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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云战战兢兢地带着哭声道:“回太太的话,小姐这两天同往常一样,饮食、起居没有什么异样。不过,就是说天气热,身上懒懒的,没胃口,不想吃东西。奴婢当时就想禀报太太,可是小姐拦着不许,说她一到天热就是这样的,府里人都不知道,当不得事情。奴婢不敢违抗小姐的命令,可又怕小姐身子熬不住,还特意去了厨房,找厨房的人准备了绿豆粥,端给小姐饮用。小姐勉强吃了几口,可多的就再也不敢吃。奴婢也无法,瞒了小姐去找姚妈妈。可是,姚妈妈这几日太忙,奴婢在妈妈的屋子里等了半个多时辰都没能等到妈妈,又担心小姐这边的差事,就只能先回来了。”
听上去事情正常的一塌糊涂,和她没有一丝关系。
可许太太不相信:“主子吃不下东西,你找姚妈妈禀明,碰不到姚妈妈,怎么就不会让姚妈妈身边的小丫鬟转告一声?”
“奴婢是偷着跑出来的,又是小姐阻止的事情,奴婢若假于他人之口去禀明,怕到时会有于小姐不利的闲言闲语传出。奴婢就没敢自作主张。”柳云委委屈屈地辩解。
算是圆了她的说辞。
许太太倒也不能过分责怪柳云不早点来禀明这件事。
姚妈妈一见此种情况,立即上前领罪:“都是老身的错。若早些回了屋子,碰上柳云,说不定就早知道了。求太太责罚。”
到这个时候了,去责怪谁又有何意义?
怒气散去,理智渐渐回笼的许太太怅然摇头。
疲惫地吩咐姚妈妈:“赶紧去门口等着大夫,到了就把人领进来。”
姚妈妈得令,惭愧地跑了出去。
云罗陪着许太太守在芸娘床头。
可许太太的脾气却不如往日。一会因为茶烫叱责丫鬟,一会因为小丫鬟低着头就让人把她赶了出去。
无缘无故地发着脾气。
大家都战战兢兢,大气都不敢出。
生怕触了主子的怒,无端挨一顿派头。
整个府里气氛低迷,忙得人仰马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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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心情烦躁的杨泽由心腹陪着在苏州最大的青楼满芳楼寻欢。
苏州繁华,青楼里姹紫嫣红。各花各姿。引无数男人折腰。
心腹叫贾大,年约二十七八,长得獐头鼠目、尖嘴猴腮。一双贼眼骨溜溜地飘忽不定,不是停在黄花闺女的脸上,就是落在风流小寡妇的胸前,极其猥琐。
此人从前是个坑蒙拐骗偷样样拿手的家伙。
后来。机缘巧合在满芳楼偶遇杨泽,正巧满芳楼来了一个十六七岁的花魁。样貌、身段、才艺都是上上之选。这位花魁艳名远播之下还有一个奇怪的规矩,便是卖艺不卖身。这样的噱头一出来,多少达官贵人趋之若鹜。
一个个挣着往满芳楼塞钱,只为一睹芳容。
杨泽也是其中之一。用了许多手段都碰了壁。
贾大偶然从满芳楼的老鸨嘴里知道这个消息,揪准机会,用银子加花言巧语哄骗了花魁的贴身侍婢。给花魁下了迷情药,白送给杨泽享用。
得逞的杨泽开心之余。就把贾大留在了身边效力。
一段时间下来,贾大的小聪明还真帮杨泽解决了些难题。
杨泽对他就越加倚重,十足的信任起来。
而贾大也开始在漕帮慢慢出人头地,两三年下来俨然是漕帮的小管事,走在码头,不管是那些靠卖力气为生的粗人,还是那些依附漕帮生存的地痞流氓,都对他卑躬屈膝、恭维奉承。
他也算是混出点人样。
可以在外面扬眉吐气。
可他心里清楚的很,自己这一切不过是因为杨泽的看重,若离了杨泽,他便什么都不是。所以,越加耗费心思去讨杨泽的欢心。
此时,贾大眼见自己主子的心情不好,立即机灵地找了满芳楼的妈妈过来耳语一番。
妈妈听了哪敢耽搁,直哈腰点头,再三保证自己会办妥。
一刻钟之后,就来了一个白肤、丰胸、细腰、圆臀的高个子女人,一扭一扭地推门进了满芳楼最豪华的那个包厢。
“杨爷……”女人推开门,提起裙子,露出若隐若现的雪白肌肤,抖着嗲嗲的声音,鼓着胸脯往坐在主位上的杨泽凑过去。
软得似乎是水做的。
阴沉着脸的杨泽露出丝丝的笑意,伸手一把往那团雪白高峰处探去。
凝脂般的触感勾起心底的一阵栗,冲淡了些许郁闷。
余光瞄到身旁的女人陶醉地眯起眼睛的享受表情,微嘟起红唇,如猫咪一般。
心情又好了一分。
可手背上的伤口却因为动作而再次裂开,细碎的痛楚直冲脑门。
脑子里白天的一幕就像踩水车一样,吱呀呀地往后倒退了几格——
“你是怎么管的那批人?居然让陌生人混进了码头,现在好了,那个钦差大臣拉着虎皮做大旗,拿住码头的事情大做文章……”刘罕,漕帮的当家人满脸横肉、站在桌子对面双目龇裂,嗓门大得差点把门槛都给震下来,手里的鞭子说话间就扫了过来,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挡,一阵尖锐的疼痛直击心口,没有一丝迟疑。
纵然他是刘罕的亲外甥,平日里也是器重有加,可如果出了错,刘罕对他从来不假以辞色,开骂从来都不管人前人后,火气上来,动鞭子都是家常便饭。
有一次,为了一批急运京城的货物,他因为没能按日子及时发船,被亲舅舅刘罕当着漕帮弟兄们的面被抽了一顿鞭子。
身上皮开肉绽,血淋淋的,惨不忍睹。
在场的那些弟兄个个都低了头,大气不敢出一下。可暗地里都在偷笑。
有些平日里和他不对付的。表面上装出一副可怜安慰的表情,实际上眼底幸灾乐祸的兴奋光芒怎么藏都藏不了。
当他被人抬着回去的时候,一路上遇到人眼中指指点点的光芒让他恨得牙关紧咬。
用了平生最大的力气,才把那些仇恨的情绪压回了心底。
也是那一次,彻底地让他看明白这个世道——
什么舅舅,什么外甥。
自己手里若掌握不了至高无上的权利,那就只能任人宰割。
任他是嫡亲的外甥。那又如何?
还不是一条躺在砧板上半死不活任他宰割的鱼?
所谓的舅舅。平日里喊得亲热,可到了节骨眼上,触犯了他的利益。下手照样不手软。
该骂就骂,该打就打。
没有一点情分。
还不是把他当成棋子,或者是当成杀人的兵刃,平日里呼来喝去。
说白了。他一个外甥能得舅舅的栽培,完全是因为刘罕此生没有儿子的缘故。
对。就是因为他只有一个女儿、没有儿子。
刘罕,外人看起来粗狂狠辣,可谁能想到这样一个人对女儿爱到骨子里?
他们几个贴身人都知道他对唯一的女儿极尽温柔疼爱之事。
疼爱的程度用“溺爱”来形容一点都不为过。
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了。
从小到大。围在他女儿身边的人里三层外三层,丫鬟、婆子、保镖不下五十人。
等闲之人根本就不知道刘罕有一个女儿,知道有女儿的人也见不到面。
就算他这个嫡亲的表哥。自从跟在刘罕身边开始,见过这个表妹的次数不多于五次。
这五次还都是因为特殊原因才见到。
他依然记得第一次见到这个表妹时身心的震撼。
对。绝对是震撼——
雪白精致的脸孔,熠熠生辉的眸子,高山流水的气质,行云流水的举止。
举手投足,活脱脱一个世代官宦人家的千金贵女,让人不由自主地自惭形愧。
谁能想到,她不过是一个出身江湖草莽、下九流的漕帮帮主之女。
第一面,他就把她映在心底、刻进骨髓。
恋恋不忘。
他比她大八岁,已经是一个成熟的男人,在青楼女子的引领下早就尝过巫山云雨。
从前,对女人,向来是当成暖床的玩物,不值一提。
可面对如此气质高华的女人,不,当时还不是女人,不过是个女孩,他心底居然涌起了要将他捧在手心仔细呵护的冲动。
甚至为自己曾经和别的女人在一起而涌起深深的愧疚。
正当他表面呆愣无语内心心猿意马,这位表妹袅袅淡淡地冲他屈膝行礼,柔声婉转地喊他“表哥”,而他的亲舅舅、她的亲爹刘罕凶悍的目光毫不留情地剜在他身上时,他整个人倏地清醒过来了。
似被电流激过。
他清楚地感受到刘罕的不悦。
以及眼底的蔑视。
对,蔑视。
因为他不过是一个依附着他生活的蝼蚁。
因为他不过是一个以刀口舔血为生的莽汉。
因为他不过是一个不名一钱的草芥。
……
压根配不上他的掌上明珠。
顿时,他被那一眼深深地伤害了,心底似有一个巨大的黑洞把他吸进去,关在最黑暗的角落,不见天日。
第一次。他因为自己这样的出身而难过、挣扎、自暴自弃。
为此一蹶不振了一个月。(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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