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辽海市。
暴雨哗哗砸下,水流汇聚成漩涡,路灯刺啦作响,整个夜色被密集的雨线包裹。
女生将手里的皮包顶在头上,一路小跑着冲出工厂大门,路过门口的保安岗亭时,保安大叔推开小窗口朝着女生大喊:“姑娘,我这有伞!”
“谢谢叔叔,我到门口就打车,伞你留着用吧!”女生说完就跑出了大门。
女生穿着一件水蓝色的工服,又宽又大的工服显得她瘦小可怜,她紧紧抱着胳膊,左右张望着街道,几辆疾驰而过的出租车都被其他人捷足先登。她浑身湿淋淋,脸上却带着笑,心想:还是往前走一段。
工厂地处偏僻,荒野平原,黑洞洞一片,路灯稀落地亮着几盏,远处只见两排高大的梧桐林在雨夜里摇摆,仿佛一群招摇而来的鬼魅,甚是吊诡。平时女生可以搭着最后一班公交车返回市区,今天因为想要把最后一点活干完就晚了半个小时,公车早已开走了。
啪嗒——
啪嗒——
“……”女生唯恐自己听岔了,又不敢回头,生怕身后真的跟着什么人,她顿了一下,随即加快了速度。
啪嗒——
啪嗒——
身后的声音还在,女生忐忑不安,心里阵阵发紧,她抱紧皮包,寻思着:如果是抢劫,我就把皮包给他。
雨水泼洒在脸上,女生感到阵阵寒冷,是从心底升起的恐惧。她骤然顿住脚步,喉咙用力往下一压,大着胆子转过头去,身后一片漆黑,什么也没有。女生赶紧转过身,朝着前方的路口跑去。
啪嗒——
啪嗒——
仿佛鞋底拍打水面的声音,声音尾随着女生一路向前。女生终于明白,自己被跟踪了,心里一阵惊慌。她头也不回,将怀里的皮包向身后砸去,希望身后的人得到皮包可以放弃尾随。
女生因受惊而变得煞白的脸在晦暗的夜幕中异常诡异,她淋湿的头发湿溻溻地糊了一脸,整个人狼狈不堪。
女生越跑越快,身后的“啪嗒”声紧紧跟随。荒郊野岭,阒无人声。忽然,女生遥遥地看见前方模糊地亮着两团亮光,似乎是车灯。她心里踏实了一点,僵硬的脸上松动了一丝,“救……”
就在这时!
女生的后脑被重力一击,嘴里的“救命”淹没在浓黑的雨幕,她被拖进了路旁的梧桐林,不远处的车灯越来越清晰,最后与女生擦肩而过。女生望着那光亮靠近又消失,她嘴唇嗡动,最终不甘心地闭上了双眼。
……
男人猛地睁开双眼,左手摸索着身边的皮箱,右手按住耳朵,压低音量,“A1收到。”
喧嚣的鼓点穿破耳膜,叫人烦躁不堪;舞池中央的青年男女疯狂扭动着身体,香水与酒精的混合味道扑鼻而来;天花板上的球灯闪烁不停,让人阵阵头晕。一个手握方瓶的男人,摇摇晃晃挤过拥挤的人群,一路上被好几只咸猪手碰了腰,摸了屁股,翻山越岭般晃上二楼。
二楼不比一楼的吵闹,幽深的走廊长达几百米,这里是会员制的高级包间,据说要黑卡才能进入,且只接受预定。
咚——
咚——
男人洁净的皮鞋踏在楼梯上,由于喝了太多酒,他已经两颊绯红,一副醉醺醺马上就要睡去的样子。
男人踏上最后一级台阶,他停顿两秒,仔细听着周围的动静,紧接着他就迅速闪身躲进了一处拐角,他知道那里是监控的死角。原本混沌的状态瞬间清醒,他按下耳蜗中的微型耳机,低声道:“目标在二楼的707号房,完毕。”
“滚,那点酒算什么,老子还能再来两瓶。”男人对耳机那头的人呵斥道:“快点的,一会儿晚一秒,回去我扒了你的皮!”
男人警惕地探出头,走廊那头两个服务生正好手端托盘敲响了某个包间,不到一分钟,两个服务生就走了出来消失在走廊尽头。他闪出拐角,又换上拖沓的脚步,挪腾到707号房的门口,抬手敲了两下,开门走了进去。
包间里灯光昏暗,半环形沙发的中间坐着个身穿花衬衫的男人。花衬衫的身后站着六七个精壮的马仔,身旁则坐着三四个衣着暴露的女人。花衬衫见男人进来,抬手招停了正要喂他葡萄的女人,脸上堆起谄媚的笑容,“呦,吴老板,等你半天了,来,坐,兄弟敬你一杯。”说着花衬衫拍了拍身旁红裙子女人的大腿,女人很有眼力见的走到男人身边,一把把男人拉到了花衬衫的对面,倒了杯酒塞进男人的手里。
男人将女人搂在怀里,狡黠地审视着女人坦露的胸口,他调情般地捏了一把女人的大腿,转而看向对面的花衬衫,“熊哥,这杯兄弟敬你,”说着仰头一口干了。
“吴老弟爽快!”熊哥也干了,放下杯子,一对细小的眼睛闪着算计的精光,他上半身探向对面的男人,“这次想要多少?”
男人懒散地仰靠在沙发里,翘着二郎腿,他伸出两根手指晃了晃。
是两公斤。
“好!”熊哥一拍桌子,脸上的肥肉横飞,他抬手招呼身后的马仔,一个黄毛的马仔从身后的保险柜里拿出了一包黑色的正方形小包裹递给熊哥。
熊哥托在手上掂了掂,然后放在茶几上推了过去,“最近风声紧,这点宝贝可是费了我老大力气才弄来的,以后只要是吴老弟的生意,我肯定保质保量,还希望我们以后共赢啊。”
男人将手里的银色手提箱“嘭”的一声撂在茶几上,打开锁扣,将箱子转向熊哥,“还望熊哥惦记着兄弟,以后有财一起发。”
“好……”熊哥的话音还没落,包间的门“嘭”的被撞开,熊哥身后的几个马仔反应迅速,跳过沙发将熊哥揽在身后。
“不许动!警察!”数十支黑洞洞的枪 | 口直指熊哥一行人,熊哥的几个马仔连枪都没摸到就被呵斥着举起双手。
熊哥双手抱头蹲在地上,他抬头看向坐在沙发上的男人一脸惬意,才知自己上了当,他咬牙切齿道:“你他妈是条子?”
男人缓缓站起身,吓得身旁的女人赶紧抱头蹲在地上,他扯了扯身上的衬衫,笑着说:“一个身价百万的帅哥卧底,”他又瞟了一眼脚边的女人,嘀咕道:“便宜你了。”
“带走!”一声令下,一行人被带了出去,禁 | 毒大队的赵哲拍了拍男人的肩膀,说:“这次给你记大功。”
“滚!”男人扬手推了赵哲一把,一边解着袖扣,一边往外走,“咱俩平级,用得着你给我评奖。”
赵哲追了出去,跟在男人的屁股后喊道:“原昕,改天请你吃饭!”
这次的联合行动是省厅下达的命令,原昕原本是刑侦支队的副队长,被自己的同学赵哲向领导要了过去。大学的警情演练中,原昕就一直是反派的头号人选,因着自带桀骜的气质,稍一加工且表演能力比电影学院的科班演员还好,这次原昕又被赵哲“坑了”一把。
清晨。
忙碌一整晚的联合行动结束,刑侦支队的同事三五成群坐在一起,喝茶的喝茶,喝咖啡的喝咖啡,没来得及吃早点的一个劲儿往嘴里塞。年轻人说着近日爆红的流量明星和出圈的电视剧,讨论着奇闻趣事,年纪大点的端着茶杯,一脸慈爱的看着年轻人讨论着热搜话题,觉得自己也年轻了不少。
“嘭!”办公室里的声音戛然而止,紧接着所有人“呼啦”挤向窗口,只见原昕从一辆大奔上下来,关车门的声音传到了一楼的刑侦大办公室。
“原昕!把你破车给我换了!”众人纷纷抬头向上望去,只见五楼的邱山副局长趴着窗口朝楼下的原昕大喊:“你小子给我低调点,赶紧上来!”
“我那是破车?!”众人又齐刷刷地望回楼下,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儿,原昕藏蓝色警裤搭配烟灰色衬衫,整个人修长挺拔,两枚蓝宝石袖扣在阳光下折射出绚烂的光。他抬手一指刑侦大办公室的方向,众人赶紧缩回脑袋,他大跨步走进刑侦大楼,嘀咕道:“那车是我爸刚从德国运回来的,还破车,这种破车我们家多得是。”
“这种’破车‘我也好想拥有。”实习生孟媛羡慕的不行。
韩栋把孟媛拉回来,说:“首先,你得有个姓原的爸。”
原昕敲了两下办公室的门,没等邱山出声,他就推门而入。
“邱局,有事啊?”原昕大马金刀地跨坐在邱山的对面,见对方的脸色不好,他赶紧挺直腰背,稍作收敛,讨好道:“那车明天就换,其实我也不是显摆,你也知道我这人除了家境优越也就没别的优点了,家里那些破车一个比一个贵,就这个还是我捡最破的一个呢。”
邱山手握紫砂茶杯,隔着氤氲的水汽,他审视着那张欠揍的脸,心想:自己怎么就扶了这么个玩意儿上位。
话又说回来,原昕除了那张欠揍的嘴,业务能力还是可圈可点的。他对刑侦很感兴趣,不仅是感兴趣,他对案件也有着独特的敏感性。别看是富家子弟,却从来没有喊过累,邱山为了锻炼他,什么事都让他冲在前头,没几年就从警员提到重案副组长再到刑侦支队的副支队长。
邱山眨眨眼睛,觉得自己还是得多想想这个人的优点,他怕控制不住自己,赶紧把杯子撂在办公桌上,正色道:“有事儿,南城区发生命案,赶紧带人过去。”
邱山副局长分管刑侦,平时是个和蔼的老头,局里的同事都很喜欢他。但是,自从原昕来到市局,这个和蔼的老人家就变得有些暴躁,且只对原昕一个人暴躁,同事们都戏称:“原副是个奇才。”
“南城区?我去干嘛?”原昕夺过邱山的茶杯,吸溜了一大口。
“去了你就知道了。”邱山半起身,隔着办公桌一把夺过原昕手里的茶杯,“这次的案子调档市局,你带着市局的法医和技术队过去,案件影响恶劣,已经上了热搜。”
电梯缓缓下降,原昕拿出手机,输入搜索词条,很快蹦出几条南城区的信息,可以看出警方介入后将热搜撤了下来同时进行删帖。这种未经核实的舆论最会引导风向,一个人一张嘴,就会将事实淹没。
原昕已经看过案件详情,当时他就眉心一跳,那现场状态,似乎……有点眼熟。
电梯停止下降,梯门缓缓打开,法医范达带着助手从走廊一头走来,见到原昕,范达赶紧笑脸相迎,“原副……”
原昕一见范达朝自己奔来,赶紧挪开视线,视若无睹,快步走向自己的大奔,然后“嘭”的一声关上车门发动汽车。
“他怎么了?怎么见我跟见了瘟神似的?”范达既疑惑又有点委屈。
一旁的助手吴丹帮范达打开车门,车子跟着原昕的车子驶入拥挤的车流,吴丹说:“原副最近找人算了一卦,说要远离戾气和阴气重的人,他说不吉利,影响运势。”
“我还戾气重?!我戾气有他重!”范达觉得被冒犯到了,恼羞道:“出现场接触尸体,阴气是有点,嫌不吉利,嫌不吉利别当警察啊,再说了我能影响他什么运势?”
吴丹也觉得好笑,这个大龄男青年,母胎单身二十六年,个人和家庭条件都优越,就是谈不上对象。原昕算卦的事,局里很多人都知道,据说他的命定之人会在这个月末出现。
“我去他的桃花运!”范达吼道。
“阿秋!”原昕打了个大大的喷嚏,他怀疑又是赵哲在骂他。
“死者女性,身高约一米六五,体重在五十公斤到五十五公斤。案发时正在下雨,尸体周边的环境早已经被雨水冲刷干净,没有留下脚印和有效的生物检材。初步推断死亡时间是八小时左右,也就是昨晚的十二点到一点之间,报案人是骑行的市民。”南城区民警说。
南城区派出所的同事已经将现场用警戒线圈了起来,原昕一扬下巴示意身后的法医和技术队进入中心现场。他环顾四周,这里远离居民区,大约两公里外是工业园区,附近没有监控探头,同样也没有目击者。
“尸表可见的明显损伤是后脑枕部的位置,颅脑粉碎性骨折,死者的右手被钝器多次击打,至少在七次以上,右手手掌粉碎性骨折,没有受到性侵,包里的现金还在,但手机不见了,目前来看凶手不图财,不图色……”
原昕合上现场初步的勘察笔记,他绕过南城区的大队长,只见女生俯卧在地上,侧脸看向马路,右手伸出,由于被昨晚的雨水冲刷过,现在只见粉碎的块状指骨白森森地落了一地,惨不忍睹。
“怎么这么眼熟呢?”原昕嗫喏道。
南城区的大队长凑到原昕身旁,低声说:“跟二十年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