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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着只余十日便要过年,姚惠然叫弟弟出去打听了一下,得知宋禛后日就要回京。便寻思着请他过府,然后做一桌菜为他践行。
宋禛自是没有不可,这一趟听了她的话,把墨子也一道儿带了来。
叫姚惠然没想到的是,跟着一道儿来的,竟还有那喻兰舟。
这位喻家三房的少爷瞧着是个冷清的性子,又有些腼腆。许是因着不请自来,脸庞有些发红。见了姚惠然后,叠声告罪叨扰。
宋禛见他这般,忙为他解围:“兰舟自个儿在书院里,实在是冷清,我便好说歹说将他叫了来。惠然可怨我多事?”
姚惠然不意他竟这般直呼自己的名字,心中顿了顿,只到底是来自现代,心中虽有些意外,却并不矫情。这会儿又听他这般说道,忙笑道:“怎会是多事!今日人少,喻少爷来了还热闹些。”一边说着,又瞧向喻兰舟,道:“喻公子虽是稀客,却也是我家食摊子的老主顾。我也想与喻公子做个朋友,不知道喻公子可愿叫我高攀一下?”
她这话说得坦荡磊落,又笑盈盈的,叫喻兰舟红了脸。
方才听得宋禛直呼她的名字,心知两人恐十分要好,便忙道:“这是我的荣幸,姚姑娘心性磊落,见识广博,兰舟与你交友,求之不得。”
“既是这般,那喻公子与宋大哥便一块儿落座吧。”姚惠然听了,面上更开朗了几分,又拉了姚世宁过来,“陪着两个哥哥喝杯茶,一会儿开席。”
姚世宁自是答应,领了两人前去厅堂。
宋禛随着去时,还回头瞧了瞧姚惠然离去的身影。方才他瞧见喻兰舟看向她时,红了脸庞,心里突地有些不是滋味。只觉得,今日将喻兰舟带了来,许不是个好主意。可听得姚惠然对他二人称呼上的区别后,心中便豁然开朗起来。
他自来是个聪慧的,书念得好,却也不似那些迂腐秀才那般两耳不闻窗外事。这一阵子,自己每每瞧见她,心中总是十分异样,便渐渐明白,自己恐怕对她上了心。
后日便要回京,他这两日便时常思忖。
家中那般情形,恐怕不会为他张罗,便是母亲依旧在世……宋禛牵了牵嘴角,便是母亲在世又如何?他的家中,怎能允许他有这等心思?
饭菜十分丰盛,虽皆是些农家的小菜,却胜在别出心裁。
院门口响起敲门声,姚世宁正要去瞧门,叫姚惠然按了回来,“你且吃着,我去瞧瞧罢了。”
还未及到院门处,便听到外面有人喊道“这儿可是姓姚的人家。”
姚惠然上前开了院门,“正是姓姚的。”
定睛一看,竟还是个认识的,“可是吴大哥?”
来人不是旁人,正是符晟的手下吴海。姚惠然瞧见了他,便又往旁边瞧了瞧,果然见到符晟与青娘正坐在巷口的茶寮里端着茶碗。姚惠然心知他们是来寻宋禛的,也不等吴海开口,便道:“可是来寻宋公子的?快进来吧,外头凉。”
吴海听了,便咧了嘴,冲着巷口道:“公子,咱们进吧?!”
青娘一个高儿蹦了起来,也没管符晟便小跑着过来,对姚惠然笑嘻嘻道:“我琢磨这正是饭点儿,可有吃的?咱们几个赶了一夜的路,现下饿的紧,偏公子还能坐得住,在这巷口吹冷风喝苦茶。”
姚惠然见她一副可怜相,差点儿笑出来,忙让了让,叫他们进门。直到这会儿,那符晟才自茶寮的桌旁站了起来,拉着张俊脸慢慢踱了过来。
青娘正要迈步进门,这会儿却又想起符晟来,忙把迈出去的腿又收了回来,腆着脸笑呵呵的对符晟道:“公子先请公子先请。”
姚惠然瞧着这对主仆,心里有些发笑。
姚家的院子浅,几人进了门,绕过影壁,不过几步便到了内厅处。
正在吃饭的几人,便瞧见了外头的来人。
宋禛只笑着打了招呼,喻兰舟却站了起来,十分恭敬。他自是知晓符晟的身份,又不似宋禛那般与他相熟,便有些拘谨起来
符晟自然也认得喻兰舟,冲他点了点头便在一边坐了下来,脸色依旧有些阴沉,叫这一桌子人都有些畏缩。
宋禛瞧他不像样子,便笑着圆场,先对姚世宁道:“这是我的表兄,姓符。”一边说着,他瞥了一眼符晟
符晟见他这般直接,便是连自己的姓氏都说了出来,可见与这一家子十分要好。又想着终究是在人家家里蹭个吃喝,终是缓了面色,对姚世宁道:“你若愿意,便随着宋禛唤我一声哥哥吧。”
姚世宁虽有些疑惑,却十分乖觉,见状便点头应了,唤了一声“符大哥。”
符晟却笑了笑,道:“我家中行七,你得唤一声七哥。”
姚世宁自是没有不可
这会儿人多了起来,便分了两桌。
吴海、青娘带上墨子,三人在一边小桌上吃的十分开心,宋禛、喻兰舟、符晟和姚世宁便在正厅的桌上。
吃了一会儿,符晟便问起宋禛和喻兰舟的学业来。
他总是长了两岁,且又生在天家。宋禛在家中如今虽艰难,却依旧不若他这般过的小心翼翼。
“我与兰舟如今都是廪生,命岁秋闱,倒是想下场试一试。”宋禛见符晟询问,便如实作答。符晟一听,心里道果然是耕读传家的子弟,明年才十六,便想着折那桂榜。
这边正说着,那一桌青娘吃的饱了,便搭了句话。
“公子,咱们进城门后路过的书院可是宋少爷念书的书院?”
“就是那儿。”符晟答道。
“青娘怎的问起书院?”宋禛与青娘也算熟识,见一向喜欢动刀动枪的青娘竟然问起书院的事儿,十分好奇。
“咱们跟公子进城门时,恰好遇见一个书生模样的,叫人从书院里撵了出来。”青娘说道,“瞧着那书生一身锦衣,模样也挺俊俏,怎么就一副推搪的模样?”
姚世宁闻言也好奇起来,“这说的是谁呀?”
青娘那会儿只是瞧着热闹,却不曾留意那书生的身份,还是吴海在一边道:“我听着书院的护卫叫他周三少爷。且那书生十四五岁的模样,两位少爷许能认得。”
姚惠然这会儿正端了一个托盘出来,上面摆了一碗浇满肉酱汁的热豆花、一盘自个儿酱的切片牛肉,一只手撕开还冒着油的瓦罐鸡,听见吴海的话,随口接了一句:“许是城南周家的三少爷吧。”
一边说着,便将三个碗摆在了符晟的面前。
方才她瞧了瞧,符晟并没怎么动筷子,便给他盛了一碗浇满肉酱汁的咸豆花。符晟不意她额外给自己端了一碗吃食,见着满碗的肉粒子,哂然道:“这两人,吃的似兔子一般,我确然有些不惯。”
宋禛与喻兰舟两人皆口轻,且爱素食胜于荤食,是以今日桌子上都是些十分清淡的菜式。符晟一瞧便是习武的,这般冷的天儿穿的十分单薄,箭袖上的衣料子下,更是能隐约瞧见鼓鼓的肌肉。
青娘在一边瞧见了,咋舌道:“姚家娘子,你怎的就给我们公子上菜?我跟吴海呢?”姚惠然见她的馋样,噗嗤笑了出来。
笑音还未落下,姚琇莹撩了帘子出来,手里也端着一个托盘,与方才端给符晟的三碗一模一样。端着,便送到了青娘与吴海、墨子的一桌。
墨子瞧着青娘的红脸直笑,“姚家二姐儿,从来不是见人下菜碟。”
青娘忙换话题,“二姐儿方才说什么周家三少爷?”
姚琇莹不意听见青娘说起周绍楠,便蹙了蹙眉,收了托盘低着头便回了内间。姚惠然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微微叹了口气。
青娘不明所以,宋禛却看出些问题,对姚惠然道:“可是有什么为难的事儿?”
姚惠然摇头,实话道:“我姐姐原本在周家做活,后来跟周家有了些龌龊。”宋禛听她这般说道,突然想了起来:“那日我来时遇见了溧水城的张媒婆,可是为着周家而来?”
喻兰舟听见宋禛这般询问,十分惊讶,“你竟还认得城里的媒婆?!”宋禛叫他这一问,倒有些噎住了,他总不能只说那张媒婆也曾来寻过自个儿打听亲事……
姚惠然见宋禛叫喻兰舟一句话问住,便替他解围,“那张媒婆着实可恶,不提也罢。”
张媒婆的事儿便轻巧揭了过去,那边青娘却还是在八卦。
“瞧着那周三少爷跟两位少爷一样的年岁,可也是廪生?”
墨子听了嗤笑道:“你当咱们少爷这个岁数能成廪生是桩简单的事儿么?那周三我也听说过,定是他日日缺席才会叫书院撵回家。”
姚世宁在一边听得有些懵懂,姚惠然在一边坐下感慨道:“未曾清贫难成人,不经打击老天真。”
宋禛听得她这一句,笑了起来,“下面两句呢?”
姚惠然听他询问,挑眉一笑:“自古英雄出炼狱,从来富贵入凡尘。”
一边的喻兰舟手里的汤匙顿了顿,面上也笑了笑,并未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