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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叶糕入口,味觉清苦,有些许凉意随之在舌尖缠绕,片刻后才在清苦里散开淡淡的甘甜来。
“水天祭司觉得怎么样?”元央忍不住出声问道。
水天零抿了抿唇,将剩余的半块离叶糕放回了碟中。元央以为水天祭司不喜,连忙道:“是不是觉得有些清苦?水天祭司不喜欢没有关系,下次我再给你带些好吃的来。王殿有很多新花样呢……”
“没有下次。”水天零忽然打断了兴致勃勃说话的元央,抬起眼来,淡淡道,“难道你忘了我之前的话么?”
元央脸上的愉悦随之一暗,有些勉强地扯了扯笑容:“水天祭司……”
水天零却兀自站了起来,铺了一榻的银丝也如水流般顺滑得倾泻而下,垂在不起褶皱的祭祀袍后:“你贵为王女,莫要任性。”
“我没有任性。”元央低下头去,话若呢喃。
水天零自然也听到了元央的嘀咕,神色有些沉凝起来:“不是任性,那又是什么?屡次三番不顾性命违逆,好玩么?”
“我……”元央张了张嘴,想要解释,却现心里早已乱成一团。
她只是不想永远见不到水天祭司罢了。可是这样的话,就算说出口也没什么立场罢?
水天零不再看元央,望了望窗外天色,继续道:“时候不早了,姑且再留你一个时辰,到时候便回去罢。”
元央垂下头去,没有说话。
水天零不动神色地瞥过元央紧紧攥着瓷盘的手,随即缓步走到窗前,不再理会元央。
静默里,身后忽然有声音倔强响起:“如果我不答应,水天祭司真的会将此事告知我父王吗?”
“嗯。”水天零背对着元央点下了头。
就在她以为对方会妥协的时候,那个清脆的声音又开了口,语气竟有几分斩钉截铁的模样:“我不怕。”
说出这句话时,元央只觉浑身勇气都似泄了光。
她怎么可能不怕?虽然父王一向疼爱她,但同样的,父王一直也赏罚分明得很,若是做错了事,对她与两个哥哥都十分严厉。还记得当年二哥元晟为了逃掉与朱雀家族嫡系一脉的联姻偷偷离开王殿,被抓回后不知挨了多少的责打关了多久的禁闭,虽然最后还是解除了婚约,可他没为此少吃苦,还被丢到镇守荒山边缘最为艰苦的乌煞军里磨练了三年,回来后元央几乎要认不出了这个二哥,整个人黑得犹如烤焦了似的,眉梢处还留了一道指甲盖大小的疤,丝毫不见了当初的风神玉立,翩翩公子模样。这对于惜颜如命的二哥简直是莫大的折磨。
而如今,自己擅闯神殿的事情可退婚还要严重多了。若当真让父王得知,自己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这般想着,本背对着自己的水天祭司缓缓转过了身。元央见状连忙挺直了背脊,让自己尽量目光坚定地直视着对方。
不管如何,气势上不能妥协。元央在心里暗道。
毕竟比起那些,如果当真见不到了水天祭司,总觉得比去乌煞军磨练还要让她更加难以忍受。
水天零将眼前女孩的神情收入眼底,淡淡扫过对方僵硬的身体,瞥见对方混杂着不安与执着的眼底神色,忽道:“你既不怕,那我便告诉沧雪王好了。”
元央闻言心里一惊,忍不住就要哀劝,只是碍于话方出口还是强自撑着,偏过头去装作不以为然的样子,声音有些晦涩道:“就算如此,我还是会想尽办法过来的。”
本以为水天祭司会因自己的违抗生怒,元央心里正忐忑间,对方却只是风淡云轻道:“神殿到底有甚吸引你的地方?”
元央听到水天祭司的问话,沉吟了会,解释道:“小泽虽然任性了些,但很可爱,难得见到一只活着的上古灵兽,着实令人好奇。还有……”也想经常见到水天祭司。
当然,后半句元央没有说出口。她只是眼珠一转,在水天祭司的注视里又道:“还有神殿很漂亮啊,里面还有这么多宝物,大开了眼界。”
伏在榻上的小泽听到自己的名字被提及,懒洋洋地瞄了元央一眼,对她的夸赞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元央抬头望向几步之遥的水天祭司。身后的日光将她的背影镀上了一层柔色,宛若仙霞袅袅,衬得那一头银丝水光般流动。而那双碧色眸依旧幽静如常。元央对着那样的视线,忽然觉得有些口干舌燥起来。沉默里,她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润喉,才继续道:“水天祭司,我没有任何亵渎神殿之意。能不能通融一下……”
“不能。”
在水天祭司毫不犹豫的话语里,元央一张脸几乎要皱起来,觉得对方简直是水火不侵,油盐不进。懊恼间,水天祭司已跨步往外走去,丢了一句:“记得,一个时辰后就离开神殿。”然后消失在了门口。
元央的脸在水天祭司离去后随之垮下来,郁卒地望向趴在榻上的小泽,一时也忘了之前还被白色小兽攻击过的事实,在榻边坐下来,将手里的碟子放在小泽身前,自言自语道:“这可怎么办呀?水天祭司看起来也不像是在开玩笑,万一真的告诉父王,肯定会关我禁闭的。到时别说来神殿了,怕是连屋里都走不出去。万一也把我驱逐到那劳什子的乌煞军那里,可要更加无望了。变成二哥那样丑也就算了,而且离这神殿也更加远了……”
“阿嚏——”
房间里,正在拆信的元晟突然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嘀咕道:“谁在说我坏话。”
元晟边说边取出信纸,一目十行地扫过上面的内容,眉头跟着一点点纠了起来。片刻,他的手在书案上一拍,眉眼都竖起来:“怎么会生这种事!”
言罢,似想起了什么,元晟猛的站起来,拿着信纸脚步匆匆地往外走去。
小泽对身前元央的自言自语并不感兴趣,只是兀自低头嗅了嗅盘里的点心,正欲伸出舌头卷进一块,头顶的话语忽然顿了住。与此同时,鼻下的碟子极快地缩了回去。
小泽见状一怒,不满地抬头瞪向元央。
却见元央竟红了脸,对上小泽的视线,开口磕磕绊绊地解释:“等……等下。这块不行。”
说话间,她的目光落在之前水天祭司吃了一半的离叶糕上,微红着脸小心翼翼地拈了起来,才把碟子重新放在榻上。
小泽不解地望着变化多端的人,警惕地探出爪子按在了瓷碟上,目光依旧停留在元央身上,不明白她怎么又红了脸。
简直是个奇怪的人。
元央在小泽的视线里做贼心虚般地瞪了白色小兽一眼:“看什么,不吃我拿走了!”说着作势欲去夺碟子。
小泽见状,“嗷呜”了一声,马上低头将碟子里剩余的三块离叶糕都扫入了嘴中。再抬头时,现对方手上的离叶糕已经不见了,脸色却愈红了几分。
元央在心里暗自默念:“刚才的金丝燕窝粥一点都不饱,不要浪费不要浪费。”脸上却依旧不受阻碍地兀自滚烫起来。
唇齿之间的清苦如旧,却又似乎有什么不同。不知是不是错觉,元央只觉混杂着熟悉冷香淡淡,如丝如缕般飘在舌尖,竟让人觉得像是要沉溺进去。她的脑海里忽然浮现出方才水天祭司轻拈糕点,垂眸启唇的模样。
几乎只是这样一个念想,元央已经如火烧火燎般从榻上蹦了起来,慌忙将口里的离叶糕吞入腹中。心急之下,当即被自己呛得咳嗽起来。
小泽的目光里忍不住带了鄙夷。正嚼了几下,忽然皱起了脸。
由于一口气吃得太多,清苦味溢满了小泽的嘴巴,它想吐,但身为上古灵兽的骄傲却不允许它做出这等脏污事来。忍耐里,才终于勉强咽下了口里的离叶糕,随即朝之前一连串古怪行为的元央怒目而视。头顶的犄角随之泛起蓝色电光。
元央被噼噼啪啪的电花声惊得回神望向小泽,便看到了对方一脸的敌意,忍不住往后戒备地退了一步,出口道:“你干嘛,别乱来。”
小泽在榻上踱过步去,视线依旧紧紧盯着元央,一副蓄势待的样子。
元央瞥见对方苦得咧开来的嘴,大概也想到了原因,连忙指着小泽道:“喂,是你自己一口气都吃完的,不关我的事。”
小泽对元央的解释置若罔闻,头慢慢伏下去,随之身影一动,便如闪电般朝元央掠过来!
元央之前由于不察吃过小泽的亏,已然知晓对方的武器就是那头顶的犄角,也不敢轻敌,身子往后一退拉开距离,同时抬手结了个防御的法印,一层结界很快拦在了身前。
只见小泽爪子一攀,竟然稳稳地贴在了无形结界上。随即在元央惊讶的目光里用犄角轻轻一撞。
蓝色电光瞬间亮起,只听“咔嚓”一声,被犄角顶住的结界便起了一道裂纹。
元央见势不好,脚在地上一踏,继续便往后掠去,同时手里又飞快地结了个印,重叠在了方才的法印之上。
原先破裂的结界如水波般晃了晃,重新一点点凝固起来。
结界的另一边,小泽咧了咧嘴,犄角电光更甚,同时爪子猛力朝结界拍去。
“咔嚓。咔嚓。”
结界碎裂声在房间里清脆响起。
元央当然清楚自己不是活了两百余年的上古灵兽对手,就算是个幼年期白泽,也够她受的。因此不过拖延了点时间,元央整个人已冲出了房间,同时大喊了一声:“水天祭司——”
几乎是话音方落,身后结界尽数碎开来,逐渐消散在空气里,而小泽的白色身影被蓝光包裹,也跟着冲出来。
元央突然转身面向小泽,大声道:“你忘了水天祭司的话了么!”
小泽前冲的身形微微顿了顿。目光里有一闪而逝的犹豫。
还想再说些什么劝阻的元央,望着身前气势惊人的小泽,脑海里忽然浮现一道灵光。
几乎只是瞬间,她便下了决定,突然压低了声音朝小泽道:“白泽是吗?你有胆敢碰我下试试!”
本有些迟疑的小泽在听到元央的话后,只觉得自己的尊严受到了挑衅,也顾不得再想,头一低犄角就朝元央撞过来。
元央脸上有短暂的笑意一闪而过。
下一瞬,她只觉得去抵犄角的左手手臂一麻,眼前蓝光晃动,将白色小兽的身影都晃成了几个虚影。而自己的身子则一点点在电击的战栗里失了气力,随即滑落在地。
最后的余光里,有一抹黑色衣袂极快地自玉石阶处掠过来。直到黑暗铺天盖地笼罩了所有意识。</P></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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