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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4
“你是说杨行峰去的那小院守备松懈,你轻而易举就搞到了院里的地形图?”沈淼急问。
“是啊。”刚去探听消息的汉子奇怪的点了头,他是个憨厚的庄稼汉,即便后来跟着上山当了守卫,本质还是没变,心眼少了那么一点。
中计了!沈淼当即望向巷口,果然外头已多了些形迹可疑之人。
“让你跟着,又没让你上去探消息,你怎么就……?”罗虎难得沉声说。
庄稼汉委屈:“我这不也是看你们急嘛,见旁边有不少摆着摊的小贩,就套了几句话。”
“那些小贩是故意在那等着套你这种人的。”罗虎哎呦了声,庄稼汉这才反应过来,知道他捅大篓子了。
沈淼赶紧打圆场:“埋怨没用,先想法子脱身。现在是白天,清明祭又戒严,杨行峰暂时不敢乱来,但到了天黑必然动手。”
“外头就是街市,出去混入人群应该可以脱身。”罗虎道。
沈淼摇头,罗虎带的这些人未经专业训练,很难在闹市中摆脱杨行峰布置的那些人,得想个其他办法。
忽然巷口路过一队巡逻的,见沈淼等人聚在巷内,便停下来问了声:“你们干什么的?聚在那做什么?”
沈淼忽然灵光一现,当即小声问罗虎:“你的人跑得过街口那些人吗?”
罗虎瞅了眼:“以前不行,上回被你家那位带来的人练了把,现在不成问题。”
“那好,听我命令。一、二、三,跑!”沈淼转身就跑,带人绕着巷子跑回街市。
巡逻兵紧跟其后,也跑上了街市,这下好了,原本喧哗的街市顿时乱了,杨行峰的人一看知道不好,也跟着追,不想一追就被巡逻队发现蹊跷,赶紧喊:“这边还有一队,一起抓了。”
杨行峰的人闻言只好转了方向,开玩笑,现在可是清明祭,最是戒严的时候,这会被人逮进去就是喊着自己是杨行密的人都不会被放出来,更何况,杨行密也好,杨行峰也好决计不会在这种节骨眼上承认自己便是这些人的主人。
躲在暗处的杨行峰一见这情形,当即怒了:“真是一群废物。”说着就踩了一人的被跨上马要出去亲自追,马当即踉跄了下,杨行峰差点摔下马,气得他很抽了马一鞭子,“废物。”
马虚弱的抗议了下,这匹马正是当初驮杨行峰到黄尖坳庄的那匹,当日矿道坍塌,马担心沈淼只躲开了滚石,未趁机跑走,后来被奋力从矿道里爬出的杨行峰给逮到,骑了它回了庄。回庄后,杨行峰本欲礼遇这匹救他命的马,可他本性残暴,当得知自己的腿再无复原的可能后,便迁怒了所有相关人事。马也就被波及了,被拉去拉最重的车不说,还不给吃饱。
这会好不容易寻到了沈淼踪迹,杨行峰才想起有这么匹有灵性偏沈淼的马,立刻拉了出来。
幕僚一见杨行峰准备亲自出马,赶紧拦:“老爷,这会毕竟在杭州城里,遣手下去就好,你亲自去万一有个差池会不好了。”
“哼!怕什么?只要逮到人,落实了钱镠的罪,谁还会计较这小事?”杨行峰冷哼,狠挥了鞭子就出去了。
杨行峰一出现就喝住了手下:“跑什么跑?给我追人。”
手下一见杨行峰自己骑马出来了,也不敢再跑,折返紧跟着杨行密冲,巡逻队未曾想到他们会忽然折返,被迎面一冲顿时东倒西歪。
杨行峰趁机冲到了街口,此时街上只余一片狼藉,未见沈淼等人踪迹,杨行峰立刻骑马往前跑。
马自然已在人群中嗅到了沈淼的踪迹,极具灵性的它不愿主人露陷,就极力转头选别处,杨行峰又挥了下鞭子:“畜生,就凭你还想救你家主人?你越是不肯走的路,越说明你家主人就在那边,哼,给我往这里追。”
杨行峰狠抽马鞭,马不得不往前跑,后面的人跟着跑,很快追上了另一队巡逻队,在其前方不远处,沈淼等人正在奋力奔跑。
杨行峰心下一喜,大喝:“来人,给我追上他们。”
沈淼一听杨行峰的声音,心下一愣,这、真是无法无天!大白天也敢这么追,真当吴六他爹是摆设?
“欸,别顾着跑,你倒是说啊,怎么办?”罗虎忙问。
沈淼回神,吴六他爹要能横,那也得是他死咬着自己的事跟钱家没关系才行,可一旦落入杨行峰手里,对方哪会轻易让他死咬,这种平白把自己送过去吃苦的事,他才不干。
于是吼:“加把力,跑,往巡逻营跑。”搅得越大越安全,他才不信杨行密会坐视杨行峰这么乱来。
于是一群人成功把巡逻营给惊动了,继而惊动了钱家的人,今日负责巡防的是钱家老十二钱珦,一听风声就抡家伙上街去了,什么?敢在珦爷当值的时候乱,找死!
“老爷,怎么办,钱珦来了。”杨行峰手下眼尖,立刻告知了杨行峰。
杨行峰早已追得眼红,哪管钱珦,狠抽了马就喝:“怕什么,继续追!”
钱珦也怒了:“赶紧的,把人给我往湖边赶,弄个口子收他们。”
这会的西湖和后世的大有区别,三大堤也只有一条白堤,游人不多不说,雨季的时候大都避着它走,生怕遇到什么虫蛇,或是一不小心滑下湖。
沈淼一边被迫往湖边跑,一边暗吐槽,钱家儿子聪明有本事是好事,可自家人也被坑了。
就在这时,鲜有人影的湖边忽然出现一队人,打头居然是董昌,他一人仗剑立于湖边,出神的望着湖面,身后随行之人与之保持了五十步远的距离。
董昌正在感怀,上午杨行密的一句钱镠儿子多刺激到了董昌,想起自己的儿子去年这会就是在这个湖边失足掉的水,没救及时一命呜呼了。他有些后悔,早知今日,当初就不狠心埋了儿子,可一想起儿子的胳膊肘总往杨行峰那边拐,他又觉得要是不埋,今时今日更堵得慌。
忽然而至的喧闹打断了董昌的沉思,他十分不爽,沉声道:“何人在此喧哗。”
跑在最前头的沈淼最先发现董昌,当下又惊又喜,惊的是眼见着能进下巡防营大牢脱个身,怎么就遇上董昌了?喜的是,遇上董昌了,杨行峰总得收敛吧。
董昌的人立刻拦下了整个队伍,杨行峰骑着马,最为显眼,董昌当即命人将他喊过来问:“做什么?白日如此喧哗。”
杨行峰没料到会遇到董昌,在钱镠面前他敢横,董昌好歹是姐夫,又是浙东道节度使,他不敢随便横,便只好寻了个含糊的借口开口:“姐夫,是这样的……”
“嗯?”董昌当即哼声,他今日不爽,不想听见杨行峰喊他姐夫。
杨行峰只好改口:“太尉,是这样的,我府上跑了个人,那是我心尖上的,我舍不得就追出来了。”
董昌一听就怒了,杨行峰好|色,强取豪夺之事从未断过,可清明祭临近,他还敢这么浑。
杨行峰只好跪地软求:“姐夫,我知道我浑,不知时宜,可那人真是我的心头肉,我真舍不得,你就当疼我,把人给我,你要怎么赔礼都成。”
董昌一听好奇了,杨行峰身边的人如流水般过,从未见过他对谁上心过,就算……就算他那个面若潘安的儿子,也未得杨行峰如此上心过,便道:“是何人,先让我见见。”
杨行峰当即拍了马屁股:“去,把你的主人揪出来。”
马自然不从,杨行峰怒抽:“不去就抽死你。”杨行峰虽认定沈淼便在逃跑的那群人中,但因沈淼易了容,一时找不到,他又向董昌说了这么个借口,只得靠马来引出沈淼。
沈淼自方才起就已在思考对策,杨行峰说了这么个借口,以董昌的考量来说,必不会因为这么个人而与杨行峰起纠纷。他之前预想的靠巡防营脱身的目的已达不成,现如今只有两条路,一条是被杨行峰抓住,第二条是去董昌那。
两条路都凶险,该如何选?沈淼看了眼杨醒目和董昌,不想竟在董昌眼里看到了一丝愠怒,寻着董昌的眼神,沈淼发现他竟是在看那匹马。
这……沈淼忽然想起,杨行峰有说过这马原是柳念郎送与杨行峰,那柳念郎又是从何得来,毋庸置疑从董昌处得来最是有可能。
那就意味着董昌认识这匹马!那董昌又缘何愠怒?
!!!
沈淼一愣,难道……董昌对柳念郎尚留有父子亲情?
当真?
沈淼迟疑,当初董昌的绝情历历在目,他尚有一丝气息都被他毫不留情活埋。
然而……现场容不得沈淼多想,不说马有些支撑不了,董昌也已然恼怒,再下去胡乱处置这事就麻烦了。
沈淼当机立断,抹干净了伪装,扑至董昌跟前,哭求:“太尉大人,求您救救小人。”
董昌一见沈淼之容貌,呆若木鸡。
杨行峰见沈淼已出来,心下大喜,弃马上前拉扯沈淼:“好你个贱坯子,我如此待你,你竟忘恩负义。”
沈淼冷哼一声,一巴掌就挥了过去,怒喝:“我本是太尉大人治下子民,是你罔顾王法,肆意妄为,现太尉大人在此,一切自有他决断,你也敢放肆?”
杨行峰被沈淼一巴掌打得有些懵,回神后忙辩:“既为贱籍,又入了我的府,自然是我说了算。”
“贱籍?”沈淼冷笑,“你倒是将契拿出来?”
“你以为我没有?”杨行峰亦是冷笑,“我这就命人去取。”即刻回去造一张就是。
沈淼哪会让他如愿:“既已在太尉跟前,还容得你的人回去取?自是太尉的人去取!”
“太尉的人怎知契放在何处?”杨行峰当即拒绝。
沈淼大笑:“不知,前去问即可。难不成你的人还敢拦?这里可是浙东道,谁敢拦太尉的人!”
“你!”杨行峰被堵了路,心下恼怒,破口大骂,“好一张利嘴,敢挑拨我与太尉?”
“非是挑拨,此乃正理。”沈淼驳斥得义正言辞,“纳一人入府自有契,既然有契在手,太尉遣人去取名正言顺,你却百般阻挠,必是心中有鬼。”
“好啊,看不我撕烂你的嘴。”杨行峰怒及攻心就要动手。
沈淼昂头怒对:“我方才就言我乃太尉子民,你若在此动手,便残骸无辜,罔顾太尉。”
“不要以为我真不敢。”杨行峰说着就挥下了手,他未曾想到多日不见,沈淼的嘴厉害成这样。
沈淼不躲不闪,任杨行峰扇过来,这巴掌打得越痛,越能勾起董昌的痛,果然杨行峰的手才挥到一半,董昌就怒喝:“无法无天了。”
杨行峰当即喊冤:“姐夫,不……太尉,明明是他恶意诬陷在先。”
“你真当我是傻子?”董昌沉色。
杨行峰急了,还要辩,忽然一个声音喝住了他:“混账,当你在跟谁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