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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妹见面,寒暄几句,穆英说,丘婵娟和檀曼莉转到了落照山庄。卫国公府被抄家后,落照山庄落入王室,和甘泉宫同归少府打理。
穆雪拉住起身要走的夏侯云:“殿下且慢,救人不急这一刻,弄清楚了再说。”
夏侯云坐下。对穆雪的阻拦,他还不至于误会穆雪对丘檀二人心怀嫉恨,便点起茶炉,煮起茶来。
穆雪:“七哥,丘妃檀妃的下落,你什么时候查到的?”
“今天早晨。”
穆雪:“你说丘妃檀妃转到了落照山庄,怎么讲?”
穆英冷冷一笑:“这可得查查内史衙门了,丘檀二人被掳,流言当时传开,第二天我得了消息,檀妃在甘泉宫洗温泉,嫌弃宫女粗笨,抽人家鞭子。一边满城都议太子妃被掳,一边在甘泉宫享受,竟然有这么奇怪的绑架案。我亲自到甘泉宫查看,丘妃倒还安静,檀妃挑剔晚膳不够精致,可没半点被劫的样子,容不得我不多想,是不是这两个女人嫌冷落,折腾折腾让某个男人回来看她们,这么毁名声的事也做得出来。所以我把消息送到韩内史的案头,韩内史进宫求圣旨,内侍和衙役呼啦啦往甘泉宫去,却扑了个空,那两个女人从甘泉宫消失了。”
“这还真是奇怪。”穆雪问,“甘泉宫是王室别苑,丘妃檀妃可以随意进出吗?”
“凭她们的令牌,在寰王不曾摆驾甘泉宫的时候,可以随意进出,毕竟,在别人眼里,她们有太子妃的名号。地位不比苏夫人、唐美人低。”夏侯云说着话,偷偷瞄穆雪的神色,失望地叹口气。木头并不为之动容。
“可以随意进出,那七哥的推断。玩失踪,让殿下忧心寻找,也不是不可能。抹黑北宫、逼殿下现身的流言,便是某个或某些特别关注北宫、发现她们私离北宫的人,故意混淆视线放出来的。内侍衙役奉旨寻到甘泉宫,丘妃檀妃认为自己的目的没达到,在内侍衙役到来之前跑了,其意还在要等殿下去接她们。”
穆雪缓了缓。接着说,“这当中就有疑问,丘妃檀妃怎样离开北宫,连贴身大丫环都不带,谁给送信通知她们及时离开甘泉宫,还有,她们两人,有这么信任无间,一路同行吗?”
穆英打个哈哈:“不是自己偷溜出北宫,那就是被劫。少府、内史衙门都有劫匪的暗桩,这劫匪倒是比某个正牌男人还要怜香惜玉,有吃有喝。还泡温泉。”
夏侯云煮茶,泡茶,不给穆英一个眼尾。
穆雪:“七哥在甘泉宫,看到丘妃檀妃,看到别个王室中人了吗?”
“甘泉宫依山而建,不及长安宫富丽,占地可不小,建筑也不少,我直接去的西温泉宫。不过。送信的人说,在落照山庄。见着夏侯雷了。”
“夏侯雷?他在落照山庄?”
穆英嗤道:“这有什么可惊奇的,寰王有令。夏侯雷开府别居,雷府尚未修缮完工。落照山庄原属卫国公府,夏侯雷和卫国公走得近,每到冬季,伯侄两个就到落照山庄小住。寰王一向偏疼夏侯雷,把落照山庄赏给他,不无可能。”
夏侯云:“夏侯雷与劫匪有关系?”
穆雪双眉微蹙:“夏侯雷利用丘檀二人的不满,拐她们到甘泉宫,再拐到落照山庄,这个理由也能说,但是,檀妃任性乖张,或有可能听夏侯雷诱哄,丘妃稳重,不可能把自己送到北宫的对头手上。我觉得,劫匪在扰乱我们的思路,隐藏他们真正的目的。”
夏侯云:“随意在甘泉宫和落照山庄走动,劫匪与少府关系甚密,故弄玄虚掩盖的目的只有一个——杀了我。我们大不必在这儿左思右想,揣摩对方是谁,无论真劫假劫,局面如此,那两个女人的行动,或主动,或被动,都有人在运作。何妨复杂事情简单做,把人弄回北宫,审一审便是。”
穆英:“这次的流言传得太凶,对北宫很不利,甘泉宫失手,我就在想内史衙门有问题,这次查到丘檀二人转在落照山庄,本想今晚带人反劫,听到你们毫不掩饰地返回龙城,就来和你们说一说。”
“那我们现在就去落照山庄,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这事,早了早好。”夏侯云泡了三碗茶。
“现在就行动,等于告诉劫匪,我们有很厉害的消息来源渠道,他们会加强查访,七哥就有危险,这么多年七哥潜在水里,不为人知,那是因为他只探消息,不参与龙城诸事。”穆雪摇头,“穆家嫡脉,只剩七哥一人,我不能让七哥暴露身份,置身险地。”
穆英笑道:“阿雪,你这是不信我?”
夏侯云推给穆雪一碗茶:“是我考虑不周,喝口茶,消消气。”
“七哥,这与信不信无关。”穆雪接过茶碗,看一眼夏侯云,双唇微抿,抿出一丝浅笑,对穆英说,“劫匪的目标在殿下,殿下现身,劫匪达到第一个目的,必然进行接下来的动作,我们等着便是。我们沉住气按兵不动,劫匪就会着急,就会把丘檀二人的下落送给我们,七哥再跟踪送消息的人,或有收获。”
穆英笑:“明知丘檀二人就在落照山庄,阿雪你还按兵不动,让我说你什么好。”眼光直睃夏侯云。
穆雪脸容一沉:“七哥好没道理,你当我巴不得丘檀二人去死?真劫也罢,假劫也罢,图谋的都是这位太子殿下。她俩名声已毁,是死是活,我用得着在乎吗,怕你被人暗算,怕北宫堕了担当!枉费好心!还真把自个儿当太子舅哥!”
夏侯云瞅定穆雪,慢吞吞道:“你不当七哥是太子舅哥吗?”
穆雪噎,拂袖而起:“累了,我要休息。”
穆英笑拍夏侯云的肩膀:“我这妹妹,什么都好,脾气不大好,惹恼了她,一推一送,卸胳膊没商量。”
夏侯云笑道:“七哥慢走,我就不送了。”
穆英大笑,出了花厅,身形一起一落,如水月华下,渐渐远了。
夏侯云站在廊下,抬头望天,默默出神。
空中青碧如一片海,几片浮云飘过,皎洁清冷的月光洒满了大地,薄雾无声无息漫出地平线,如梦,如幻。
夏侯云回到寝殿时,穆雪已洗沐更衣,正坐在青铜大镜前,用棉巾绞头发,灯光幽幽,半湿的头发如流瀑披下来,有浅浅淡淡的水光。夏侯云走过来,搬了张锦杌坐下,静静地,看着镜子里的她。
穆雪拿起桃木梳,慢慢把长发梳顺,用一根丝带松松一拢,回过身来:“想说什么?”
夏侯云:“你想去哪儿,告诉我一声,不要不辞而别。”
穆雪一怔,脸色忽地苍白,声音喑哑:“你……”发不出声,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嗓子里。
夏侯云:“穆家的仇,你不可能不报,我不知道你是怎样想的,我想说,你承认不承认,愿意不愿意,都已是我的妻子,你的家仇,也是我的家仇,你要归秦,我陪着你去。”
穆雪的脸色苍白得几乎透明,那是一条不归路,她怎么可能让他陪着去!
夏侯云虚虚环住穆雪:“你不在乎那两个女人,是不是也不在乎我?”
“你这么说话……”穆雪僵住,不知能说什么,她不在乎他吗,不在乎怎么会为他拼命,她在乎他吗,在乎怎么会时时想着离开他。穆雪垂下眸,隐去眼里的晦色,轻声道,“去洗吧,明天还不知有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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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还没升起,浓雾笼罩着整个大地,晨风吹来令人振奋的草木香气。
合欢殿的合欢树,树高四五丈,枝茎蓊蓊郁郁,绿荫如伞,花叶清奇,绒球的花朵日出而开,隐在浓雾里,却是不甚分明。
穆雪慢慢走在树下。
“彤云重,风雨急,山巍巍,水长长。
往事如烟似梦,纵使笑谈亦沧桑。
家已破,人也亡,我独在,空惆怅。
随波几度春秋,到今朝无处话凄凉!
欲把酒,且临风,极目四野苍茫。
人世悲欢,我为谁蹉跎,枉断衷肠!”
穆雪轻轻喟叹。
浓雾中,穆雪听到脚步声渐近,并有人说话。
“冷珊,冷瑚,你们两个去咸阳,如何去了这么久?”
是夏侯云的声音,冷珊,冷瑚,夏侯云什么时候派人去了咸阳?穆雪心中疑云大起,双脚点地,身子凌空而起,轻展长袖攀住树干,落身在一根斜长的硬枝上,隐入繁茂的枝叶中。
“回殿下的话,那玉面魔君武功怕是登峰造极,属下根本不敢靠近。这几个月咸阳发生了太多大事,一件接一件,属下两个商议,再看看,再看看,便拖到了现在。”
夏侯云的声音:“南秦新帝登基,事情自然不少,本宫给你们的任务,主要就是盯张寒,他一个四品武将,能有什么事?”
张寒!穆雪只觉得心脏遭到重重地、狠狠地一击,全身立时痉挛地躬起。
“属下花三十两金在榆州买了身牒,到咸阳以后,不必打听,满咸阳都在流传玉面魔君的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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