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八章

玉师师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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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天连城与朝堂联络密切,这个乐无忧是知道的,狐疑地看向他:“禁忌?”

    “苏溪亭是当今圣上做太子时的伴读,出自吴中苏门,乃诗礼簪缨之族,”龙云腾道,“可是坊间传闻,他与圣上关系并非那般单纯。”

    乐无忧何等聪慧,一听便反应过来:“他们二人是断袖?”

    “不错。”龙云腾道,“圣上比苏溪亭年幼五岁,十分依赖此人,然而圣上登基那日,苏溪亭却从宫中凭空消失了。”

    “什么?”乐无忧一愣,“我听说皇宫大内戒卫森严,连一只苍蝇都飞不出,怎会凭空消失?”

    “这便是奇怪之处,此案悬而未决二十四年,成了圣上心头一根刺,无人敢提。”龙云腾把玩着酒杯,淡淡道,“不过皇家内帷向来血腥,说不定被哪位妃子贵人悄悄除去,也不得而知。”

    乐无忧想了想:“当初遇见那妖孽的时候,他确实是个书生模样,但太子伴读……倒不太像,说不定只是重名呢。”

    龙云腾点头:“也许。”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乐无忧惦记着钟意该醒了,便起身告辞,听见他的脚步声越来越远,渐渐消失不见,龙云腾刚毅的唇角不由得滑出一抹苦笑。

    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龙云腾收起笑容,沉声:“什么事这么慌张?”

    卫先生跪倒在汤池边,喘着粗气:“主上,苏余恨去了无量塔。”

    龙云腾霍地站起来,抓过池边衣袍,只见眼前黑色一闪,衣袍已经穿在了身上,布料沾水后紧贴着皮肤,勾勒出雄伟的肌肉。

    他一边大步往外走去,一边问:“他去无量塔做什么?”

    “不知他发的什么疯,”卫先生快步跟在他的身后,“忽然就运起轻功,速度极快地冲了过去。”

    龙云腾略一思索:“是塔里有什么动静?”

    卫先生压低声音道:“守卫说近年来一直都很安静,但今日凌晨众人来到山庄后,传出了几声嘶吼。”

    龙云腾眉头紧锁,大步迈开,如同一团黑色的狂风一般刮去山庄深处一座幽深的古塔。

    与此同时,乐无忧回到客房,听见卧室里传来了动静,探头看过去,见到钟意已经醒了,正拖着一条伤腿往床下蹭。

    “干什么?”

    “哎,你可回来了,”钟意一屁股坐回床上,将好不容易搬下床的伤腿重新搬回床上,指着桌上的茶壶,一肚子牢骚,“我有些口渴,你不在身边,九苞也不知死到哪里去了,连那个阿金都不肯搭理我……”

    阿金?卫先生指过来的这个孩子不是很好吗?乐无忧拎起茶壶倒了一盏滚烫的热茶,随口道:“你是不是说话不小心,惹着人家了?”

    “我脾气这么好,怎么会呢?”钟意振振有词道,“我看他一个人候在外面挺无聊,还招他进来聊了一会儿天呢。”

    乐无忧一顿,狐疑地问,“一会儿是多长时间?”

    “没多久,”钟意道,“大概也就一个时辰吧。”

    “……”乐无忧心想你要是单方面跟我聊上一个时辰,我也会不想搭理你的,还口渴呢,少说两句话便不会这么渴。

    他托着茶盏坐到床边,笑问,“想喝吗?”

    “想想想!”钟意伸手去拿茶盏,“你现在就是在里面下毒我都要喝!”

    茶盏从指尖溜走了。

    “哎?”钟意笑起来,“别闹,给我。”

    乐无忧嬉笑,手掌托着茶盏,极为灵活地避开他的手指,动作既快又稳,青瓷茶盏快得几乎留下残影,里面茶汤却一滴未溢。

    钟意兴起,右手指法敏捷,探、勾、抓、挠……却每次都在碰到茶盏的前一瞬间被乐无忧避开。

    两人一个抢一个躲,来来回回过了三十余招,钟意连一滴水都不曾喝道,气得几乎要冒烟,捶着床板嚷嚷:“不抢了,不抢了,阿忧欺负我!”

    乐无忧凑过来,歪头看向他:“生气了?”

    钟意飞快地一歪头,吧唧一下亲在他的脸上,哼哼:“对,生气了!”

    乐无忧擦擦脸上的口水,正色道:“生气就专心生气,为什么还要轻薄我?”

    “不然我怕自己会气炸!”钟意理直气壮。

    乐无忧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托着茶盏在他面前转了一圈,笑道:“叫一声好哥哥我才会给你。”

    钟意顿时一脸生无可恋:“不!”

    乐无忧哼了一声:“我比你虚长五岁,担不起一声哥哥?”

    钟意笑道:“我恨不得比你再大十五岁才行。”

    “为何?”乐无忧诧异地问。

    钟意拉住他的手放在掌心把玩,指腹轻轻摩挲着他手上的薄茧,唇角带着轻笑,没有解释,只是自嘲地笑了一声:“就是想比你年长一些才好。”

    乐无忧却仿佛听明白了,手指弯曲,将他的手握在了掌心,低头亲了一下,淡淡道:“我却觉得现在这样正合适。”

    钟意抬眼,怔怔地看着他的眼睛,只觉得里面漫天星辰,不由得心头麻麻的,从手背到脊梁,半个身子都酥了,一时间脑中什么想法都没有,就只剩下一个乐无忧,心想他说什么都是对的,笑着点了点头:“嗯,正合适。”

    乐无忧另一只手托着茶盏送到他的面前:“叫哥哥。”

    “美的你,”钟意飞快地夺走茶盏,滚烫的茶水在两人的争抢下已经凉了下来,温温的,正好入口,他一饮而尽,凑到乐无忧的耳边,轻声道,“不如……留着床上叫?”

    乐无忧的脸皮唰地烧了起来,用上三分内力压下脸红,勾起唇角邪笑:“有你叫的时候!”

    两人一杯水也喝得情意绵绵,嬉闹片刻,钟意笑问:“你刚刚出去散心了?这地儿好玩吗?可惜我腿伤未愈,不然一定要陪你好好逛一逛,今早来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了,这个山庄因为有温泉,气候温暖潮湿,和北地其他地方大不相同,花木都仿佛更繁茂些,即便时值深秋,也是个游玩的好地方呢。”

    “嗯。”乐无忧应了一声,“随便逛了逛,正巧遇到大哥在泡汤,两人谈及过往,浑然忘我,一时忘了时间,不然还可早点回来的。”

    钟意捧着空茶杯,露出一脸遭雷劈的神情:“浑然忘我?”

    “怎么了?”乐无忧疑惑地看向他。

    钟意扁了扁嘴,控诉:“你跟我聊天的时候从来都没有过浑然忘我!”

    “……”乐无忧忍不住笑了起来,想起方才和龙云腾的谈话,不由得笑容有些浅淡。

    钟意敏锐地问:“怎么了?”

    乐无忧问:“你对苏余恨那妖孽了解多少?”

    钟意道:“观其武功路数,此人十有八/九来自仙鸣山城,并且苏余恨不是他的本名。”

    “什么?”乐无忧吃了一惊,“不是本名?”

    钟意有些意外地看向他:“用假名行走江湖者比比皆是,为何你会如此吃惊?”

    乐无忧想到方才龙云腾关于“苏溪亭”这个名字的一番言论,皱了皱眉头:“你怎么知道苏余恨不是本名?”

    钟意:“仙鸣山城由四百年前从中原逃避战乱的几个家族组成,其中并没有姓苏的。”

    “原来是这样……”

    钟意诧异问:“你仿佛有些失望?”

    “嗯。”乐无忧应了一声,将刚才与龙云腾的谈话复述了一遍。

    钟意不由得收敛了神色:“苏溪亭是二十四年前从宫中消失的?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弃风谷就是二十四年前建立的,我翻过盟总的卷宗,苏余恨此人仿佛是凭空出现的一般,没有师承,没有来历,忽然就出现在江湖中了。”

    “那苏余恨就是苏溪亭吗?”

    “这就不得而知了,”钟意思索片刻,“不过,我对另一件事倒是很感兴趣。”

    “什么事?”

    钟意问:“你还记得今早刚进山庄时,卫先生说这个山庄是如何得来的?”

    “二十八年前,老城主献了一个美人,先帝赏赐的。”

    “这个美人是谁?”

    乐无忧一愣:“卫先生没有说。”

    钟意凤眸一闪,似有一丝狠戾的光芒一闪而过,淡淡道:“此事现在很多人不知道了,然而当年却是一件大事。”

    乐无忧疑惑地看着他。

    钟意娓娓道来:“先帝在位时,天下已有大乱的迹象,国运衰败,百废不兴,诸侯拥兵自重,百姓民不聊生,然而先帝崇信仙道,不思强国之法,反而问策于鬼神。”

    乐无忧道:“不问苍生问鬼神。”

    “不错,”钟意笑了一下,“二十八年前,先帝极崇信的一个方士算出海外仙山有灵凤来仪,将于真龙天子结合,此为龙凤呈祥之意,于是派出大船漂泊海上,日夜寻找,终究让他给找到了。”

    乐无忧吃惊:“真有灵凤?”

    “真龙是天子,那灵凤当是美人咯,”钟意嗤了一声,“当年找到灵凤的,正是海天连城的老城主。”

    “怪不得先帝要赏赐这样豪奢的一座山庄,”乐无忧道,“有凤来仪,国运昌盛,老城主是功臣啊。”

    钟意笑:“你看如今这国运,当真昌盛了?”

    乐无忧也笑起来,近年来战乱频发,国运不但没有昌盛,反倒更加衰败了,遂打趣道:“看来这只灵凤法力不足呀,不知出自哪座仙山,是否修行不够的缘故。”

    “出自仙鸣山城。”

    “什么?”

    钟意慢慢道:“他叫凤凰兮,当年才十四岁,驾小舟腾波踏浪,没想到竟被海天连城掳走,当做灵凤送入宫中。”

    “为何认为他是灵凤?”

    “大概因为他的额头上,有一个浅绯色的凤形胎记。”

    乐无忧脸色大变,霍地站了起来,在房内急躁地走了两步,猛地回头,看向钟意:“是妖孽?妖孽的额头有个胎记,颜色极浅,一般人看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