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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玉说的这些也是她近来才知晓的,打她进贾府就在贾母院里养活,因日日侍奉在贾母眼前,黛玉本人的吃穿用度倒是从没发现有什么不妥的——谁知道黛玉哪天穿哪件衣服与贾母同吃哪顿饭……
只是前阵子黛玉发现最不爱做女红的润妍居然在摆弄针线,黛玉随口问了句,润妍竟然答说她想给自个儿的衣裳上绣朵花——这答案可比润妍脸上长出朵花来还叫黛玉吃惊。偏她当时有事混了过去,却不知不觉记在了心上,平日不禁就留起了意来,这才发现她方才问的那些细节。
黛玉看了奶娘一眼,冷冷笑道:“原来不只贾府的奴才们觉得我是个没用的,连你们也觉着我是护不住你们呢。”
奶娘性子弱,被黛玉这话说的红了眼眶,不由拿绢子抹了起来眼泪,“好姑娘,我也知姑娘是为了我们好,只如今咱们客居在此,虽说是亲戚,到底不是自个儿家里,哪能事事如意呢……再说,舅老爷府上近来为了接娘娘的驾忙了许多。咱们再没眼色地计较这些小事,没得叫人挑姑娘的刺。”
黛玉心知最后一句方是辖制房里众人的关键——只怕没少为这个遭贾府人等的奚落,事涉皇家,这些丫头婆子见识有限,不由就慌了神,弱了气势。却不知这贾府上下却都是你退一尺,她就敢再欺一丈的,见她房里众人低了头,只当是她的意思,是以才有了今日这戏子之辱也未可知。
黛玉一瞬间想明今日此劫的由来,不由长长叹了口气,若不能使得她们同自个儿同进退,只怕日后还有祸事,是以挥退了小丫头们,问众人道,“我只问你们:这一则,姑娘我进京来是做什么的?这二来,大表姐升了位自是喜事,只是咱们林家立在朝上是依靠了舅家的助力么?”
听月那几个小点的听得黛玉问话眼里倒是有了神采,可年长的那些并奶娘的神色仍怏怏地不得展颜。黛玉瞧着众人面色,知是心畏皇权,虽明知她所言有理,但一想着贾元春现在是皇帝数得上的小老婆了,又想着二舅母是娘娘的生母,再想想自家与二舅母的关系,不觉就戚戚惶惶,难以如常。这等情景不是她一番话就能安抚下来的,可她又不能不将之点明,“我是到外祖母跟前来尽孝的,又不是瞧着舅家发达了前来依附的,我们又有什么好的歹的要求到舅家的,你们做什么气短?再说一句俗的,你们的月例银子虽是由这府里统一发放,只是你们也不外人,难道不知道这银子是由我手里给出去的?你们又何必作贱自个儿?”
奶娘抹了泪,呜咽着小声道:“姑娘说的自是有道理,可如今形势比人强,咱们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呢——如今这府里可是宫里娘娘的娘家呢,听人说,如今二舅太太都能入宫见圣了。这,若她在贵人们面前说些什么,不说姑娘了,就是咱们老爷,老爷,可还回得来么……”说着捂着绢子低声哭起来。
黛玉一时也有些语塞,她若是那不知事的,倒也立时说得出“万事越不过一个理去”,又或“府里还有老太太呢”的话来。偏她又骗不过自个儿,深知跟红顶白乃是世人本性,世事除了黑白更有灰色无数,天平虽公但掌秤的却仍是人,连宝玉再不通世理,也只说将她在心中排第四,若是他心中的第一、二、三要不利于她这个第四,想来他也是无法的。更别说老太太首先是“贾母”……
奶娘哭了两声,又道:“姑娘且听我一句罢,有道是好汉不吃眼前亏,再怎么样,这亲戚大面上总不得错的,横竖姑娘只管跟着老太太,待到老爷来接,那时咱们家去,自就好了。这些子小事您也别操心了,咱们原是姑娘的奴才,就是为姑娘死也是该的,这点子事又算什么呢……”
……退一步么?
黛玉在奶娘带着哭腔的絮叨里有些恍惚,只是这念头一起,瞬间就忆起了魂记里悲惨的结局……
不!
别人退一步可能会是海阔天空,而她退一步,就是生死阔别!
她无路可退。
“史大姑娘回来了~”
“林姐姐,我同你说……”
湘云的话声几是同着小丫头的回报声响起。却将屋里的情况瞧了个一清二楚。不由就收住了话头。
黛玉叹了口气,安抚她奶娘道:“嬷嬷你先下去罢,这事我知道了。”
当着外人,奶娘只得起身去了,丫头们也怪没意思的,给湘云上了茶,就各自退开做自个儿的事去了。
湘云坐在黛玉对面绞了会儿绢子,见黛玉呆呆地对着灯罩子出神,想了想终是忍不住问道:“林姐姐……你,你还好罢?”
黛玉回眸瞧了她一眼,笑了笑,还没说话呢,外面小丫头有声音,一会儿紫鹃进来道:“宝玉说要来瞧瞧姑娘。”
黛玉回道:“就说我睡下了。”
她这声儿不大不小的,外面也听得见,紫鹃却仍是转了出去,一会儿又进来道:“宝玉想来瞧瞧史大姑娘。”
黛玉看了看湘云,仍道:“大妹妹也歇下了。这天也晚了,就不留宝二爷了。”
宝玉在外面听到“宝二爷”三个字,就知道今个儿是见不着了。只好站在门□待了紫鹃一百句“天还寒,林妹妹今日生了气,只怕身子有些燥的,别让她乱脱衣裳,我记得老太太今个儿宵夜是银耳,一会儿我让人送些来,你伏侍着两位姑娘吃了再让她们睡……”
湘云听了就笑,黛玉横她,她就悄声道:“我吃这个做什么,我又没上火。”
黛玉道:“噢,我本在想今个儿能得你陪我哭一回,也不枉你我好了这一场,原来却是我听错了……”
湘云皱了皱鼻子,也不管外面宝玉听不听得见,转身唤道:“翠缕,快给我把头发散了,早起就说你梳得太紧了,你偏说不扎紧点戴不稳花儿,这会子头皮子可疼死我了。”
两人说着话竟就收拾着要睡了。湘云虽然还嚷了两句没吃银耳粥呢,却被黛玉推到床里面,只得同掖帐子的紫鹃做了个鬼脸,不情不愿躺下去,可她哪里睡得着,她本就是揣着一肚子的话回来的,不倒出来,还不把她给憋死。是以翻了两面她就干脆拿只胖肘子支起下巴来望黛玉的侧影悄声道:“林姐姐,今个儿外面都在说你好厉害呢,居然要了凤姐姐的强去。”
帐中昏暗,湘云瞧不见黛玉的神色,见她不出声,湘云又自说自话道:“……只是那个小戏子,我方才在外头细细瞅了眼,虽说收拾得跟家里小丫头们一个样儿,可我瞧着不知怎地就是不大喜欢。其实这会子再看,一点也不像你,偏那些婆子媳妇都在念叨,这个说眼睛像,那个又说嘴巴像的,我听不过,也不好说她们,干脆回来,谁知就瞧见你……”
黛玉仍是一声不吭。湘云不干了,伸手去捅黛玉的脸,谁知捅了一手的泪,方知黛玉又哭了。
湘云就急了,一下坐起身来,想要说什么,到底没说出来,倒是黛玉拿枕边的绢子抹了泪,半堵着鼻子伸手来扯她:“闹腾什么,凉着了可不是好玩的。”
湘云一甩手,恨恨道:“你又哭……实在气不过,白日里就不该那么轻饶了凤姐姐,这会子哭管什么用呢。”
黛玉也撑起身来,道:“不饶了她又能怎样,到底最后是老太太难过——手心手背都是肉,换了你,你舍得老太太伤心?”
湘云烦燥地捶了捶被子,忍了忍终是道:“凤姐姐这么能干一个人,今个儿倒是怎么了……”她打小在贾府里住着,贾母疼她,连带着一家子待她都是极好的。且她叔叔袭她老子的爵,住了她们家,在她心里总觉着她叔叔占了她家一般,是以心下更与打小看着她长大的贾母等人亲近。今日为了黛玉说了凤姐不是,话一出口她又别扭起来,可要说黛玉什么不对她也说不出,只得又捶了两下被子出气。
黛玉冷冷笑了声,“她怎么不能干呢,这法子多好:我若是不闹开呢,这小丫头入了家戏,以后纵是我再不看一眼戏,心里也是知道有个‘我’日日在那戏台上为她们唱戏取乐,时不时她们还能再提起来臊臊我,我若计较,只怕又要说我小性儿;我若闹开了,哼,就是你今日瞧见的这个样子了,且小性儿这一条也是免不了的——长疼或是短疼,我总得选一样的。”
黛玉同湘云交好以来,这还是头一次将她与贾府的矛盾这般直接地摆到湘云面前。湘云侧着头望向黛玉的方向,明明床只这么大,两人声息相闻,却瞧不清彼此,空气中隐约有心跳的声音,也不知谁比谁跳的急。
湘云不由就想起黛玉往日待她的情分来:她婶婶娘家,黛玉托林家管家打听了,是个六品小官,家教极严,她婶婶虽性子呆板些,闺誉倒还不错。且她婶婶一张脸虽总是板着,但真说有什么虐待刻薄她的地方却又没有,她的奶娘在她面前哭诉过多少回,也不曾被她婶婶打发掉;她再哭再闹,该绣的花该看的书她婶婶也一定要她做完,这不是害她,却是极难得的爱护之意。她自个儿也应该看得出来,若她婶婶真待她不好,又怎会放她出门应酬……这些点滴,黛玉一样样细细说与她听,她又回家一点一点自个儿瞧自个儿看,与叔婶一家的关系终于渐渐缓和了不少。前个儿黛玉还与她细说了说打听来的史家产业的近况,提点她将素日打贾母处所学的学以致用,毕竟她婶婶出身有限,忽忽然打理起这么大个侯府,于她而言还是力有未逮的……
黛玉从不轻易同情她,黛玉总是劝她自个儿动脑子,黛玉总是帮她分析,给她建议,却鼓励她自个儿前进……
“这丫头搁在府里总是闹心,不如明日给了我去。”湘云听着自个儿说道,脑子也一并清明起来,“所谓清者自清,姐姐你是怎么的人并不由她一家之言而定,明日事明日再了,咱们早些歇息了罢。”
作者有话要说:YY红楼
黛玉 听戏 龄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