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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现了海格在雪地上尚未被风雪掩盖的大脚印和沿路折断的树枝,林恩斯一直忐忑的心灵终于稍稍有些安落。
在禁林这种地方,林恩斯觉得猎场看守海格给他带来的安全感总是远远高于学校里的各位教授,这种感觉非常奇妙,但又很可信。
透明的林恩斯踩在那些大脚印上,一点一点地沿路走去,拨开一丛积雪较少的树枝,顿时来到了熟悉的空地。
白茫茫一片的空地上,穿着鼹鼠皮大衣的海格魁梧的身影非常显眼,但林恩斯的目光完全被吸成干尸的考博给吸引住了,干瘪的皮囊下,暴突的巨大骨架就像是死亡的象征,这种邪恶的意象冲击着他的脑海,一时之间竟然呆住了。
他慢慢地靠近了过去,在死亡面前,就连咆哮的风雪也变得静默了许多。
爪子似的脚掌、干瘪的腹部、暴突的肋骨、空洞的眼窝......如果不是林恩斯亲自看见过考博活着时的模样,真不敢相信这具披着一张皮的庞大骷髅前几天还好端端地活着。
他的双眼死死地盯着巨人左胸的巨型创口:那里似乎是曾经有一个东西从里面钻了出来,导致本来就被吸光内髓、脆弱不堪的肋骨直接碎掉,没有肋骨的支撑,整个左胸就那样“塌”了下去。
——“喂考博的肉我一个人也扛得起,最近他也吃得越来越少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入冬,考博现在每天睡觉的时间越来越长了,吃得也越来越少。”
——“可怜的考博,他真不应该来这里的,冬天没有山洞住,就连胃口也不好了,还瘦了很多。”
是啊,这么多次的异常,你怎么就没注意到呢?
突然间的胃口大减、嗜睡、消瘦,不是因为入冬了,而是因为他的体内钻进了一个吸人血液的怪物!身体的自卫机能在抵抗这条恐怖的“寄生虫”!
那么,这个怪物又是什么时候钻进考博的身体的呢?
林恩斯面色苍白,线索渐渐地串联起来:
为什么按海格所说以前一向懒惰的考博会在那个晚上疯狂地大吼大叫、翻滚跳动、拔树挖土,弄得像是地震一样?
因为就在那个晚上,“吸血鬼”钻进了他的身体里,他感到钻心的疼痛,但他不知道为什么,也不知道怎么办,就只能发泄力气......
为什么在这之前没有发现吸血鬼钻入巨人体内的伤口?
林恩斯望着考博张大近平角的嘴巴,心想吸血鬼可能是从巨人的嘴巴里爬进去的,所以体外没有伤口,直到“它”彻底吸干了考博的血液,才自己从心脏的位置钻了出来。
等等......
林恩斯望着巨人张大到几乎要脱臼的下颔,觉得似曾相识——
在打人柳下,他所见到的,雅各布、弗雷德被咬后的模样,同样是嘴巴张大到极限,像是被什么人硬塞进什么东西一样......
之前还以为是过于惊恐所以张大了嘴巴,但现在......
林恩斯此时得到了一个可怕的猜想:雅各布和弗雷德体内也有吸血的“寄生虫”!随时都有可能将他们两个吸干!
他们现在危在旦夕!
意识到这一点的林恩斯赶紧小跑到一直呆站着的海格身边,手拽着海格的鼹鼠皮大衣,幻身咒瞬时解除,忙说道:“海格!我们快回去!去校医——”
话音甚至还没有结束,一张巨大的铁掌猛然封住了他的口鼻!
海格巨大的手掌死死地捂住男孩呼吸氧气的两个通道,眼睛的瞳仁已经完全化为诡异的血色,狰狞扭曲的面容完全看不出平常的淳朴憨实,简直就像一头蛮力十足的凶兽!
“!!!”林恩斯拼命地挣扎,拳脚踢打,但混血巨人的力气实在大得离奇,一双手掌犹如铁铸!盖住林恩斯口鼻的同时蛮狠地按压他的头颅!在致命的窒息之前他需要考虑的是这双足以轻易撕开虎豹的大掌会不会像捏西瓜一样把他的脑袋彻底捏碎!
口鼻被捂住,可能窒息的同时也意味着他无法出声,大多数魔法都无法使用!
唯有通过“洗面革心”魔咒得到的——与箭竹魔杖的神秘联系,让他足以不用念咒完成魔杖的变形转化:
林恩斯左手魔杖液化变形成锋利的折刀,毫不留情地刺捅海格粗壮的手臂——这时候顾不及会不会伤到朋友之类的事了,否则再这样下去死的就是他!
随着不停地捅进捅出,折刀上繁复美丽的花纹被海格手臂的鲜血反复洗刷、覆盖,但海格就好像是失去了生物自卫的本能一样,完全感受不到手臂给予的痛楚,依旧死死地捏按着林恩斯的头颅!
林恩斯漆黑的眼瞳霎时凶厉起来,折刀在左手灵活地掉头,从反握变正握,锋锐的刀尖刺入海格左小臂正中,挑断肌腱!
海格的左手顿时无力地垂下,当右臂也被如法炮制之后,林恩斯终于从那双铁牢一样的手掌里解脱!
“呼——哈!呼!呼!”林恩斯跌到地上,剧烈地呼吸着,没敢多休息哪怕一会儿,双腿开拔,不过三四秒的时间就与海格拉开了一大段距离——大约在十五米左右。
双手被废的海格就像因为受伤而变得更加凶厉的野兽,吼叫着、疯狂地冲了过来!
折刀变形,魔杖在手,早已料到后续的林恩斯果断施咒——
“‘寂静无声’!”
仿佛什么也没发生,又仿佛一切都已尘埃落定。
林恩斯静静地伫立在原地,因为他特意拉远了距离,所以不在“寂静无声”的施咒范围内,不需要刻意保持呼吸。
他望着仍然在奔跑中的海格,但耳边已经没有他粗莽的吼声,只有风雪的低咆。
混血巨人奔跑了几步后踉跄着慢慢地停了下来,自己掐着自己的脖子,痛苦地张大了嘴巴,最后巨大的身体缓缓倒在了空旷的雪地上,激起一片雪花。
在海格昏迷倒下的数秒后,林恩斯立马解除了“寂静咒”,人体在完全缺氧的环境下死亡需要经过五分钟的时间,巨人肯定更长,自打学会这个魔咒后,他非常注意对人使用时的自我计时。
尽管海格已经倒地,但林恩斯丝毫不敢大意,握紧魔杖,无比谨慎地慢慢靠近,杖尖抵着海格的胸膛,变形成一把长剪刀,一点一点地剪开海格的衣服。
厚重的皮大衣、暖和的灰毛衣、贴身的内衣都被剪成碎片,袒露出一个大大的肚皮,看上去非常正常。
林恩斯将他翻了个面,骤然倒吸一口寒气——
海格的背上长了一颗“眼睛”。
混血巨人的后背被挖了一个足以放下眼球的肉洞,根据洞口的弧度和痕迹,他甚至怀疑这是徒手挖的;淡白色的眼球静静地躺在里面,由眼球边缘衍生出大片粉色的肉茎不停地蠕动着,与海格的血肉甚至是脊柱连接在一起;
眼球的中央是诡异猩红的瞳仁,原本它正不停地四下转动着,当林恩斯盯着它的时候,它便立刻转了过来,与林恩斯对视。
对视的那一刹那,一种极其邪恶的观感冲击着他的精神,即使是以他向来可称强大的精神力都难以抵御,林恩斯仿佛看到了无数颗眼球在看着自己!
它们在天上、在地上、在地里、在成长中的幼芽上,幼芽长成苍天大树、树干树枝上挤满了四处张望的眼球、枝头落下的不是叶子,是一颗颗眼球,跌落在地上粉碎成血泥滋养下一棵眼球的幼苗......最后大地上挤满了蠕动旋转的眼球,它们随风飘动,它们互相注视,它们排除异己,它们共同的凝视杀死了每一个有眼球但又不全是眼球的生物。
“啊——!”
林恩斯忽然捂住脑袋癫狂地大叫起来,空旷的雪地里这个少年手舞足蹈、翻滚摔跤、跳跃倒立,像是个疯子一样吼叫、撕扯自己的脸皮、反复揉搓手臂上的肌肤直至血红脱皮......
他被“污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