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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乱的脚步声,响的很急很快。
洛叶从墙上翻了下去,迅速隐没在荒草当中。
她瞧见了衙役,非常非常多的衙役,偷偷摸摸的想要包围这座废宅。
“嘘。”
洛叶将月娘和楚小冬也拉进了萧子衿的房间里头,“不对劲,沈一心他们也来得太快了。”
“你昨天来的时候,可有人尾随?”萧子衿问洛江流。
洛江流摇了摇头,自弈剑山庄出来后,他的每一步都十分小心,后面跟着的尾巴不是被料理了,便是被甩掉了,怎会留到现在。
“那就奇怪了……”萧子衿皱眉,他又道,“此事先放下,现在重要的是如何出去。”
“洛姑娘,外面是什么情况?”
萧子衿一旦正经起来,还是很有气魄的,洛叶知道这些人里,算是他最有头脑,四面楚歌之境,也只有他可以想出主意。
“三班衙役埋伏在街巷角落里,看样子会是沈一心亲自来敲门,”洛叶想了想,“完颜有晴身边的亲卫来了有五六个,拖满亦章也在。”
“倘若强冲,你,我,洛兄必会被他们拖散,月娘我不担心,可是这楚姑娘……”萧子衿为难,“而今临安里处处都有我们的通缉令,就算能突围,也必然负伤,无处可去,这是下策。”
“那上策呢?”月娘问。
萧子衿摇了摇头,苦笑道:“没有上策,只有两条下策。”
“还有第二条下策?少主,你怎么净想些馊主意?”月娘是魔教老臣,跟着萧雪时定天下,搅风云,见识过了什么叫做手段,所以才会嫌弃起萧子衿来。
“这第一条,弄不好全军覆没,这第二条只需牺牲两个人。”萧子衿迟疑了一下,他的话未说尽,洛叶已经知道什么意思了。
这世上姓萧的,是不是都如此近妖,楚小冬来的时候,萧竹音交给她一个小木箱,箱子里有些上好的金疮药并不稀奇,有几张大饼也说得过去,剩下的,却全是易容所用。
萧竹音大概早就料到了今日之围,也早就做下了判断。
洛叶相信萧竹音,所以想也不想,便选了这第二条的下策。
“我留下,拖住他们。”洛叶边说,边将两把银枪托付给了洛江流,“现在的局面,可逃不可留,我要是蒙混不过,这枪带着也没什么用,麻烦大哥了。”
洛江流不接,冷着一张脸不说话,照洛叶的估算,沈一心只有半个时辰便要杀进来了,他们的“闲工夫”最多一刻,可容不得拖延。
“哥,你必须走,我必须留下,可别逼我动手。”洛叶眸色一暗,她的银枪上散发着危险的气息,萧子衿赶紧拉住,在这么说下去,大半盏茶的时间都要到了。
洛江流虽认死理,却也拗不过这个妹妹,只得点头答应。
除了洛叶,还必须留下一个无关的人来照看着,然而楚小冬毕竟是外人,倘若她要走,尽可从大门离开,沈一心甚至不会为难她,若不是心思善良温柔,又何必为了他们留下。
但现在,荒废的宅子里就只剩下洛叶与楚小冬两个人了。
楚小冬没有走,也没有害怕,她替洛叶准备好了易容的材料,便坐在一边,看洛叶改换形貌。
临安城一个天罗地网,正在慢慢的覆盖废宅,但能拖住沈一心与拖满亦章等人一炷香的时间,萧子衿他们便可钻出网眼,逃的无影无踪。
易容术瞒不过神捕的眼睛,所以洛叶尽可能的把自己弄得丑不忍睹,沈一心少看一眼便识破的晚一点。
敲门声已经响起来了,只是走个流程,拍了没两下,就有人踹门,有人越墙,满满当当,把个院子塞的水泄不通。
一个被惊醒了的小姑娘揉着眼睛,推了门出来看看情况,嘴里嘟囔着,“谁啊……”
面前的光景生生的唬了她一跳,沈一心不知何时已绕到了她的身后,捂着小姑娘的嘴,附耳道,“这里除了你,可有他人?”
小姑娘“呜呜”的点了点头,“还有我的奶奶。”
“你奶奶?”沈一心奇怪,“没有其他人了?”
“没了……”小姑娘被吓的不轻,眼眶红着,小声抽噎。
“莫不是消息有误?”沈一心沉吟,他推了一把小姑娘,“你奶奶在哪儿,带我们去看看。”
易了容的洛叶就窝在隔壁房间,她现在是个眼不明耳不聪的老妪,满脸皱纹,形容枯槁,拖着副将死的皮囊,躺在床上喘气。
门是被踢开的,沈一心跟着那小姑娘进来了。
洛叶这才睁开眼睛,慢腾腾的爬了起来,低着头絮叨:“大清早的,是谁在闹啊?“
“奶奶,是官家来人了。”
楚小冬赶忙走上去扶住她,“都跟您说过了,这废宅子受朝廷管制,不能随便住的,您偏不听,可要惹上麻烦了。”
“啊?咳咳咳……真是官老爷来啦?”
老妪一边咳嗽着,一边往地上跪,全身抖如筛笠,脸都快埋进尘灰里了,“官老爷,老妇和孙女儿不晓事,万求手下留情,可受不得牢狱之灾啊。”
沈一心的脸色更加难看了,他打量着这个房间,忽然道,“这么重的酒气,二位老少,喝的可舒坦啊?”
“这……”洛叶赶忙掩饰,“天冷,我让孙女儿打了壶酒,她手笨,打翻在了房间里,让官爷见笑了……”
“外面下了一夜的雨,”沈一心不等她说完,又道,“这房间虽被打扫过,但地上湿气仍重,看这样子,该不止两个人吧?”
昨夜留下来的水印子还有少许未能散去,在地上呈现细微的灰色,洛叶暗道失策,沈一心弯下腰来,那张刚正的脸近在咫尺,端详着老妪。
“易容的手法拙劣,你表现的再害怕,脸上却毫无动静,”沈一心说着,两根手指在洛叶的左颊上一沾,像蜕皮般,剥落了一点枯朽皱纹。
洛叶见再瞒不过,忽然钳住沈一心的手,双腿贴地往后急退,护住了楚小冬。
神捕果不愧为神捕,盏茶功夫已将这局堪破,所以洛叶不得不凭本事,再拖片刻功夫。
“待会儿不要离了我身侧。”洛叶低声嘱咐,她的好枪托付给了洛江流,却还在被子里留了那副萧竹音打来备用的。
现在追捕他们的头头脑脑都在这儿,外围必是薄弱,想来那三人要逃也不是难事。
“用枪的?你就是那日抱酒坛的小姑娘。”拖满亦章声如洪钟,他就堵在房门口,阳光从他身后漫进来,视他如神如基,不可撼动。
洛叶点了点头,她脸上的面具自那道裂缝开始脱落,露出张白净清秀的面孔。
“你的同伙呢?”沈一心的手还被洛叶扣着,他不是不挣扎,而是不能挣扎,原本便打不过,还给这小姑娘占了空隙,现在被抓着脉门,擅动的话,手便废了。
“同伙?”洛叶装糊涂,“我向来独来独往,哪儿来的同伙?”
“哼……”拖满亦章冷笑一声,他可不管沈一心的死活,待把这小姑娘擒下,施以酷刑,还怕寻不出其他人来?
“吓死我了,吓死我了。”洛叶拉着楚小冬自拖满亦章的掌风中脱出,她也知道擒住沈一心无用,还不如腾出手来专心应敌呢。
门无人看守,被洛叶钻了个空,跑到了外头的空旷地带,枪从手中滑出,她护着楚小冬,要把个临安府衙杀的鸡犬不留。
沈一心与拖满亦章随后跟出,院子里已是一片血海,倒了两个衙役,一个金人,还有好几个受伤的,都退到了后面。
“喝!”拖满亦章大吼一声,他运指成爪,抓向洛叶的肩颈,四周劲风不歇,细碎的割坏衣袍,因气势太凛,指亦如刀。
满宅秋色,草枯叶舞。
血混杂着昨夜雨水,淌过泥泞脚步。
刀光剑影,枪游沉渊,中央四人画成了一个圈,就是满目破绽,也没人敢上前掺和。
而这四人里,交手的又只有洛叶与拖满亦章。
拖满亦章来中原时也算自信满满,他出生低微,讨过饭,坐过牢,参军时当的还是伙夫,全靠努力拼上了金国第三的地位,他要擒这小姑娘,按理来说不会多于三招。
但现在,洛叶已经与他走了三十多招了,他甚至尚未占足便宜,洛叶自然有所损伤,手臂上三道抓痕,鲜血淋漓,但拖满亦章的胸口也被挑破,寸许的枪印十分碍眼。
见拖满亦章还想再斗,沈一心却是明白了洛叶有意拖延,现在正是将这伙人一网打尽的好时机,倘若错过了,圣贤王与完颜公子那边都不好交差。
沈一心心念一转,反手偷袭正观战入迷的楚小冬,锋利的爪尖抵在那白白嫩嫩的脖子上,楚小冬硬是咬着牙,不肯讨饶。
“快让她停手!”沈一心在楚小冬的耳边道,“你不喊,我便杀了你。”
楚小冬的脸色发白,却仍是不做声,她本就是个耿直的脾气,虽年轻,已认是非曲直。
但楚小冬虽不说话,洛叶却瞧见了这般险境,本是个局外人,因受了他们的拖累才莫名其妙的卷入是非中,洛叶本就对楚小冬心怀着亏欠,这一下,更不敢再打了。
算算时间,萧子衿他们现在要不是为人所擒,便已消失的无影无踪,就是她这边溃败,沈一心也暂时搜捕不出形迹了。
于是洛叶忽然道,“等等,我不打了!”
她说着,竟把银枪往地上一扔,束手就缚,“好好善待楚姑娘,不然就是打死我,我也吐不出同伙来,留着她,我或许还能说说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