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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开花落两悲欢,花与人还事一般,开在枝间妨客折,落来地上谁人看。
当古无忧两人意见开始变得统一时,也就昭示着整个古道山上除了他们以外的所有生灵,走向死亡。
随着两人识念汹涌地灌入光幕,无数道黑光蓦地从山阶上云雾里疯狂冲出,包裹向尚还活着的数百年轻的修行人。
顿时,那些人就如同黄沙漫天飞舞,被朦朦黑光席卷至空中,两旁的花林里,无声无息。或是迷茫或是不甘或是痛苦的百态神情,一一在古无忧的瞳孔里倒映着被血色铺染的模糊不清画卷,他看不清那些人的生命余辉,却是无比清晰地感受到了他们的解脱。
他终于明白曹天养为什么会下这般残忍的决定,事实上对于登不上山腰的人来说,每过一个瞬间都是生不如死的煎熬,他们活着与否,真的很难熬。那是一种不上不下,无能为力的煎熬。
于是他不再感到愧疚,开始认真地送着人们最后一程。
山腰高石台上的道人们亲眼目睹着生灵万物的死去,有些感伤继而愤恨。在那些人有很多是天脉之修,很多是自己门下弟子,然而他们都在山腰上的古无忧两人一念之间处死,再不能见。
所以道人们认为,两人在打他们的脸。
日光漆漆,古道山阶上每一个人就如同昙花绽放,然后寂寞的凋零,只剩下回忆里的人,终其一生,醉在南柯梦里。然后在这一现的无与伦比的美丽中,古无忧两人踏出了第一步。
恐怖的事情发生了,只见随着两人的一步印在半空中,光幕悄然而化于无痕,无尽云雾忽地翻滚成涛聚在他们的脚下,渐凝成阶。
云阶氤氲,将两人的身形都是映得飘渺出尘。
古无忧认真地踏在云阶上,感受着从脚掌下传来的柔软触感,曾有过一刹那他认为自己真如凌空指点江山的仙人一般,姿态万千。
不过向下数十阶,两人便是脚踏实地站在了这方洼地。
轰!
也是在这一刻,那被朦朦青气弥漫的大鼎徒然升空,瞬间便是将他们笼罩在了巨大阴影之下,道道厚重磅礴的神光自鼎口垂落,苍茫无尽。
与此同时,山脚高石台上那方道镜折射出的画面顿时被无尽神光所挡,令道人们看不清其中虚实,甚至连影相对此也感到束手无策。
一干人等,只好大眼瞪小眼来。
莫大的压力笼罩下,古无忧与曹天养感觉像是有一座大山降落了下来,竭尽所能抵抗。
两人以双手用力向上托起,想要将压落而下的神鼎掀飞,但是不曾想瞬间踩裂了地面,双脚向地下陷去深寸之深。
要知道古道山上可有累累天地道痕存在,一石一尘都不是轻易可毁,现在看他们如此维艰的模样,可想而知承受了多么大的压力。
感知到有违抗自己的意志存在,神鼎再次震动,无尽青色雾气缭绕,它再次变大,像是一座宫殿那么高,向下降落。
“这到底是个什么鬼东西?”
古无忧感觉双臂越来越沉重,以他蜕凡中期顶峰之修为,纵然是万斤巨石都早已被掀飞,可这鼎竟然丝毫未动,甚至连弥漫鼎身的青气都是未顿过一下。
“放心,我们死不了!”
曹天养低喝一声,一块青色锈铜如电光般从他的衣袍里喷出,识念操纵着铜块飘浮在了古无忧的面前。
“没有时间了!找到此鼎残口,将它放进去!”
神鼎再次震动,迷蒙青气涌动,像是薄烟一般笼罩在周围,古无忧两人顿时压力大增,身躯再次下沉,双膝以下全部没入地下,地面崩裂出一道道大裂缝。曹天养感觉再这么拖下去,迟早会被压成肉泥,沉声嘱咐道。
古无忧深明眼下处境,必须冲出去一个人解决神鼎威压,不然再这般下去根本没有生路。只是,留下的人恐怕会濒临绝境,两个人支撑神鼎尚还吃力,如果自己离去岂不更加危急。
但真的没有别的路能走,古无忧也不优柔寡断,当断则断,松开双手,用力在地面一按,便是如猛虎归山般将下半身躯体拔出。
轰!
青光闪烁,神鼎摇颤,在古无忧冲出的刹那,巨鼎直接压落至地面,将曹天养劈头盖脸的碾入地下。
古无忧心胆皆寒,整个人快到极致,如电光穿梭,绕神鼎身周狂走,鼎身很大,难以察觉出细微不同之处,他只好放出识念,紧紧包裹着整个神鼎。
他的心海光芒绽放,非常绚烂与刺目,万涛忽涌,啸声连天,已然是将识念催发到了极致。
识念如波纹般覆上鼎身,像是覆上了一层薄薄的气膜,然后渗透进最细微的花纹,将变化反馈回本尊心海。
终于,古无忧所催动的识念感知到了神鼎正中一处繁复花纹的缺口。
砰地一声,一道青色光芒便是如惊雷降世般,轰进了了那道残口。顿时,神鼎疯狂颤动,继而道道神光极速收缩,回归原样。
那股迫人心神的鼎压霎时消无踪影。
这下,神鼎就好似人世间最普通的香炉一般,被古无忧与曹天养合力,轻而易举地便是将其举放到一旁。
“你当年对它做了什么?”
古无忧眼见神鼎不再肆意逞威,也是明白过来一切都是那块残铜的问题,神鼎定是感知到了方才暴动,他简直杀了曹天养的心都有。
亏得对方还大义凛然,合着是心虚。
“也没什么,就是当年无缘绝顶一怒之下,把这座天道鼎挖了个残角出来。”
曹天养拂了拂衣襟上的灰尘,嘿嘿一笑。随即也不管自己狼狈模样,连滚带爬地从大坑中窜出,一把抱住了神鼎便是不再撒手。
他脸上那种显露无疑的渴望神情,就像是光棍多年的老汉看到了待嫁自己的小媳妇一样。
然后古无忧开始觉得,这个道友实际上有些不靠谱。
“这鼎名叫天道?”
在这茫茫天地间有很多大恐怖,有些禁忌之名可不是一般存在可以随口一说的,甚至连与之挂钩的事物都会招来神罚仙弃。
天道,天地大道。
这鼎敢用天道为名,难道就不怕引动未知的恐怖降临?
“没错!这鼎就是取名为天道,不过却是残鼎或者说是分鼎。”曹天养用手爱抚着神鼎,轻声说道。
随即,话音一转。
“这天道鼎乃是道器,有自主的意志在内。当年我走到了这里,便是要得到它的承认。而今,依然如故。”
“道友,接下来的路,可能我陪你走不下去了。”
他说得很真诚,也很愧疚。
古无忧明白从一开始两人的目的便是不同,不过初衷却是一样。对方为了得到天道鼎的承认而来,自己为了得到古道山的承认而来,并且彼此很认定道友这个字眼有至高无上的意义存在。
那便够了。
“我们还是道友么?”
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在沉默,然后缓缓地认真地问出这样一句话。
“当然,我很认定你是我一生的道友。”曹天养忽地起身,收起笑容,一脸郑重地说着这件最重要的事情。
比天道鼎都要重要得事情。
“等你将它镇服,我在绝顶上等你!”古无忧咧嘴一笑,不打算与对方纠结这件事,因为没有意义。
“通往绝顶的路在那里,放心,我随后就来!”曹天养指了指某处被无尽云雾缭绕的地方,然后专心致志地开始镇服起天道鼎来。
古无忧笑了笑,他算看明白了,这个便宜道友确确实实不怎么靠谱,甚至有点坑。能将十年前的隐患祸端平白无故地牵引到自己的身上,简直是深坑。
天道鼎的厚重威压,可不是闹着玩的。
所以为了不让自己再受到被坑的命运,古无忧打算自己孤单地向着绝顶的路走去,然后他就这般沐浴在昊天圣洁的神辉下,渐渐消失在云雾缭绕的山腰中。
······
当古无忧重新站在山路上时,突然发现自己好像是站在了过往的岁月里。
漫漫山路上,每一层山阶便是曾经度过的一天或者一年。他登山不过半时辰,却等于把自己的前半生又全部过了一遍,这不是虚无的梦境,是无比真实的重现,他看到了渔村里的人们每一张清晰的面孔,尽是带着盈盈笑意看着自己,看到了邙山上马贼喷血如柱的死相,甚至记得清出现在自己生命中每一个人带来的感觉。
于是,他开始有些伤感。
他的生命中的欢乐总是极少的,充斥着太多的鲜血腐尸和死亡,也存在着太多的舍弃与无能为力。而十六年时光里的所有悲欢离合全部集中在这半个时辰间,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那种沉重的精神冲击使人迷失,让他在抬步之间经常忘记了自己是在登山,表情变得愈来愈痛苦,不知看向何处的眼神盯着近在眼前的远处,在山阶上的行走越来越缓慢。
他的眼神开始变得空洞,漫无目的地徘徊不前。
然后在某一刻的梦境或是真实里,他遇到了一个人。
一个很老的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