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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里空荡荡的没有人,段言失魂落魄的走进去,整个人像是瘫倒在沙发上。
她慢慢的蜷缩起来,将自己蜷成一只蜗牛。
她这是怎么了——
明明心里想好了,等到玩够了顾斐宁就把他甩了不是吗?
她曾经的计划是那样明确,而现在做到了,放出狠话,为什么心里却这么痛呢?
段言不愿多想,因为她发现她竟然畏惧那个答案。
微信的滴滴声传来,是顾斐宁的信息。
他的头像仍然是三个人一起,给小树过生日时拍的照片,照片上的他们笑得如此灿烂。
很简单的一句话:对不起。
她看着那头像觉得讽刺。
这样明晃晃的是给谁看?如果小树不是他的亲生儿子,顾斐宁还会如此吗?
她麻木的想,如果小树不是他的孩子——但她又有什么资格去规定他疼爱一个与自己毫无血缘关系的孩子。
顾斐宁也许说对了一点,父子天性。
倘若不是冥冥之中的注定,小树又怎么会同他这样亲近,只是认识了短短数天,就已经被他所吸引。
段言把他的微信删掉,从今以后,她不想再看到这个头像和这个人了。
方靖琏从玄关处进来的时候,看着段言低头盯着手机,电视机没开,家里头安静的不得了。
这不是她的风格,她是个喜欢热闹的人,只要她在家,电视机就没有关着的道理。
“这是怎么了?”他是知道她今天出去看画展的,小树因为没能去成,在他耳边啰嗦了好久。
段言听到方靖琏的声音,转过头,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没怎么啊。”
他眼睛微微眯起,刚要说什么,就看到了她手上淡淡的血痕。
“你搞什么,自残啊?”方靖琏气不打一处来,拽过她的手,段言很白,因此手上的痕迹就越发触目惊心,他展开她的掌心,嫩生生的肉都翻开了些,血已经止住了,但看上去都叫他倒抽一口凉气。
方靖琏骂骂咧咧的站起来,去拿了一个医药箱过来,熟门熟路的为她涂药,然后包扎。
在这过程中,段言什么也没说,甚至一个痛都没叫过。
他在包扎完以后故意按了按她的手掌,如愿得到了她一个白眼,“干嘛啊你。”
“说吧,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段言吁了口气,想了半天还是不知道该怎么说,最后才道:“我跟顾斐宁分手了。”
方靖琏眼神立刻不善起来,“他做了什么事?背着你跟别的女人在一起了?还是……”
“都不是。”她打断他,“你别瞎猜了,是我主动提的,他已经知道所有的事情了。”
当年的事情,方靖琏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段言虽然模糊的告诉了他顾斐宁就是那个男人,但是对于他做了什么,两个人为什么分开,他并不清楚。
可他知道段言为那段经历付出了些什么,这绝不是一句两句可以抹清的。
“他背着我给小树做了dna鉴定。”她说。
“砰——!”方靖琏一脚就踹翻了茶几,陶瓷茶杯碎裂,散了一地。
陈嫂听见动静就赶来收拾,却被他的眼神逼退了。
“他有什么资格去做鉴定!”方靖琏有些激动的说:“这么多年来他都没出现过,现在小树长大了,他又想认回儿子?”
她摇了摇头。
“你现在预备怎么办?”
“怎么办?”她有些迷茫的看着他:“我也不知道怎么办,还能怎么办呢……我总不见得去寻死,你说对吧,放心。”
都到了这个时候,她竟然还有心情开玩笑,方靖琏真觉得段言病的不轻。
随后,她说:“我会带着小树好好生活的,放心吧,只是一个男人而已。”
她这样云淡风轻漫不经心,好似真的拿得起放得下,没什么所谓了一般。
但是她的手还在微微颤抖,方靖琏抱住她,“姐,都会过去的。当年我说的话,现在依旧有效,不管怎么样,我会养你跟小树的。”
“我们家靖琏长大了啊,”段言靠在他胸前,像是感叹:“我真的好累啊。”
方靖琏没敢动,因为他不晓得那是不是错觉,靠近肩窝的地方发烫,好像有什么潮湿的东西滴在上面,他不敢确信。
没多久,段言抬起头来,只是眼眶有点红,“我上楼休息一下。”
方靖琏把她送到房间,还是有些担心,正要说什么的时候,她的手机震动起来。
段言虽然把顾斐宁的微信删了,却还没来得及删除电话。
因为顾斐宁三个字就这样在屏幕上一直闪啊闪的。
姐弟俩看着,段言似乎想按掉时,方靖琏抢过了手机。
他点了接通,顾斐宁的声音就传了出来,段言站在一边听得很清楚。
“言言,我们可以谈谈吗,我在你家楼下。如果你还愿意听我解释,我……”
“你在我们家门口?”方靖琏冷冷道:“你别走,给我等着。”
说罢,他挂了电话,把手机塞到段言怀里。
“你要干嘛?”段言看着他就要下楼,立刻拉住他:“你别犯傻啊。”
“我要给他点颜色看看,别以为我们段家人是好欺负的!”他拍开她,“男人的事,你别跟着来。”
“刚说你长大了,你就来这手,你以为自己还是小孩子吗?不许去!”段言叫住他。
方靖琏的背影顿了顿,却没有回头:“姐,你就让我给你出口气,你别来。”
段言怔了怔的功夫,方靖琏就不见人影了。
……
顾斐宁已经在段家门口站了很久,从杜景川的车子开走时,他就已经跟在后头了。
远远的望着杜景川不知道跟她说了什么,她又摇了摇头,然后回家,一直到现在。
他实在有许多要说的话,但百转千回,最终在对话框里也只打出了一句对不起。
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就发现她已经把自己的好友删除了。
顾斐宁又点燃一支烟,自从两人确定关系以来,他已经很少抽烟了,因为要见她、见小朋友,总不能一直是满身烟味。
一切看着都往好的方向发展了,却成了如今这样,真是作茧自缚。
他是该怪自己为什么要去做这份亲自鉴定呢,还是怪他为什么要把鉴定书放在车上?
他实在受不了这种明明就在她家门口却不能当着她的面把心里的话全都告诉她的感觉了,于是拨通了电话,好在她接了。
接电话和下楼的都是她的弟弟,顾斐宁记得他的名字,方靖琏。
这对姐弟一个跟爹姓一个跟妈姓,但性格倒是出乎意料的一致,都是这么冲动。
方靖琏人高马大,冲过来就是一记拳头,直接打在他的脸上。
顾斐宁没又还手,他微微张了张嘴,只觉得嘴角仿佛裂开,方靖琏拳头带风,呼呼的砸上来,“我□□妈,你个畜生!让你欺负她!”
顾斐宁的身体晃了晃,还没站稳,少年暴躁而用尽浑身力气的招式就又招呼过来了。他却浑然未觉,似乎根本就没打算还击。
他只是一直盯着段言房间的窗户,那窗帘后,不知她会不会舍得看他一眼。
“操,你不还手是几个意思?看不起我么,”方靖琏一脚踢在他的小腿上,“还是说你自己心里理亏?”
顾斐宁回过神来,看着面前张牙舞爪的少年,他笑了笑,唇角有氤氲的血沫子,他吐出来,“我不还手是因为你姐,我做错了,只希望她能见我一面,听我解释。”
“你有什么好解释的,现实就是他们母子相依为命过了这么多年,而你不知道世界的哪个角落纵情快活,如果道歉有用的话,还要拳头干嘛?!”
方靖琏是真的用了狠劲,手上没力气就用脚,顾斐宁就这样直直的站着,眉头都没皱一下,任由他发泄。
段言冲出来的时候天已经下雨了,方靖琏有些累了,弯着腰在一旁吭哧吭哧的喘气。
“够了没?”段言站到他身边,“够了就跟我回家。”
“姐……”方靖琏不自觉的挺直腰,仿佛是觉得丢人,谁让顾斐宁这厮一动不动任由他打骂,搞得好像是他在欺负人一样。
“言言,我只要一分钟的时间,”顾斐宁鼻青脸肿的,看上去狼狈极了,跟平时那个一派清贵之气,风度悠然的他反差极大,他一眼就看到了段言手上裹着的纱布,快步过来,试图握住,却被方靖琏再次隔住了,他只好问:“你的手怎么了,是划到了吗?”
“抱歉,我很忙,没有时间。”段言强行拉走了方靖琏。
雨势变大,如同豆子般掉在人的身上,而段言进了门,就没再出来过。
她不愿意听他的解释,一个字也不。
顾斐宁站在雨中,有路过的人好心劝他回车上,“小伙子,这雨看样子一时半会根本停不了的呀。”
他只是摇摇头,伤口被雨水冲刷着,冰凉打在滚烫上,将所有的火焰都熄灭了。
渐渐的,就连视线都变得模糊。
忽然,有一只小小的手扯了扯他的裤腿:“顾叔叔,你怎么站在这里淋雨啊?”
是小树,他参加完少年宫的歌唱比赛,小小的脸颊上还留着两团腮红,他打着伞,努力要撑高,“跟我回家吧,妈妈说淋雨会生病的。”
顾斐宁心中一动,却不能用自己湿透的手去触碰他,低声应道:“小树回来了。”
“对啊,今天我们的比赛得了第二名,成绩挺好的,老师请我们每个同学都吃巧克力,”他高兴的说着,从裤兜里掏出一块来:“我这还有,顾叔叔,我也请你吃。”
顾斐宁接过巧克力,抹掉了脸上的雨水,使自己的笑容变得柔和些,不那么狰狞,“谢谢小树。”
“我们走吧,”他伸手来拉顾斐宁的手,却被吓了一跳:“你的手好冰呀,快跟我回家,让妈妈煮好喝的土豆汤给你。”
“小树——”陈嫂举着伞一路小跑过来,她有些尴尬的对着顾斐宁:“顾先生,这个……小言让我出来接小树。你……”
还有半句没说出口,那是小言关照的,不许理顾斐宁,也不许多管闲事。
陈嫂果断抱起了小树,一边状似无意的道:“咱们走吧,天气预报说今天的暴雨会持续很久,可不能一直在雨里待着,会感冒的。”
小树还没理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就被陈嫂一鼓作气的抱回了别墅。
“妈妈,”他脱了鞋子,汇报情况:“顾叔叔在外面淋雨呢!我让他进来,他也不肯。”
“快去洗个澡吧,”段言并不回答他:“你还有功课没写。”
小树有些奇怪的咬了咬唇,但是一边的舅舅也并不理他。
他被佣人推着进了浴室。
段言回到自己的房间,在窗前来回走了许多遍,心中有两道声音不断交替。
——掀开窗帘看看。
——不,不许看。
这样煎熬,她问自己:“段言,你就这么没出息吗?人家根本没把你当回事,要不是小树,他怎么会低这个头……”
正在这时,手中的手机猛然响起,她差点把手机给扔出去。
其实她根本不愿理会这时来找她的任何人,可是如果不分散注意力的话,她就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手,去看着窗外的人是否还站在那里。
她点开手机,是真真发来的微信:段言,在吗?我是真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