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真相

大圆子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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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客观时间静止了,但是颜脱还会饿、会困,这证明他的“生物钟”还在。

    所以他每天醒来后就会跑步去学习做研究,第一次饿的时候时缄会送饭来给他吃,第二次感到饿的时候就再跑步回家,和他看不见的爱人一同共进晚餐。然后一起看看老电影或打打过时单机游戏,再一同欢爱,最终相拥着进入梦乡,结束这“一天”。

    颜脱把“时缄”会给自己送饭这件事理解为自己有两个人格,切换第二人格时自己是无意识的。每天第二人格会准备好饭带上,他在开吃的时候就会幻想餐食都是爱人特意给自己送来的,并且幻想不是自己一个人吃,而是和爱人一同甜蜜地进餐,有时候爱人还会喂他,有时候爱人还会在喂他的时候偷亲他,有时候爱人还会把他抱进怀里喂他……反正一切都是他幻想出来的。

    不过颜脱也为此反思了多次,因为在此之前他都没有想象过自己还能想象出如此多的恋爱亲热的花样,还能如此……不讲社会主义精神文明。

    由于认定自己已经精神失常,所以颜脱觉得自己“认为”能感觉到对方实体也没有什么难以解释的。

    颜脱意识到不对是在“幻想爱人”开始说话,同自己交流开始的。

    以前他们也有很多交流,但都是通过小字条,内容也都和日常有关,比如“今天想吃什么”“有没有想玩的游戏,我去给你找游戏卡”“快点回来,否则我就去抱你回来了”。颜脱理智上都认为这些是第二人格以幻想出的爱人的口吻写给自己的,但是每次收到的时候还是很开心。

    但是自从时缄开始说话起,事情变得不同了。

    颜脱起初认为自己和幻想爱人的对话一定其实都是自己的自言自语,只不过自己想象成了是和对方在交流。自己能想象出,甚至现实中“听到”对方和自己说话了,说明自己的“病”又加重了,可能再继续发展下去,某天他都有可能会看到对方的样子。

    不过按道理,对方的样子也一定会是自己想象出来的自己最喜欢的样子。颜脱想了一遍发现自己没什么喜欢的偶像明星,没有现实的参考,所以他开始暗暗担心时缄露面之后会长一张齐天大圣的脸——那毕竟是他从小到大这么多年唯一真情实感喜欢过的偶像,不过和大圣谈恋爱还整天这么腻歪着亲热他想了想还是觉得接受不了。

    但是后来他发现自己的担心有些多余,因为他发现时缄会说一些他自己绝对想不到的话。

    比如有一次两人欢爱之后,时缄从背后抱着他,突然轻声道:“宝贝,你是我的,只是我的。”

    颜脱迷迷糊糊中回他:“怎么是你的了?”

    “你被时间困住了。”对方轻轻笑着,很开心的样子,吻着他的肩头,”你被我困住了。“

    颜脱突然无端地打了个激灵,从困意中清醒了过来。

    他初中的时候就学过马克思主义哲学。马克思唯物主义认为,物质决定意识,意识是物质的反作用。

    所以如果”时缄“只是他自己出于自我保护机能臆想出的,为了避免自己在无边孤独中彻底崩溃的”幻想爱人“,那么时缄的所作所为所思所说都不会超出自己的认知和想象范围——他是他“想象”出来的,就不该说自己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的话。

    比如以他自己对爱人的定位和设想,时缄是不该说出这种话的。

    因为他从来没想过也很难想到“时间”会是某种有意识的东西。

    就算他如今被困在一个静止的时刻内,他也一直在找各种外因,从其他方面寻求突破口,从来没有设想过这会是“时间”的主观行为——是“时间”有意识地把他困在了这里。

    一次两次可能还不在意,毕竟这本身就是一个失常的世界。而且颜脱也不敢保证自己就很了解自己,也不敢肯定自己就一定没有那种猜想或念头。就像他以前没谈过恋爱,也不觉得自己会喜欢男人,但事实上时缄一开始就以一个索取掠夺的占据主动的雄性姿态出现,他却适应良好,还很喜欢对方,说不定他潜意识里就喜欢时缄这样的,只不过他自己一直没有发觉。

    但是两人毕竟一直如此亲密地在一起,次数多了自己那些自欺欺人的解释和为对方的开脱就变得越发苍白无力,越发站不住脚——颜脱渐渐从爱人的话中窥见了可怖的、令他毛骨悚然的真相:对方是独立的、真实存在的意识,并不是他为自我保护而产生的幻想。

    而自己现今的处境和对方紧密相关,颜脱开始怀疑这一切都是时缄造成的,而对方甚至有能力放自己离开,让自己回归正常的时间和正常的世界。

    只是对方并不愿意这么做。

    在意识到这一切后,颜脱做了许多尝试。

    他恳求他,他使尽浑身解数、用时缄最喜欢的方式讨好他;他崩溃哭泣、他破口大骂,甚至对对方拳脚相加。

    但是时缄永远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像一个没有同情心和同理心的旁观者,丝毫无法理解他的处境和心情。

    就像是时间俯瞰着尘世间的生灵在时间洪流中悲欢离合、苦痛挣扎,却无动于衷,依然不紧不慢、按部就班地向前走去,没有谁能让它停留,没有谁能让它倒流,没有谁能让它改变。

    他只会尝试着诱哄着抱住颜脱,亲吻他的眼睛,不发一言,好似在无声地询问他:现在这样不好么?一直这样不好么?

    不好,一点也不好。我要回去,我要见我的亲人,还有我的朋友,我不要一个人在这里。

    他如果这么说,时缄就不会回应,只会更紧地抱住他。

    没有得到之前,不知道那是什么滋味;而一旦知道之后,就再也不愿意撒手了。

    颜脱挣脱不出去。

    因为人无法对抗时间。

    我们每个人都在时间线性的牢笼中,被时间的大潮推着前进,没有人能反抗,没有人能豁免,没有人能跳脱这一限制和束缚。如今的颜脱也一样,他和我们所有人都一样,只不过他被单独地关进了一个点里,由时间亲自看押。

    即使已经知道了身边这个不明身份的家伙可能才是解决一切的关键,在最初得知真相的歇斯底里之后,颜脱又很快调整好了情绪。

    很明显,时缄现在是不愿意为自己离开提供帮助的,甚至连他有能力让自己离开也不过是一种假设,对方也有可能根本没有相应的能力。

    所以颜脱还是一切按照原计划进行,继续研究学习,寻找自救的机会和方法。

    他也继续和时缄过着爱侣的生活。

    第一是因为不可否认,种种迹象表明在这个失常的世界里时缄占据着比自己更为强力的地位,他常常能办到颜脱办不到的事情,颜脱斗不过他;第二是因为即使知道了真相,颜脱还是不舍得失去对方,恢复只有一个人的生活,那样他说不定会真的疯掉。

    颜脱一向喜欢从不同方面看待问题,发现时缄存在的真实情况后他也找到了值得庆贺的一面:他还没有疯,也没有第二人格,并且在自己精神状态全面正常的情况下找到了一个应该不是人的家伙□□人,在只有一个人的世界里依然组建了幸福家庭。

    这样一想似乎还挺不错的。

    不过自我安慰归自我安慰,在知道了自己一直以来的爱人很可能就是把自己困在这个静止的时间里的罪魁祸首之后,他对对方的态度还是肉眼可见地冷淡了下来。

    这次他正抱着一本书查资料,时缄从背后贴近了他,低声喃喃着:“今天你希望我以什么形态出现?”

    他大多数时候都是看不见的,但是有时候也会变成特殊的样子显形。

    “随便你。”颜脱冷淡道。

    话音刚落,一条黑色的大蛇就出现在床上,冰冷的身躯盘绕着他的身体,蛇头缠在他的颈边,“嘶嘶”吐着蛇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