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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暗船室中,地上匕首闪烁寒光,犹如翡翠珠宝,叫人贪婪起来。卫珍儿视它为贞洁,为一条活生生的命。她不顾一切扑过去抢,什么娴雅风姿,什么知书达礼,这些怎抵得上贞洁、性命?
卫珍儿身上的铁链珊珊作响,她就和疯婆子似的,趴在地上极力伸长手臂,手够不着便用脚去勾,太过用力把脸憋得通红,就和便秘一样。
魁虎在旁哈哈大笑,好似在看耍猴。卫绛恨其不争,怒其无能,卫珍儿也不好好想想,魁虎真会放过她们两个吗?
“抢到了!我抢到了!”
卫珍儿如获至宝,举起匕首兴奋大叫。船室内只有她一人声音,左看右顾,别人都无反应。她惊慌,弱弱地把手缩回去。
魁虎一笑,站起身拍拍屁股,然后走到卫珍儿面前一把夺去她手里匕首,往里手心上直敲。
卫珍儿惶恐瞪眼,心就跟着这把匕首在跳。
“我这个人呢说话算话,既然你拿到匕首,今晚就不拿你开刀了。黄花闺女价高,留着也好。”
卫珍儿一听,花容失色,就如被抽干血,俏脸死白。
“你不说放过我的吗?你不是说……”
卫珍儿颤唇哭泣,怕得不停抖擞。魁虎奸邪淫、笑,只道:“没错,今晚放过你。到了星罗先让人吃肉,我跟着喝两口汤就成。”
说罢,魁虎把目光移到卫绛身上,三角眼眯起,露出凶光。
“至于你……胖子,把她带走。”
话落,胖子就按魁虎吩咐,拉扯卫绛身上铁链。
卫绛一个踉跄冲在胖子圆乎乎的身上,她抬头,就见满是横肉的脸上嵌了一双细缝眼,而这细缝里正闪烁出惊慌、惧怕之色。
胖子似乎有点怕,而且不怎么情愿,只是脸上的横肉藏住他的眼色,叫人难以察觉。
卫绛捕捉到了他这一刹那的惊恐,脑中顿时灵光乍现。
“哎哟。”
卫绛假意又往胖子身上摔,然后抬头朝魁虎笑笑道:“不巧魁爷,今天陪不了你,我来红了。”
卫绛尖细嗓子,就和花楼里的姑娘浪、荡,卫珍儿说得没错,这姑娘不怎么正经。
魁虎半眯起眼,想到她是墨爷未过门的妻,八成是被墨华开过苞的烂货,忽然之间就不怎么值钱了。
魁虎向胖子使上眼色,下令道:“往她身上摸摸看。”
胖子略有迟疑,缓过神后,他伸手往卫绛腿间摸。卫绛故作不从,往后直躲,躲到角落后,她冷不丁地对胖子小声说:“癸水摸了要晦气的。”
胖子手势微顿,悄然握起拳头没再继续,随后他回头朝魁虎嘟囔了句:“大哥,没错。”
魁虎听后愤愤地唾了口口水,骂上句粗话,接着又把眼睛移到卫珍儿身上。
卫珍儿从小到大都是掌上明珠,没被人欺负过,也没被恶人近过身。见魁虎不怀好意走近来,她怕得不能自已,满脸泪痕,哭着求饶道:“放过我……求求魁爷了……”
卫家的人越狼狈,魁虎就越高兴,他站直岔开腿,吊儿郎当地恶意戏弄:“从我这裤裆下钻过去,我就饶你。”
卫珍儿咯噔,瞠目结舌,忽然她开始装疯卖傻,一边尖叫一边挤到角落里直发抖。
卫绛看不下去了,即使她与卫珍儿不和,也轮不到魁虎这外人欺负。
卫绛冷声哼笑,道:“魁爷,俗话说好男不与女斗,你不觉得自个儿掉身价吗?也不知道当初周姨娘图你哪点好。”
听到“周姨娘”三字,魁虎顿时变了脸色,整个人僵在原处,以万分怪异的半蹲姿势站着。
船室蓦然陷入死寂,卫珍儿的哭声也没了,她似乎猜到什么,看看魁虎,再看看卫绛。
过良久,魁虎直起身,他就像僵尸,死板着泛青的脸,然后转过身,一步一顿走向卫绛。
卫绛知道惹火上身,心里已作好打算,见他靠近,她连忙把身子蜷成一团儿,好似只刺猬。
魁虎哪肯放过她,他硬揪起她衣领,伸手扼住她脖颈,狠狠地把她钉在木墙上。
卫绛后背被磕得生疼,她忍着,硬是挤出一丝无惧浅笑。
魁虎脸上的蜈蚣疤又活了,抽搐扭动,张牙舞爪。
“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你……你卡着我……我……怎么……说……”
魁虎眼中愤恨渐渐淡去,他松开手留她一丝喘气的机会。
卫绛手捂脖子咳嗽连连,迫不及待地吸上几口气。
等半天,她不说话,魁虎又一把揪起她衣襟,瞪起凶眸,呲牙道:“快说!你是怎么知道的,快说!”
“周姨娘临死前告诉我的。”
卫绛瞪他,理直气壮。“平时我与她交好,在她临走之前偷偷地去看她了。周姨娘病重时神智不精,迷迷糊糊地叫着‘虎哥’,于是我猜虎哥是你。”说罢,卫绛再朝他瞄了眼,补上一句:“刚才你自个儿也告诉我答案了。”
“不可能!”
魁虎大声吼叫,瞪圆满是血丝的眼珠子。“玉淑不可能得麻风病!我见过她,就在她生病前,我见过!”
“病来如山倒,不是你说了算。周姨娘还说,你为她受了伤,为她留了脸上这道疤,她有愧于你。”
卫绛揪准他的软肋,狠狠地扎上去。果然,魁虎痛了,他垮下腰,眼中滚着泪,哽咽不语。
说到底是他有愧于她。人活着时不知珍惜,人死之后,方才知道心里最重的是她。
魁虎后悔呀,后悔当初怎么会让她去卫家,怎么舍得叫她与别的男人同床共枕。其实最后那次幽会,他已打算让玉淑收手,离开卫千总跟他走,至于银票财物,他也不想要了。
哪知玉淑回去之后没几日就死了。说是麻风病,杀了他,他也不相信。
魁虎再次盯上卫绛,思量着她怎会知道这么清楚?他猜疑是卫千总对玉淑用了重刑,玉淑受不住折磨全都招了。
想着,魁虎心中再次腾起怒恨,他一把掐中卫绛细脖,双目凶狠地瞪着她。
“是不是你爹……是不是他逼问玉淑,而你这个小杂种在旁边听见了?是不是?!”
“若我爹知道,他还会放过你吗!”
卫绛横眉冷目,吼得比他还响。
“你就是孬种,连自己喜欢的女人都会往外送。她是为你而死!是因为你始乱终弃!”
“放屁!滚!”
魁虎大发雷霆,犹如疯魔仰天咆哮。他使劲全身力气,狠狠地把卫绛推到在地。卫绛头磕在地上,顿时晕厥过去。
卫珍儿见之哭丧起来。卫绛一晕,这房里没有人能让她躲,让她藏。看见魁虎持匕首冲来,卫珍儿吓得大声哭叫,双脚无序乱蹬,恨不得化身蝼蚁,好钻过木板上的细缝。
刀离她三寸之处停住了,魁虎狰狞地笑了起来,半疯半痴。
“桀呵呵呵……我不会这么便宜你们!我要让你们生不如死!!!我要让卫家断子绝孙!”
说罢,魁虎将匕首狠、插、进木墙中,调头离去。那胖子紧随其后,关门之前小心地朝卫绛她们瞅了眼。
人终于走光了,船室暂时安全。卫珍儿吓得半死,蜷缩成一团嘤嘤哭泣,抖得如同糠筛。没过多久,卫绛爬了起来,她揉起被磕疼的额头,再扭动僵硬的脖子,然后侧首看向卫珍儿。
“没事吧?”
原来她是假晕。卫珍儿见之半点都高兴不起来,就在刚才,自己差一点就死在魁虎刀下,而她却狡猾地晕倒,欺骗众人的眼。
“你……你……”
卫珍儿结结巴巴,含泪双眸带着丝怨恨,她想骂人,却说不出话来。
卫绛不管卫珍儿此时是何想法,念在血缘上,她仍想把卫珍儿救出去。
“等会儿,你就装睡,半句话都别说。我有办法能逃出这里,就算逃不出去,也得挨到他们来救。”
卫绛异常沉着冷静,似乎对这样的场面司空见惯。卫珍儿听到“逃”,两眼顿时放出渴望的光。可是她们怎么逃?船在海上,她们能逃去哪儿?唯一希望就是等人来救。
“爹爹知道我们在这儿吗?”卫珍儿带着哭腔问道。
“他知道。”
卫绛很肯定地点起头,其实她自己也不清楚,他们是否能找到这里。
这船室密不透风,眼下都不知是昼是夜。卫绛心想:接下来定会更加难熬。
***
九重山,郑府。
五具尸体并排摆在院中,它们皆穿黑衣,身上无标无记。郑老爷子查验半日,都不知这些人的身份。
卫千总愁眉不展,心急如火烤。半天已去,卫绛与卫珍儿杳无音讯,李氏早已哭晕过去,人躺在客室内昏迷不醒。
终于,卫大郎回来了。卫千总之喜上眉梢,两三步迎上去,紧抓上他的手,急问道:“有眉目了吗?”
卫大郎眼露哀色,摇摇头:“我已向各方掌舵飞鸽传书,目前为止,没收到那艘船的消息。我记得劫持妹妹的船扬帆顺风,应该是往琉璃界去,我也问过那边,没人看见。”
“这如何是好!”
卫千总急了,顾不得风仪,也装不出稳重模样。
大年初一,谁会想到有人敢在无极海劫卫千总的船?能做出此等事来只有亡命之徒!
卫千总知道,自己被人寻仇了。他急成热锅上的蚂蚁,郑老爷子见状也不劝,只加紧派人去各方查探。
“义父!”
忽然,身后有人在叫。卫千总回头,见墨华赶来了,他身后还跟着卫二郎和苍狼蛛,他们定收到了卫家出事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