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双重谋杀

江棠不姓江 / 著投票加入书签

笔趣阁 www.biqugela.net,最快更新走过硝烟最新章节!

    扑通!

    扑通——

    心跳像是沉入深海的皮鼓,奋力的敲击却是徒劳,越来越模糊,越来越沉重,它在海水中沉没,在深渊中坠落。

    无形的压力让庄星辰睁不开眼,他仰面,缓缓朝着海底沉去。他双手竭力地伸向远方,好像对什么抱有十足的眷恋。

    死神朝庄星辰张开手臂,将他紧紧拥进怀里,无情的镰刀将要划过他的咽喉,此时,庄星辰没有面对死亡的恐惧,他脸上是超脱与释然的笑,似乎等待这个时刻已久——

    这短短的一生,我经历了无数的颠沛流离;看过了形形色色的人脸;淌过漫漫长路的荆棘;穿过满目疮痍的大地,我曾经以为,待硝烟散尽,我们一起回家。

    现在这一切都发生的太过仓促,那美好的愿景终究成了海上泡沫,转瞬即逝,仿佛从未存在过。庄星辰的意识渐渐模糊,他嘴唇嗡动,似乎在说着什么,紧接着他彻底闭上了眼睛,身体朝着幽暗的海底更深处沉去。

    一切要是能回归原点多好,在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前,改变所有。我没有失去母亲,也不曾与你分离,如果……

    庄星辰觉得自己化作一颗尘埃,无所依托地不知飘向何处,所有的过往经历接连,无声地在他眼前闪过,最后化作缥缈的粒子消散在周遭。

    他似乎已经感受到了死神的镰刀划过脖颈的刺痛,但下个瞬间,这好似幻想的感受又消失了。庄星辰心里纳闷,又怕是错觉,他缓缓睁开眼睛,眼前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人,那人正垂眸,以一种疼惜而又责备的目光注视着自己。

    原昕?

    庄星辰觉得欣喜,旋即又惊恐起来,他对着原昕疯狂摇头,似乎难以置信,又似疑狐他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你为什么在这里?

    你也死了吗?

    庄星辰早已遍体鳞伤,但这一刻,他仿佛从未伤过丝毫,只见他伸出手,冰凉的指尖触及微热的面颊,那不是幻觉,那触感曾在现实中无数次上演。

    我的爱人,你来接我回家了吗?

    原昕冲他温尔一笑,额头与他的额头相抵,两人十指紧扣,彼此眼底流转着太多情绪,仿佛一切都是发生在这场悲剧之前,仿佛所有的分离与险象环生都从未有过。

    庄星辰刚要说什么就被原昕抢了先,只听原昕低沉的声音响在他耳边——

    星辰,不要看向那永无天日的深渊,跟我回家吧。我从未责怪过你,一切都是命运使然,我一直都记得“硝烟散尽,我们一起回家。”

    庄星辰似乎被原昕说服,他早已双目朦胧,刚刚死去的心开始慢慢复燃,牵动着全身的神经开始挣脱,反抗,他看着那双牵在一起的双手,多年的心酸与黑暗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他又将手紧了紧,下一秒,原昕带他朝着那最后一点光亮而去。

    庄星辰猛地睁开眼睛,入目是刺眼的白,悬挂的药液正无声地流进静脉,耳边是监测仪器的滴滴声,是医院。

    “你醒了?”

    庄星辰缓慢地移了下头,刚一动作就被旁边的人制止,“别动,你脑震荡很严重,需要休息。”

    “秦……”庄星辰嘴上戴着氧气面罩,说话间浮起一层薄薄的水雾,他视线下瞥,扫了眼面罩,示意有话要说。

    “是我,”秦萧坐在床边,两只手紧紧握着庄星辰埋针的左手,他起身,俯耳贴在庄星辰的耳边,“你说吧。”

    “人……抓到了吗?”庄星辰用气声问道。

    人早已经在警察来之前就跑掉了,但相关的监控视频已经被辖区的派出所调取,已经开展调查,但始终未果。

    庄星辰听完后缓缓闭上眼睛,头还很疼,很晕,一时间无法再将整件事复盘。他天生皮肤白皙,此时更是与头下的枕头融为一体,眼角微微泛红,只不过几天时间,他好似瘦了一大圈,紧致的下颌线沿着修长的脖颈流畅地没入深陷的锁骨,仿佛一尊无声而精美的雕像,脆弱的叫人不敢触碰。

    秦萧犹豫着伸出手,用指尖拨开庄星辰挡在额间的碎发,沿着漂亮的眉骨,眼角,面颊,嘴角,下巴,他仿佛手握画笔的画家,用心描摹着庄星辰的每一寸肌理。

    “别……”庄星辰实在没有挣扎的力气,他微微把头侧向一边,表示拒绝。

    “星辰,”秦萧轻抚过对方的面颊,对于庄星辰的抗拒视不而见,他眼底徘徊着某种类似惋惜,又似歉疚的情绪,“星辰,你跟我走,好不好?我们就像电影里演得那样,去一个没人能找到我们的地方,好不好?”

    跟你走吗?

    去哪里呢?

    庄星辰默而不答,他的整个灵魂一头被人紧紧拴着,永远也飞不高,走不远了……

    ……

    城郊。

    晨曦笼罩了山野深林,林梢的飞鸟被嘈杂的脚步声惊得扑棱飞起,在半空留下一道残影和两声尖叫;胆大的松鼠蹲在乱石上,斜觑着冲这边走来的重重人影,下一秒它两脚一蹬,跳上树干逃得无踪,一条鲜少走人的林间慌路,通往一处猎户临时休息的木板房。

    尸体是清早上山的一个老猎户发现的,现在注重保护生态平衡,人与环境和平共处,以前的猎户早已将猎枪上缴,自觉地遵守法律法规,成为了一名尽责职守的护林员。

    天刚蒙蒙亮,山里的气温较低,原昕将身上的风衣拢了拢,拉开车门,一股潮湿的空气裹挟着未散尽的林间雾霭迎面而来,他顿时打了寒噤,低头看着脚下,朝山林更深处走去。

    “我天,怎么这么冷!”孟媛身娇体弱,黑色棒球服裹得严严实实,跨着大步奋力地跟在原昕一行人的身后,她本应分配在内勤,小姑娘家干点印印写写的跑腿活比什么都强,但她却看中了原昕这个直男癌副队,硬生生求着家长走后门上了“前线”,她嘶着气,“跟市区也差太多了吧。”

    “这才几月份,到了十月以后,温差更大。”辖区带路的民警解释道。

    “怎么样?不行就上车等着,”韩栋是个懂得怜香惜玉的人,他稍稍放缓脚步,回头安慰道:“不扣你实习分。”

    孟媛气喘吁吁,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喘气,脸也微微涨红,她不服输的望向打头的原昕,咬牙强撑着直起身,继续往上走,“这算什么,我就是早上没吃饭,还能坚持,走!”

    韩栋一把拉起孟媛的胳膊,摇头无奈道:“就逞强吧,以后有你受的。”

    崇山峻岭的山林深处,赫然出现一处斑驳老旧的木板房,现场的技术队和辖区民警来回奔走,每个人的脸上都是重重疑云。

    原昕没有立即进入中心现场,他一扬下巴,示意身后的范达先进去尸检。他的身体素质实属强悍,爬了一段的山路硬是脸不红,心不跳,气不喘。

    他环顾四周,这里海拔起码两千六以上,一个健壮的成年男性,孤身上山还算轻松,但要是负重一百斤,实在有些费力。原昕暂时想不出凶手为什么选择在这里杀人?或者为什么费力地把人抛在这?

    木板房已经有些年头,猎户刚发现时,门板呈紧闭状态,并用铁丝加固。还是猎户的猎犬最先发现情况不对,挣脱了他的牵引朝着木板房狂吠,待他走近,隐约嗅到一股动物尸体腐烂的臭味,他没做多想,索性打开门进去查看,这一进去不要紧,顿时把胆大的猎户惊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哪是什么动物的尸体,赫然是一具已经腐烂的女尸。

    被害人背靠着木板房内侧墙壁,坐在地上,头重重垂在胸口,栗色的头发随着流动的空气微微摆动,宛如恐怖片里的女主角。孟媛哪里见过这阵仗,那些书本里的画面正以1080p的超高清画质呈现在眼前,她顿时气冲天灵盖,从丹田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林间的飞鸟再次扑棱着翅膀飞向四处,叫声与孟媛的喊声融为一体,旋转着升上半空,久久震荡着整座山林。

    “哇偶!”

    “哕!”

    孟媛幸亏没吃早饭,但不妨碍她把昨天的晚饭都吐出来了,她扶着树,经历了人生中的第一次巨人观实体现场观摩。

    “叫她走远点,别污染了现场,”原昕提起裤脚蹲在范达身旁,眼神示意韩栋去招呼孟媛,“不行就先回去,我车里有药。”

    尸体已经被放平,整个身体青紫肿胀,眼球极度向外凸起,嘴唇也以几倍的大小突出面部,吐出的舌头耷拉在嘴角,死者的部分头发开始脱落,高高隆起的腹部把她身穿的裙子钮扣崩开,隐约可见爬满腹部的静脉网,整个画面堪称限制级。最恐怖的就是死者的右手,同样被捣烂,现在周围正微微蠕动着一条条白色线条。

    范达早已习惯,其实并不是习惯,无论经历过多少血腥残忍的现场都不会习惯,但支撑他们冷静,客观的是那颗求真的心和申冤的使命。

    他见孟媛急奔出去,摇了摇头,“孩子还是见识太少,以后多跟我见见世面,干尸,尸泥,尸蜡,总有一天你会变得坚强……”

    “死亡多久了?”原昕食指抵在鼻尖问。

    范达觉得这人没救了,故作高深的问道:“世界上最可爱的生物就是女孩子,你知道吗?”

    “……”原昕心想我怎么知道,但他没做声,他用一种看傻x的眼神望向范达。

    “……”范达心里暗骂原昕:你这个傻x!

    “死亡时间大概在四到六天,但这里的环境很复杂,这只是初步推测,更具体还要回去看那些小东西的‘表现’,”范达回归正题,说着他用镊子夹起一些白色线条装进了玻璃瓶。

    “这里不是第一现场,”原昕用带着手套的手拨了拨死者的鞋跟,后跟处有明显的磨损痕迹,像是被人拖行一段距离后留下的,“韩栋!”

    韩栋赶紧一溜烟跑过来,“唉,原副。”

    “马上核实死者的身份信息,去接警中心调取报警记录,这姑娘失踪这么些天,家属一定报过警了;还有让交警大队调取公路附近的监控探头,看最近一个星期内有哪些可疑车辆经过;还有调取附近加油站和个体商户的监控看有没有可疑人员逗留!”

    “痕检的兄弟,以中心现场为圆心,将方圆一公里的土壤采样,留作检材,万一里面留存凶手的生物检材或者dNA!”

    原昕沉着脸,鼻梁与眉骨让面部轮廓更加深刻,他眼窝深陷,在晨曦的光影下,半阴半明,看起来甚至有些凶,他微眯起眼睛,给人一种捉不透的感觉。

    这时,警犬“妖妖灵”狂吠不止,两只前腿疯狂地抛着刚刚尸体躺过的地方,一旁的训导员几番拉扯安抚都无济于事,此时,所有人都警觉起来,果不其然,在众人的注目下,一个沾满泥土的头颅滚了出来。

    原昕眉头紧紧压着眼眶,声音低沉道:“老范,你又来‘活儿’了。”

    “我……操!”范达重新戴好手套,斜睨了原昕一眼,紧接着,开始另一场尸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