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佩秋笑着说,“沈大人怎么敢让这样的事扰了公子,李家的人早早就打发走了。”
“李氏一死,这屋子也清净了啊。”周元宁感慨道。
佩秋手上的动作停住了,“公子,李氏,她,”佩秋看着周元宁,心中的话想说又不敢说出来。
“你也觉得我在李氏这事上太过绝情。”周元宁挑了一个杏仁酥吃了起来。
佩秋直挺挺地跪下,“奴婢不敢,只是觉得她一死,那孩子实在可怜。”
“算了。”周元宁只吃了一块糕点,其他的没有再看过去,“你也早点歇息吧。”
佩秋不敢看自己主子的神情,低着头退下了。
周元宁独自立在窗下,外面漆黑如墨,屋内寂静无声。她看向自己的双手,似雪如玉,可惜,早已经沾上了鲜血。
李氏的死,的的确确是自己造成的。
两年前,周元宁刚离开了京城,来到江州,遇见了李氏。那时,周元宁还是稚嫩的少年模样,李氏也不过是李家幼清。
“小公子,我看您穿的也不赖,怎么,连一碗馄饨的钱也付不起吗?”江州城西,一馄饨摊上发生的这一幕,引得多少路人围观。
周元宁不知道该怎么办,她难得离了京城,好不容易偷偷溜出来看看,被这馄饨的香气吸引,稀里糊涂地就吃下了一碗鲜肉馄饨,回过神来,面前的瓷碗内只剩下馄饨汤和点点葱花。
是自己理亏,周元宁也不好意思,“实在是出来的匆忙,这二十文钱能不能先欠着。”
那摊主一听这话就急了,“我说,我这可是小本生意,今天你一赊账,明天他也来这套,我还怎么做生意?”
路人也纷纷议论,“这徐老头的馄饨是最良心的,你就说这十个大馄饨就二十文,还是肉的,可比其他素的还要便宜啊?”
“可不是?你不说这摊子生意多好啊,今天怎么来一个吃霸王餐的?”
路人并没有压低声音,周边的议论几乎都传到周元宁的耳朵里。她从小身份尊贵,哪受的了这种气,可她偏偏是个和善的人,又做不出拿权势压人的事,一时间,脸涨的通红,话也说不出。
“徐老头,怎么了?”一俏丽女子走了过来,穿的是粗布衣裳,只发髻上斜插一支素银簪子,耳上坠一对红玛瑙珠子,除此之外,就没有别的饰品。
摊主见那女子走过来,满脸苦笑,“李丫头,你看看,这人付不出钱来啊,你说说,这可怎么办?”
这个姑娘就是后来的李氏,此时,她也只是李幼清。
李幼清细细打量了一眼周元宁,周元宁出来的急,穿的不过是一身月白圆领袍,系了根素色革带。
李幼清像是下定了决心,“徐老头,这钱我就替他先给你吧。”说罢,就从兜里数出二十文,递给徐老头。
徐老头连连摆手,“我可不能要你钱啊,你不是还要给你娘抓药吗?”
周元宁听闻,更是不愿意,“姑娘不必如此,还是家中亲人要紧。”
李幼清语气加重,“我不帮你付,怎么,你有钱啊?”
周元宁实在是囊中羞涩,说不出话。
一个路人感慨道,“李丫头心善啊。”
另一路人忍不住说,“心善有什么用?都十九了,还嫁不出呢。”
“这话怎么说?”围观人的好奇心都被勾起来了。
“你不知道啊,她那早死的爹给她定了门亲事,那人家是好,可惜,人家现在不认啊?”
“哟,说仔细些。”
“你们知道亲家是谁?那可是知府家啊。”
路人皆唏嘘不已。知府家不发话,李家怎么敢把李幼清随便嫁出去。等来等去,李幼清等成了大姑娘了。
徐老头摆摆手,“算了算了,看在李丫头的面上,这碗馄饨算我请你了,小子,你可得好好感谢李丫头啊。”
周元宁先是向徐老头拱手,“多谢老丈,这钱我日后一定奉上。”又向李幼清施礼,“多谢姑娘仗义,周某不胜感激。”
李幼清笑了笑,“多大的事啊。”扭头向摊主说,“徐老头,这钱啊,你还是得收下,你养家糊口也不容易,等这公子拿钱来,你再把钱给我,怎么样?”
徐老头拗不过李幼清,只得收下二十文。
“公子,公子,原来您在这儿啊,让奴婢好找啊。”是维夏找来了,她气喘吁吁,额头上还有细细的汗珠。
周元宁舒了口气,“你来得正好,帮我把钱付了。”
“啊?”维夏刚来,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倒是路人热心,三言两语就说清楚。
维夏在荷包里翻来翻去,始终找不出铜板,只得随意挑了块银子递给徐老头,“看看,这钱够不够?”
徐老头喜出望外,“够了,够了,还多了。”
周元宁又让维夏拿出五两银子,“今日多谢姑娘解围。听闻姑娘的母亲病了,这钱就当我给令堂抓药吧。”
李幼清推脱不下,再加上自己家确实需要这笔钱,还是收下了。“那我就多谢公子了。还请公子到我家喝杯茶,让我尽一尽地主之谊。”
徐老头也说,“是啊是啊,小公子您可是帮了大忙啊。您喜欢我家馄饨,我给您带点生的回去吧。”
周元宁接过馄饨,面对李幼清的邀请,还是拒绝了。正要走,像是想起什么似的,“不知姑娘闺名?”
李幼清脸一红,“李幼清。”
周元宁说道,“那今日多谢李姑娘了,他日有缘,自会相见。”
回到沈府,维夏还在不停地埋怨,“公子,您不在这好好养病,怎么溜了出去,让奴婢们担心。咱们又不敢让沈府的人知道,只能是我,佩秋,还有云来去找您,您说说,您还去吃小摊上的东西,还把这馄饨带回来了,您说说,……”
周元宁听不下去了,“你去把那馄饨煮了吧,等会,给佩秋他们尝尝。”
维夏努努嘴,只得行礼退下。
屋内终于只剩下周元宁一人了,静坐了片刻,起身从一本书中抽出一份信。
信封很普通,只是上面浸染了檀香的味道。周元宁下定了决心,撕开了信封,抽出了信纸,信纸上只写了四个字,李氏幼清。
周元宁闭上了眼,“这就是命运吧。”
周元宁随手一掷,那纸就消失在火盆里,仿佛在这天地,从来没有存在过。
命运无常,只得忍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