的事儿,沈东明嘀咕道:“整整十两银子,也就给我们回了一袋地瓜。”还不是满的,只有三十斤左右。
“咱们又不缺这口吃的,地瓜尝尝鲜还不错,每天吃你能吗?”杨氏没好气地道。
“嘿……”沈东明也就是那么一说,倒不是真的心疼那些银子。
杨氏觉得银子花出去了,该与儿媳妇说一声,她面露紧张地说道:“熙哥儿他媳妇,你给的那些银子,我把它给我娘了。”
宋景微回道:“哦,给了就给了,人没事就好。”
人当然是健健康康地,所以杨氏才讪讪地,不过好歹是亲娘,她就不多说什么了,只说道:“这次回去也没咋说话,我就让他们以后过来,瞧瞧外曾孙。你觉得这样行吗?”
宋景微道:“您觉得行就可以了,来看看孩子没什么打紧。”
杨氏点头道:“就是看看孩子。”儿媳妇一答应她就笑了起来,不过想到之前杨双娇和王春杏的事情,忙说:“我娘虽然性子急了些,但是应该不会添麻烦的,他们看了孩子就走。”她心里想着,到时候娘和弟弟弟媳来了,自个看着点,应该不会出啥事儿的。
“嗯,没关系。”宋景微道,不管杨氏的娘家是怎么样的,他这边做到本分就好了。
年初八早上,沈家本家的儿媳妇刘越又带着礼品来上门。杨氏上次挨了沈东明的训,当下不敢乱收,说道:“二弟媳妇新年好,礼品就收回去吧,咱们老沈说了,不能收。”
刘越面对杨氏这样的老实直白,也是没法子,说道:“初十那天三弟家的和哥儿成亲,大哥大嫂去一趟吧?”他又是带了一张请帖来,还是沈君和的。
杨氏没收,奇怪道:“二弟媳妇,我就不懂了,既然是三弟家的喜事,为啥他们不来,每次都让你来?”
刘越尴尬地笑笑,自然他们不肯来,拉不下面子。还有一个缘故就是,沈家本家跟沈家大房关系比较好的,也就是刘越这个没关系的人了,其余都不行:“大嫂啊,他们不是不想来,他们是怕你不给他们进门。”
杨氏连忙道:“这话你可别乱说,我啥时候不给谁进门了?不管是谁来,只要他来,我就敢招呼。”
“哎,那是的,我也是这样想,他们想差了而已。”刘越勉强笑道,如今杨氏不同以往,连说话都特别令人难堪。
“回去吧,拿着帖子回去。上次不是已经说了,但凡是有关二老的事情,我们义不容辞,不过其他旁的琐事,就不必知会我们了。”杨氏照着沈东明话复述道,就是这样意思。
“……”刘越每回都被塞回去,次数多了也不好受。他想着,这是三弟家的事情,又不是他家自个的事情,凭什么他们不来赔笑脸,凭什么每次都是自个来赔笑脸。于是也拉下脸了,说道:“我知道了,大哥和大嫂的意思,我回去会转告的。”好叫他们知道,这沈家大房是拉不回来的了,不过这和他们二房没撒关系,他重新笑道:“虽说如此,可是大哥大嫂和我们二房可别生疏了,我们还是念着大哥大嫂的。”
“……”杨氏没啥好说,就点点头,相比起其他人,刘越他们倒是不讨厌。
“还有,我那侄媳妇快生了吧?到时候可别忘了通知我,让我来看看侄孙。”刘越和气地说道。
“是快生了,到时候再知会你。”杨氏说道,提起自己的大孙子,脸上有了些笑容。
两人又说了一会子话,她就把刘越送出门。之前说过一嘴巴请郎中的事情,这会儿倒是可以提上日程了。杨氏回屋里跟家人说一声,就拿着礼品和银子上胡郎中家的门去了。
胡郎中掐着时间一算道:“足足九个月还多些,今天不生也就是明天了,你怎么现在才来找我?”
杨氏吃惊,竟然是这样,她慌张道:“我瞧着儿媳妇没啥反应,这些天能吃能睡地,以为还早着……”
“不早了。”胡长春赶紧收拾东西,说道:“快走,去你家。”
“哎哎!”他这么急的模样,把杨氏闹得惶惶地。
“对了,奶羊准备得怎么样?”胡成春一边疾走一边问道。
“老早就准备好了!”那是大孙子的口粮,他们没有更上心的了。
“那就好。”
当天晚上,胡郎中就在沈家大房住下了。也是他那张嘴巴太灵,本来宋景微这阵子能吃能睡,啥反应和前兆的没有,这天晚上睡下去,也是很快就入睡了。
半夜时分,宋景微被尿憋醒,摸着黑起来叫道:“沈君熙?”
连叫了两声,沈君熙马上醒来。他最近精神紧绷着,一有风吹草动就醒了。此刻听闻媳妇的呼声,连忙起来把屋里的油灯点亮,揉着眼睛过来比划道:“怎么了?”
“我想去解手。”宋景微说道,从床上挪下来。
“嗯。”沈君熙闻言,弯腰给他穿上棉鞋,小心扶他起来,到净房门口,宋景微就不让他一起进去,说道:“行了,这里等我。”
他虽然担心,可是也知道,宋景微很坚持。
宋景微顺利地解决完,系上裤子时候,突然感到肚子一痛,他以为吃坏肚子了,是要拉肚子的前兆,连忙又解开裤头。不过一低头就看见,裤子里有点不一样……什么东西顺着大腿流下来了。
“沈君熙。”他还算淡定地说道:“你进来一下。”
沈君熙闻言,又疑惑又惊讶,却不敢迟疑,连忙就推门进去了,一边比划道:“怎么了?”
宋景微扶着屏风,见他走近了才道:“我好像要生了……”刚好阵痛,连声音都弱弱地,跟平时天差地别。
“……”沈君熙愣在那儿,然后马上跑了出去,他跑了几步又倒回来,先把媳妇弄到床上躺着。
“别,太脏了……”宋景微扶着床杆,不想坐下去,“你快去叫人,我这样就行。”
“嗯嗯!”沈君熙心急如焚,安顿好了媳妇之后,马上跑出去叫人。
可恨他口不能言,只好逐个去拍门。先是拍杨氏和沈东明的门,待二人打开门之后急忙比划道:“媳妇要生了!”
杨氏睁大眼,不可置信地道:“你说啥,媳妇要生了?”
沈君熙把头点得像捣蒜,神情急得不得了,指着胡郎中的住处让杨氏去。
“好好好!”杨氏连忙对丈夫说:“他爹你去喊郎中,儿媳妇要生了,我得赶紧去烧水!”
沈东明连声答应,也顾不上冷不冷,穿着薄棉袄就冲进了寒风里。跟他大孙子比起来,这点冷又算得了啥呢。
“熙哥儿,你媳妇现在怎么样?”杨氏抓着儿子问道。
“他还好,我回去陪着他,您一会儿赶紧过来。”沈君熙比划道,神情总算平静了一些。
“行行,你赶紧回去陪着他吧,娘一会儿就过来。”杨氏心下乱糟糟地,一会儿又抓着儿子说道:“对了,记得叫他多走动,能走就别躺着!”
“嗯!”沈君熙跟杨氏说完,连忙跑回屋里,他心里想到生孩子的艰难,便又开始惴惴不安,万一媳妇不好生该怎么办好?
此时宋景微还站在,靠在床头的杆子上。最开始的阵痛是一阵一阵的,不是特别地痛,还能忍受。他最不能忍受的是,下面两腿之间,不时地流淌着热热的液体,然后在腿上慢慢地变凉。
“大夫来了没?”他向满脸紧张的沈君熙问道。
“咱爹去喊了,娘去烧水……你疼吗?”沈君熙皱着眉头,很是心疼地比划道。
“现在还不是最疼的,还能忍受。”宋景微放轻着呼吸,努力调整自己,希望用最好的状态来等待生产,他把手交给沈君熙说道:“来扶着我。”
沈君熙小心地搀扶着他,跟着他的脚步,在屋里缓缓地走动。
见媳妇明明很痛,却坚持行走,他心里如刀割。
“长痛不如短痛,听说这样生得顺利点。”宋景微咬着牙道,额头上已有薄汗溢出。
“嗯。”沈君熙点头,他娘亲也是这么说的,可是说起来简单,做起来难。他想,媳妇现在一定很难受。
他们在屋里走了好几圈,沈东明带着胡成春匆匆赶来。
胡成春瞧见二人在走动,连忙问道:“眼下是什么情况,羊水破了没?”
估计腿间流的就是羊水,宋景微吃力地他点点头,继续坚持走过来。
见状胡成春就道:“我瞧着你是个有主意,你觉得差不多了就喊我,现在就走着吧。”他接生过不少孩子,倒是没见过谁家的待产人有这么坚强理智,知道怎么样做才是对自己最好的。
不一会儿,在厨房烧水的杨氏也赶了过来,急忙问了几句情况。见儿媳妇这么辛苦,她光着急却不顶用。
“你们俩先出去吧,有需要我会喊你们。”眼见着时间差不多,胡成春对杨氏和沈东明说道。
沈东明出去是应该的,他怎好看这儿媳妇生产,可是杨氏不像出去,她说道:“要不我留下来帮忙吧,屋里就你们俩大男人,能行吗?”她着实不放心得很,她怎么能出去呢。
“你儿媳妇也是个大男人。”胡成春摆手道:“放心放心,没事的,你出去吧。”
沈东明想着也是,于是拉着杨氏道:“咱们别添乱,有郎中和熙哥儿在准没事的。”
“对对,出去吧。”胡成春把二人劝了出去,自己收拾了一下床铺,才对沈君熙道:“快,扶你媳妇过来。”
沈东明和杨氏心急地在门口等候,好像时间一下子凝固了似的,怎么等也还是那样。天还是那样黑,风还是那样冷,一切都没有变化,就好像永远不会天亮似的。
都说生孩子艰险,一个不留神就大人小孩都没了,他们担心得嘴巴都快冒泡。
“他爹……这么久了,还没生……”杨氏颤声道,自己吓唬起自己来。
“别瞎囔囔,说什么胡话呢,一定会好的。”沈东明紧撮着自个的手道,他心里也害怕,可是不能露出来,把他妻子给吓着了。
“到底是咋个情况,要是我留下就好了……”杨氏后悔道,她当初就应该留下来,也省得现在心里不上不下地。
“留啥留,你好好等着,没准一会儿就需要热水了呢。”沈东明说道,需要热水了就是孩子快生出来了,大人小孩都需要洗洗。
杨氏正想说啥,里面就喊了一声道:“打一盆热水来,快点!”
俩人都愣住了,还是沈东明醒目,连忙就往厨房跑去。夫妻俩接力赛,他打好热水,杨氏一把抢过来,蹬蹬地往产房这边跑。
沈君熙打开门一点点门缝,把热水接过去。
“儿媳妇咋样?”杨氏连忙问道。
“嗯。”沈君熙没空跟他们细说,只简单地点个头,就又进去了。
“那这到底是咋样啊?”杨氏得了答案,心里还是急,她儿子几个意思呀?
“熙哥儿点头了,意思就是还好。”沈东明气吁吁道,一来一回地跑,也是累的。
“哦哦,那就好。”杨氏专注地盯着产房,真是恨不得破门而入,自己去看个究竟。
好在没有让他们等太久,也就是天蒙蒙亮的时候,门内传来一声洪亮的婴儿哭啼……
沈东明和杨氏的心,一下子就落到实地了,整个人都放松了。夫妻俩望着对方,长呼了一口气,接着就是心酸地笑起来,笑得别提多畅快。
“生了,终于生了。”杨氏说道,嘴里谢天谢地地碎碎念,什么庙神保佑菩萨保佑地。
“这小子,看见天亮终于舍得出来了。”沈东明抹了抹满头的虚汗笑道。
没一会儿,门从里面打开,沈君熙满面笑容地探出头来,对母亲比划道:“娘进来给宝宝洗澡。”
杨氏连忙点头,她被喜悦冲昏了脑袋,进去的时候脚步还是漂浮的,感觉一点都不真实似的。她喃喃道:“我孙子咋样,我儿媳妇咋样?”
沈君熙比划道:“都好,他们都好。”
“那就好,那就好。”杨氏红了眼眶,想哭得紧。当看见床上裹着小被子的宝宝,用黑黝黝的眼珠子无意识地到处看,她的心都化了。再瞧瞧刚刚生产完,尚还虚弱的儿媳妇,她悄声问道:“景微睡着了吗?没啥大碍的吧?”
胡郎中正在收拾东西,准备离开了,闻言道:“他身子骨好,没费多大劲儿,你们就放心吧。只要坐月子的时候别疏忽大意,就啥事都没有。”
杨氏连连点头道:“那是的,月子一定要坐好,这个我晓得。”她老早就准备好了老姜头陈醋什么的,尽够宋景微吃的了。
给了银子,送走胡郎中之后,沈君熙把宝宝从宋景微身边抱起来,轻轻交到母亲手上。
“哎哟,奶奶的心肝宝贝儿……”杨氏抱着个胖胖的大孙子,就好像得了全世界,再也没啥不满足的了。
她抱着孩子去稍微洗洗,沈君熙则是用热毛巾给媳妇擦擦脸和手,刚才生产的时候出了不少汗。最后是下边,也用热毛巾沾着水,仔细地轻柔地擦一擦。
这边好了之后,宝宝也洗好了。被杨氏裹在绵柔的小被子里,咋咋地嘬着小嘴,显见是饿了。
宋景微这边安置好,累得熟睡了过去,沈君熙在旁边陪着他,一步也不曾离开。
杨氏抱着孩子过来说道:“宝宝饿了,我让你爹挤羊奶和弄烤炉进来,行吧?”
沈君熙瞧了瞧媳妇,安静比划道:“好,让爹进来吧,小声着点儿。”
杨氏点头道:“我晓得。”便把宝宝先放沈君熙怀里,出门给沈东明说去。
干脆夫妻俩一起,给人挤羊奶,给人搬火炉。
有奶的山羊,牵到他们院子里来,在门口用碗挤好,在进屋里用小火炉热着。
沈东明抱着大孙子,不远不近地坐在烤炉边上,杨氏则是捧着碗,用小汤匙一汤匙一汤匙地喂奶给宝宝喝。
“真乖……”沈东明低头瞧着,孙儿吃奶吃得香喷喷地,一点儿都不难喂,他感概道:“像他爹,小时候听话得紧,就是有点笨。”
杨氏笑眯眯道:“像他爹好啊,长大了聪明。”
“是啊。”沈东明低声地笑起来道,高兴着呢,若不是顾忌着睡着的儿媳妇,他多想放声大笑。
“好孩子,真是可爱得紧。”杨氏爱怜地道,越瞧越喜欢,越心疼。
“他是咱们的宝贝疙瘩。”沈东明目光宠溺地瞧着孙儿说道,俗话说小儿子大孙子,老人家的命根子。他们倒不是偏心的,儿子只有沈君熙一个,不疼他疼谁。孙子以后还会有,不拘谨是大孙子还是小孙子,他们一样疼。
“……”沈君熙坐在媳妇身边,听着父母高兴的话语,心里头也暖得紧。他心里也紧紧系着媳妇和宝宝,这世上再也没谁更让他着紧了,一辈子就是这几个人而已。
他们夫妻俩喂完了宝宝,将宝宝放回宋景微身边,仔细盖好被子,对沈君熙悄声说道:“好生看着,娘去准备早饭,好让你媳妇醒了,能吃上一口热的。他昨晚累了半宿,肯定是饿狠了。”
“嗯。”沈君熙轻轻点头,一直守着媳妇和孩子未曾移过眼睛。
在杨氏准备好月子饭,姜汤黄酒汤啥的,宋景微幽幽转醒,只觉得全身都散了般,酸痛无力。
沈君熙第一时间发现,然后温柔摸摸他的脸颊,替他把额头的发丝拂开,比划道:“哪里不舒服?饿吗?”
宋景微迟钝地发了好一会儿呆,想到了什么似的,连忙侧头看看身边,果然看到一团白白嫩嫩的粉团子睡在身边,睡得小脸红扑扑地,小嘴撅撅地……
在他发怔的时候,沈君熙也看着他们俩在发怔,是一种幸福的呆滞。
“他是我儿子吗?”刚生出一团小东西的爹,用沙哑的声音轻声问道。
“嗯。”沈君熙认真地点点头,眼光中带着满满的笑意。
“哦……”宋景微呆呆怔怔地道,然后慢慢笑起来,越笑越暖和,直到歪着头去亲了亲儿子的脑袋,才觉得真实了,他昨晚生了个儿子没错,怀在肚子里几乎一整年,终于生了。
“……”沈君熙无比幸福地瞧着这一幕,心中溢满了暖暖的喜悦与欣慰,他觉得这是他永远不会忘记的画面,因为太珍贵太难得了。
“我饿了。”宋景微跟儿子打过招呼后,感到肚子空荡荡的,也不知道是少了一团肉还是怎么样,只想快点填饱它。
“嗯。”沈君熙马上起身去准备,临走时再次用温柔的目光注视他,摸摸他的脸。
轮到儿子的时候,他是学着宋景微的样子,俯身亲了亲额头。这才起身,出去给媳妇端吃的了。
杨氏听闻儿媳妇已醒来,便手脚麻利地备好月子饭,黄酒鸡蛋姜汤,还有一碗猪脚姜陈醋。
“跟你媳妇说,吃不下也要尽量吃,现在不吃是不行的,要将亏空补回来,知道吗?”
“嗯。”沈君熙瞧着这么多,也好担心媳妇吃不下,可是既然母亲这么说了,他只好全部端进去。
在吃东西之前,宋景微想起来洗漱,顺便洗洗身上的粘腻感,怎知沈君熙比划道:“不能洗澡洗头,一个月都不能洗。”
“你说什么?你让我一个月不洗澡?”宋景微惊愕地抬抬眉毛,说道:“那怎么可能,两天不洗澡已经是极限了,一个月怎么能?”
“坐月子就是不能洗澡,这次你要听话。”沈君熙知道媳妇素来爱干净,从来没试过超过两天不洗澡的,可是坐月子就是这样,不允许洗头洗澡。
“我知道女人坐月子不能洗澡……”宋景微想说,仅是国内的女人有这样的习俗,外国是没有的,而且他是男人。
“男人也是一样的,你生了宝宝就要坐月子。”沈君熙比划道,这件事他必须强硬坚持,不能让媳妇任性而为。他不让宋景微说话,就比划道:“你想先喝汤还是先吃饭?”
宋景微瞧着一堆冒着热气和奇怪味道的东西,咽了咽口水,“我想先洗漱。”
沈君熙瞧了他一眼,去拿杯子到了热水给他,比划道:“用热水过过口就好了。”
“……”宋景微的脸色,变得臭臭地,他道:“我想下床,像平时一样洗漱。”
沈君熙摇头:“不行,除非去净房解手,否则不可以下床走动。”
“……”
这顿没有认真漱口的早饭,是宋景微平生第一顿……他吃得犹如上刑。然而人的适应能力是很强的,当喝着那些黄酒汤和猪脚姜的时候,他觉得漱口与否已经不是最重要的问题。
“多吃点。”明明他已经喝不下了,沈君熙还是不停地比划。
依照宋景微的性格,他务须听沈君熙的话,他不想喝就搁着没喝。
杨氏进来喂宝宝喝奶,看见儿媳妇面前还剩下好些汤水没喝,连猪脚也没吃多少,她忧心忡忡地说道:“景微啊,你怎么不吃完?这些都是补身子的,坐月子一定要吃的。你现在不吃,身子的亏空补不上,将来就受罪了。听娘的,快把它吃了,啊,一下子吃不下就慢慢吃,凉了我给你热上。”
只要宋景微不动作,杨氏就忧心忡忡地唠叨,只有他端起来往嘴里倒,她才放心。
儿媳妇这边说服了,她转头揪着儿子的耳朵教训道:“让你看着你媳妇吃,你倒是老神在在,啥事都不劝着点,有你这样做人丈夫的吗?你是当爹的人了,怎么还能这样不着调。”眼下家里有了孙儿,儿子就不稀罕了,该怎么教训就怎么教训。
“……”沈君熙配合着母亲的模样,拉耸着眉毛,表现出疼的样子。
“老实劝着你媳妇点,娘去喂宝宝吃奶。”杨氏放了她,说道,然后抱起宝宝,馨馨爱爱地喂奶去了。
沈君熙微窘地看着媳妇,有些不好意思,顺便无奈地比划道:“娘是为了你好。”见宋景微没有反应,他再比划道:“我也想你吃点多,对你身子好。你若是真吃不下,我帮你吃一点点,就一点。”
宋景微低头瞧着,那偌大的碗里还剩下的浓汤,他是真的吃不下了。杨氏准备的东西太多,就算是他胃口最大的时候,也不可能全部解决掉。沈君熙也是知道的,所以才说可以帮他吃一点点。
“喏,那你就把这个吃了。”他指着那碗黑乎乎的甜醋汤,低声说道。
“……”沈君熙心虚地看看屋里,他娘亲正在全神贯注地喂宝宝吃奶。他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端起宋景微吃剩的那碗甜醋,迅速倒进嘴里……
“熙哥儿……”他爹沈东明,一推开门正好瞧见儿子在喝……疑似是她娘准备给儿媳的月子汤。
“噗,咳咳咳……”沈君熙连忙把最后一口咽下去,却被他爹吓到了,惊天动地地咳起来。
“咋了?”杨氏回头问道。
“没事。”沈东明收到了儿媳妇的眼色,啥也不敢说。
只是可怜了他那儿子,现在还咳个不停。
“没事吧。”对方咳得太厉害了,宋景微忍住笑意问道,伸手帮青年拍拍背部。
“唔……”沈君熙好不容易平静下来,满脸通红,比划道:“没事了。”
这边杨氏对沈东明呼道:“他爹快过来,帮我抱着咱们宝贝儿。”好让她好喂一点儿。
“哎,来了。”沈东明应道,从方才那一幕里回过神来,赶紧过去帮老妻抱孙子。至于儿子和儿媳之间的事情,就让他们俩人去磨合吧。
得到宋景微难得的关心,沈君熙抹了抹嘴边的甜醋痕迹,轻轻地笑起来。
“去喝点水,顺顺气。”宋景微在他的注视下,自然地移开自己的视线说道。
“嗯。”沈君熙先把前面的碗筷收拾了,在宋景微吃东西之前,他什么也没吃下去。眼下媳妇和孩子都吃饱了,他独自一个人在厨房填饱肚子。
刚才空腹喝了一点猪脚姜醋,酸得胃里暖融融地,有些太刺激。
从昨晚半夜到现在,不管是沈君熙也好,还是其他人也好,都一度崩得紧紧地。直到现在一切都平静下来,才有空想想别的事情。
他爹沈东明抱着孙子说:“现在时间还早,要不快点写信给你娘家,好让他们赶在三朝的时候过来看孩子?”
杨氏听着也是道理,连忙说道:“这样也好,我这就叫熙哥儿写信去。”今天一天把信送到,明天娘家来人,正好能赶上洗三。
“对了,也知会一声二弟和二弟媳妇吧,他们……”到底是之前答应过,杨氏尽管有些犹豫,还是和沈东明商量道。
“二弟那边,好吧,你看着办。”沈东明说道,虽然知道沈东齐以前也未必看得起这个大哥,可是他们之间总算没那么僵硬,也没那么多不可解的矛盾。只要是人,谁不渴望亲情呢,只要不是迫不得已,沈东明何尝不想父慈子孝。
“哎,那我这就去。”杨氏最后瞧了一眼可爱的心肝宝儿,心满意足地出去了。
沈君熙刚吃饱,从厨房里出来,被杨氏叫到书房里,让他写信。
杨氏说道:“跟你外婆和舅舅说,让他们赶在三朝的时候过来。”自古风俗都是如此的,洗三那天外家最好要到场,才显得孩子福气大,是个全福人。
“嗯。”沈君熙点点头,开始磨墨下笔。
又听他娘亲说,还要知会二叔一家……他心里就不那么开朗。只要一想到沈家本家的叔叔们,就会想到沈君和。虽说沈君和就要成亲了,可是他心里有个疙瘩,一点儿都不想和本家的人有来往。
“咋了?”杨氏问道,儿子的墨汁都滴到纸上了,咋还不下笔?
“……”回过神来,沈君熙换了一张白净的信纸,这是写给外婆和舅舅的,他专注心神,很快就写好。
“哎,这就好了。”杨氏说道:“你二叔那里,就让你爹走一趟吧,你还得照顾你媳妇。”
沈君熙收起笔墨,回屋里看媳妇和宝宝去了。
在屋里,宋景微吃饱了就躺下闭目养神。虽然他真的不想睡觉,可是却不被允许起来活动,他唯有躺着。好在宝宝吃饱了以后,沈东明就把他放回宋景微的身边,让他们父子俩一起睡觉。
宋景微无聊的时候,还能跟儿子玩儿一下。
可惜孩子吃饱了就困,没一会儿这个小肉团子就张着小嘴打呵欠。他不再理会他老子的逗弄,香香甜甜地睡去了。
沈君熙放轻手脚地走进来,他爹沈东明低声道:“你看着他们,爹出去了。”刚才屋里没人,他还不敢走开。
“好。”沈君熙对他爹点点头,满脸愉快。
“嘿嘿。”沈东明笑了笑,拍拍儿子的肩膀,他儿子可比他强多了,这是好事儿。
送走了爹之后,沈君熙来到床边,看见媳妇两眼呆滞地发呆,他坐下来比划道:“怎么了?”
宋景微难得露出窘态,好一会儿才启口说道:“你去弄点热水来,还有布垫……”
“嗯?”媳妇发话,沈君熙当然很愿意去做,可是他好奇怎么了?
“裤子脏了,我要换裤子。”他感到不时有液体流出,腿间湿湿的,裤子一定也脏了。
“……”原来是这样,沈君熙脸色微红,表现得如无其事地点头,比划道:“好,你稍等一会儿。”他起身去端热水,回来给找出干净的裤子,然后亲自拧着毛巾,掀开宋景微的被子。
“我自己来。”宋景微阻止他。
“不好,你不方便,我帮你。”沈君熙比划道,认真地看着他,眼神清澈诚恳。
“……不太好。”宋景微低声道,虽然他自己没看过生产那里是什么样的,但是一定很难看。同时这么私密的地方,怎能大大咧咧地暴露。
“没关系,早上你睡着的时候,我已经帮你擦过了。”沈君熙比划道。
“……”宋景微睁圆眼睛,有这回事?他一点都不知道,青年是在骗他的吧?
“真的,没有骗你。”媳妇的模样太可爱,沈君熙忍不住笑起来,他动作温柔地,再次掀开被子一角。
宋景微不知道是太吃惊了反应迟钝,还是已经破罐子破摔,接受了事实。反正沈君熙先开了他的被子,又掀开他的上衣,把他的裤子脱下来。
温柔的毛巾轻轻擦拭在有伤口的地方,刺痛刺痛,“……”宋景微难堪地闭上眼,把头歪到一边,来个眼不见为净。
沈君熙对他很细心,很温柔,一点都不敢弄疼他。可是有伤口在,无论怎么小心还是会痛。
“……”宋景微嘶嘶地倒抽凉气,显见是难受的。
“……”沈君熙皱着眉头,媳妇疼一下,他的心揪一下。
当时生孩子也是一样,看见宋景微宁愿咬牙忍住,也不愿意叫出声来,他心里很难受。他懂得宋景微是个好强的人,有时候他真的宁愿宋景微柔弱一点,可以依赖他多一点。但是沈君熙很清楚,那是永远也不可能的事情。
这些自私的想法,也只能永远埋藏在心里,像一颗有毒的种子,慢慢生根发芽,开出腐蚀黑暗的花朵。或许等到云开见月的那一天,他心中的不堪才能得到完整的救赎。
等到终于擦好了,沈君熙把干净的裤子给宋景微穿上,同时在里面垫上一条稍厚实的布巾,这样就不用时常换裤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