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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江流这一承认不要紧,只把真正的萧子衿弄得苦不堪言,他躲在二楼,倘若这个时候现身,只会惹得一身麻烦,但倘若此时不现身……那之后也有一身的麻烦。
进退两难,好一个陷阱。
与他同样震惊的,还有一个白不黑。
他提出这个问题,一是为试探,二是为扰敌,猝不及防之下,让洛江流的反应给惊到了,脚下一失章法,洛江流便后来居上。
这次洛江流聪明,他不攻人,而是将苇杆削短,白不黑要落子何处,他便削短哪一处,让白不黑自乱己阵。
白不黑是个老江湖,单论经验而言,远胜这帮后起之秀,所以这一瞬的震惊也只拖累了两步走棋。
再来,眼看洛江流就要输了。
台下的□□更甚,不少胆小怕事的已陆续退场,不曾走的都在盘算自己的心思。
洛叶更忙了,她一边要提防着往台子上放的冷箭,一边还要思索着怎么救萧竹音,这一挡一拦之间,她已靠近椅子不到三步距离。
“砰”
苇杆终于承受不了洛江流的重量,自中央裂成数瓣,他行的先手黑棋,几乎全军覆没,而就在这时,有两个人终于动了。
一个是洛叶,她以身法见长,□□杀人于无形,在对方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已经将萧竹音连人带椅的抱进了怀里。
另一个,则是一直躲在二楼的萧子衿,他背着手,从回廊上一跃而下,轻飘飘的落在苇杆上。
今天一连三件诡事,惊的台下群侠面面相觑。
“这这……怎么这魔头还有两个?!”
“喂喂喂,台下这个,说你呢,喊谁魔头啊?”萧子衿对自己这新得来的称呼颇为不满,“公子我根正苗红,古道热肠,朋友有难还知道拔刀相助,倒是哪里似个魔头啦?”
“品貌俱像。”洛叶嘀咕着。
她这边正在和绑架萧竹音的人对峙,洛江流刚从那束手束脚的棋盘上下来,面上虽然看不出,但其实里头憋着一口闷气,把脸抹了抹,连剑势都比以往凌厉些。
“哥,你先顶着,我给坊主松个绳索。”
洛叶有点担心,萧竹音经过了这么一波风浪,到现在还没醒过来,软绵绵的倒在她的怀里,脸色煞白。
“……喂,洛姑娘,你给她解个穴试试。”
萧子衿抱臂随着苇杆上下晃悠,他站得高,大厅中的局势一目了然。
“你……”白不黑赢了刚刚那一局,也勉强算逼问出了萧子衿的真正身份,这时候他还没从棋盘上下去,正不解的打量眼前这个飞扬跋扈的萧子衿。
“白叔,”萧子衿的目色深沉,他从腰间拔出一剑一刀,剑长刀短,并称离别,“您还记得这一剑一刀吗?”
“……少主。”白不黑在无声的压力中低头,他从苇杆上退下,屈膝弯腰,竟就这么当着群雄的面跪在了萧子衿面前,“是属下有愧少主。”
“哎哎哎,”萧子衿赶紧把他扶起来,刚刚脸上的阴霾一扫而光,他笑眯眯的道:“白叔不需行此大礼,子衿只有一事不明。”
“少主但问。”
“是谁教你用这种办法来逼我现身的?”
“这……”白不黑为难,“少主,此事有因,不能怪这个人。”
“哈,”萧子衿笑了,一脉相传的心思重多算谋,到了他这里已经根深蒂固的埋在骨血里了,该明白的时候连装糊涂都不行,“好了,我知道了。”
“各位……”他这一声用了内力,字字清晰有力,在红楼的大堂里边回荡,激的人耳膜阵痛,有些武功稍弱的已经倒了下去,“在下萧子衿,有德有能萧公子,我对振兴魔教没什么兴趣,却对报仇雪恨很有兴趣。当年屠杀魔教,没参与的回家继续好好做人,参与了的,按情节轻重逐个自省,我……”
萧子衿一笑,他的话音忽的转向凉薄,字句如刀锋,刻骨的冰冷,“一个都不打算放过。”
“说的好!”
洛叶附和,她要不是臂弯里抱着一个萧竹音,早就鼓掌助兴了,“那萧公子,我们现在能走了吗?”
“当然。”萧子衿将头一歪,他把狠话放完了,就又是那副纨绔子弟的相貌,拍拍屁股,留下满堂错愕的群雄,两步跑到洛叶身边。
“洛姑娘你抱的累不?要不我来?”
洛叶想给他脚下使个绊儿,都是满肚子的坏心眼,她一动,萧子衿就平平的滑了出去,飘到洛江流的身边。
在阻挡他们的都是魔教旧部,有些人连萧子衿也没见过,但都恭谨有度,见萧子衿来了,便识趣的退了下来,把周遭蜂拥的人一挡,让这四人能够平安退出。
这时,萧竹音在洛叶的怀中轻轻的“哼”了一声,逐渐有醒来的迹象。红楼外雨压云头,眼看阳光尽敛,风雨欲来,她微微的睁开了眼睛,不慌不乱的从洛叶怀中落下,柔声道:“我们回去吧。”
萧子衿回过头来看了她一眼,电光火石之间,几乎能感觉到乍迸的杀气,洛叶脸色一沉,不经意的挡在这二人中央。
今天的形势已经十分复杂了,有心人还在暗处蠢蠢欲动,要是萧子衿非要揪出个真相来,那恐怕就不只两败俱伤这么简单了。
但幸好,他只是笑了笑,对萧竹音轻声言道:“坊主,等我们回去,可要好好谈谈了。”
现在,他们要走,围观的人留不住也不敢留,而魔教的人则更是处处维护。阴暗的角落处有个人影一闪而过,他是来监视卜知坊的探子,这般大事岂能不闹个沸沸扬扬。
红楼里的奇事传进圣贤庄的时候,赵思明正在弹琴。
皇亲贵胄之身,少年聪慧好学,让赵思明除却兵法之外,琴棋书画也是精通卓绝。
他的手平稳的搭在琴弦上,回报的人不敢惊扰他,只能垂手安静的站在一旁,他弹的这一首曲子激昂高亢,响彻行云,最后只听得“砰砰”两声,琴弦尽断,琴身折裂。
“唉”赵思明惋惜的看了看这把上好古琴,“无用之物,扔了吧。”
“是……”
一旁伺候的婢女将损坏的古琴抱起来,习以为常的往厨房而去。
赵思明用温水浸润了一会儿双手,这才有空问起临安城里的事。
“卜知坊安分了这么久,也有出错的时候吗?”
赵思明自妻子的手上接过毛巾,他的这双手纤细修长,骨节分明,在秋日的冷风中泛出青白色,有舞文弄墨的雅致,也有杀伐果决的力度。
“属下在红楼里还见到了一个人。”
回话的人长相平平,个头平平,武功平平,多看几眼也无法留下什么特殊的印象。
“谁?”赵思明问。
“杀手第二洛江流。”
“嗯?”赵思明手上的动作一顿,“他与卜知坊也有关系?”
“卜知坊看门的小姑娘名唤洛叶,属下想……”
“我知道了。”赵思明打断了他,“把闵儿喊过来吧,我有事吩咐。”
“是。”
回禀消息的人不敢逾矩,他退了两步,方才回身而走。
偌大一个院子里,又只剩下了两个人,简狄什么话都不说,她替风里头的赵思明拢了拢衣服,静静地站在一旁。
赵思明与简狄,育有一子一女,嫡子赵良玉,能袭王位,但人人都道赵闵之才,远远在赵良玉之上,久而久之,兄弟之间也生了嫌隙。幸而,赵良玉非是小肚鸡肠之辈,纵使心有不服,也对这位远来的兄长礼遇有加。
而简狄又是大家闺秀温婉贤良的性子,她与赵闵母子相称,素来不咸不淡,这一家除了小妹都是克制守礼的人,却也无形当中冷漠的很,层层隔阂,半点也不像血脉之亲。
“父亲……”
赵闵被人领着走到这里,他的手里握着把玉骨的扇子,温润似水。
赵思明点了点头,他挥退了下属,简狄明事,便也跟着退了出去,只留下赵闵一个人。
赵闵面容柔和,总是春风拂面一般的微笑,三教九流都能交上朋友,他这种人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整个临安城,或有人不知圣贤庄嫡公子,却无人不知圣贤庄的长公子。
一无所知的安静中被人打量了很久,赵闵仍是清风玉露般一个人物,他了解自己的父亲,若非要事,赵思明都不愿多看他一眼,若有要事,恐怕一去难还,九死一生。
“闵儿,你有朋友吗?”赵思明问。
“有。”赵闵点了点头,“但不多。”
“从今以后,你只能有四个朋友。”赵思明的话从来带着不可抗拒的命令性,“你去卜知坊吧,如果交不到这四个朋友,你知道该怎么做。”
“……是,父亲。”
赵闵早已习惯了这样辗转反复的命令,也习惯了赵思明对自己的厌恶,他只是弯腰行了个礼,慢慢的退出了院子。
“大哥!”
院子外,是一个天真浪漫的少女,她似乎早就等在这儿了,手里提着扎油纸包。
“大哥,这是我去留仙楼买的桂花糕,你陪我尝尝呗。”
赵闵微笑着摸了摸小妹的头顶,“不急,等大哥晚上回来再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