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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平扬舒爽了。不只是身体,最舒爽的是一颗攻城略地的赤子之心。作为一个不习惯躺在下面光是张开腿就行的肉食系青年,把喜欢的人压倒,把他的身体折叠起来享受他一瞬间失神的表情乃人生一大乐事之一,是他作为男人自然而然的欲求。但自从和妖神大人在一起后,考虑到妖神这个开了金手指的级别,他基本上放弃了反攻的想法。
万万没想到,貌似高不可攀的皇帝会在这件事上表示出“无可无不可”。
荷尔蒙褪去后,乔平扬很老套地在床头点起了一支所谓的事后烟。看着泠风眠修长的腿和曲线紧绷优美的后腰,脑子里闪过刚才这样那样那样这样的超厉害的画面,根本冷静不下来。为了掩饰自己太过兴奋显得很幼稚的得逞心态,他缓缓吸了一口烟,特意挑了个恶心吧唧的口吻地问泠风眠:“眠眠,你有过在下面的经验吗?”
泠风眠被这样那样那样这样倒腾了一番,正趴在床单上重新捡起他的pad关心实事,对乔平扬这个隔夜饭都能膈应出来的称谓表示选择性无视。
“没有。”
……
果然没有。
乔平扬一时之间不知该欢喜还是该忧愁,这么说来,他是不是拿走了皇帝大人的,呃。第一次?
……
呸。这说法又矫情又恶心。
他又缓缓吐出一口烟雾,试探道:“但是你上下都ok?”
泠风眠觉得他的小狼狗有点不正常,遂放下平板,支起身子单手揉了揉乔平扬的脑袋:“是你的话,没区别。你到底想问什么。”
“…我只是在想,原来不止我一个人这么想。”乔平扬眉头松开,扯起了嘴角,“我也觉得,是你的话,怎样都好。”
泠风眠定定地看着他的笑容。如果他能对自己露出这样的笑,那让他做任何事,他大概都是愿意的。他的小狼狗哪里都好,从头到脚、每一根头发每一个毛孔,都那么合他的心意。乔平扬以为自己捡到了妖神,可能还在沾沾自喜。可这个笨蛋人类永远也不会知道,他才是捡到宝的那个人。
“刚才说过,斑鸠的事情你准假了吧?”
泠风眠点头。对他没说没差。
“你看着办。”
乔平扬狡黠地笑出一口白牙,拿过手机道:“你放心,我做得绝对是好事。”
斑鸠昨天来回皞云山飞得过于勉强,体力透支,靠在沙发上就睡了过去。醒来背脊骨附近、即变回原形时翅膀的位置又酸又痛,估摸着是由于翅膀受了些皮肉伤,秃掉的部分要养个一两天才能长出新的羽毛。
手机的信号灯在闪烁。
他拿起来检查,心想可能是泠大人察觉自己失联打过电话来。
手机上有一个来自青岚的未接来电,还有一条信息。
乔平扬:皇上准假。趁机休个痛快吧。
……
这个人类一出现就抢走了自己贴身侍卫的工作也就算了,现在连公司的事情都要来插一脚,凭什么擅自就决定让他休假。他不想休息啊。他想工作,想从早到晚不停地工作,想像个陀螺似的围着公事围着主人不停转。这样他才不会有时间生出奇怪的心思。这样他就没心力想那些有的没的。
素来一身黑衣的高大男人闪现在脑海中。从来没见过他穿其他颜色的衣服。
那天他在泡澡时被闯空门也是,那个男人像是夜色的一部分,他的瞳孔和泠风眠完全不同,如果说泠大人的眼中藏着蓝色的一整个银河系,那么那个男人的眼中则只有比世间所有的黑暗更深沉的黑。他曾不甘示弱直视过那双像黑洞般的眼睛。他在那双眼里,看到过疯狂、狠毒、悲伤,以及,欣赏。
没错,那个男人可能是欣赏自己的。
因为他对自己说“来为我做事吧”时,眼里罕见地写着真诚。
明明站在敌对立场,他却对敌人的一句“水凉了,快起来吧”记忆犹新。明明站在敌对立场,男人在圣诞前对他说的“我会加倍替你完成”却到现在都萦绕在心头散不去。明明站在敌对立场,却在他把乔平扬安全带回自己身边时,默默地就感受到了他还没有死去的一颗跳动的心。明明站在敌对立场,在他生命攸关的时刻,他却不希望他被斩首……
也许在他自己也没发觉的时候,他身体里的某一部分已经被那双看不见底的黑瞳收了去。那个男人拿走了自己的一部分。所以自己才会莫名其妙地对他挂上了心。
除此之外还有其他的解释么?
斑鸠心里一团乱,脑子却一如往常的清醒。
换做是以前的他,在看到乔平扬这条信息时脑子里第一个会跳出来的人是泠风眠,也许还会伴随着对乔平扬的不满。而现在,他脑子里装了另一个人。
那个人竟把他占得那么满。
斑鸠对着手机,自嘲地笑了。
随后他简单地冲了一个澡,背上的伤口淋了热水痛感变得密集难忍。无奈自己一个人手不够长,无法够到背后包扎伤处,只好冲干净、擦干后,等着它自然愈合。换了身干净衣服,他给青岚回了电话。
“是我。昨天有点事情,没接到你的电话。什么事?”
青岚那边声音嘈杂,大概是在人群中:“啊,斑鸠,你现在在哪里?”
“家里。”
“太好了!昨天就想告诉你的,我今天在cclub有一场live,给你留了票,一起来吧。还有一小时开场,现在过来正好来得及。”
斑鸠看了一眼时间。晚上七点,他竟然睡了那么久。
青岚的乐队演出他好像还真的是一次都没去捧过场。主要是没空。现在既然“托乔平扬的福”给他放了假,一个人待着也是跟墙壁大眼瞪小眼,不如去看看吧。于是他答应道:“好,我现在就过去。”
要说今天晚上这个决定有一个最失算的地方,那就是,忘了考虑青岚邀请其他人的可能性……斑鸠赶到青岚驻场的cclub时,在场的其他同仁中情理之中的有雪音,甚至还有乔平扬和乔平扬的侄女乔千语。乔平扬在看到他出现时隔空抛来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让他坐如针毡。
离正式开场还有二十分钟,一群人挤在后台的休息室里。
雪音粘着正在调试贝斯的青岚,看到斑鸠来了,撒丫子就换了目标扑了过去:“斑鸠——!你来啦!等你好久好久了。”
青岚身上少了个牛皮糖调试工作得以正常进行,欣慰地说:“还好你来了。不然我今天晚上就得拿着这把音都不准的贝斯上台了,哈哈哈。”
“今天公司的事情忙完了?还是今天休息呀?”雪音开启好奇宝宝模式。
斑鸠一只手扶住贴过来的雪音,另一只手推了推下滑的平光镜,又不愿意自己昨天飞去皞云山的莫名其妙的事被曝光,也不想把乔平扬害他休假的事情说出来,哑巴吃黄连只好自己全扛了:“嗯。趁最近公司不忙,我向泠大人要了一个短假。正好青岚说有live我就过来了。”
青岚和雪音一听就欢呼着表示超级赞同。
“这样就对了,你平时都太拼了。”
“对呀对呀,就是说嘛!斑鸠也需要自己的个人生活,雪音早就这么觉得了。嘿嘿。”
乔平扬此时诚恳地说道:“我也这么觉得。”
……
唯独不想被你这么说。
斑鸠腹诽。
乔千语听过几次斑鸠的大名,见到真人这还是头一次。她站在乔平扬身边打量着斑鸠,心里叹道泠少是不是瞎……三护卫里雪音像个粉团子、娇小元气、活泼可爱,青岚长发披肩、媚眼如丝却一点也不娘,而这传说中的护卫首领斑鸠同志,不正是一等一的冰山禁欲系列大美人吗。他竟然一个也看不上,看上了她这个拜金主义又扮猪吃老虎的小叔。啥眼神啊。醉了。虽然她承认小叔有一张无敌的侧脸。好吧,那也只有侧脸无敌啊……好吧,正面确实也是个帅哥。好吧,其实小叔也是不错的……
乔千语,年方二十二,突然就莫名发现了,自己貌似是个小叔控。
乔平扬凑近斑鸠,小声地问了一句:“昨天怎么样?”
斑鸠冷淡地看他一眼,不怎么想接这个话茬。
乔平扬见自己的问题石沉大海也不气馁,嘴角勾了勾,笑道:“没事就好。说实话,我和他也算是难兄难弟,毕竟都被同一个人改了命。可能我身体里有绾钦的残影吧,多多少少有点把他当弟弟看,虽然他比我大几百岁吧。交给你,我就放心了。”
……
为什么要交给他。他从来没说过他要接手。斑鸠无端烦躁起来:“你能不能别自说自话替别人决定。”
“我可不能替你决定。”乔平扬又和气地笑笑,“能下决定的肯定是你自己。”
“扬扬——你们两个在嘀嘀咕咕说什么悄悄话?好可疑哦!”雪音的小脑袋也凑了过来,目标在斑鸠和乔平扬身上来回移动。
“我们在说下礼拜天气预报说会再次降温,要多穿衣服。”
雪音一副原来如此的神情,两秒后又意识到自己被忽悠了:“哼,不信啦!斑鸠不会怕冷好不好,我才没那么好骗。”
“哈哈哈,你刚刚一瞬间明明是信了吧。”
青岚和乔千语都被逗笑了。
乔平也拍拍雪音的头,安抚道:“没有骗你。真的在聊天气。”
“阿青,扬扬骗人——”
斑鸠在一边看他们笑闹,一直紧绷的嘴角也不知不觉松懈了一些。雪音和青岚是和他一起走过无数个年头的伙伴,总是能在他陷入负面情绪时伸手拉他一把。他从心底里感谢有伙伴的存在,包括一开始他就看不顺眼的乔平扬,其实也不是个坏人。只要这些人一直在笑笑闹闹,他那些琐碎的烦恼好像也就显得微不足道起来。
他抬腕看了一眼手表,提醒道:“青岚,时间差不多了吧。”
“啊,真的欸。走吧,我会带给你们一个超级酷炫火热的夜晚!”
“哈哈哈,什么鬼啦,好俗哦。对吧小雪。”乔千语挽着雪音,跟在青岚身后,陆陆续续走出了休息室。
留下乔平扬和斑鸠两个人。
乔平扬友好地伸出手,眉眼里满是笑意:“斑鸠,我们握个手吧。我不会把泠风眠从你们身边抢走,正相反,我会和你们一起负责守护这只高傲的狐狸。而你,要替绾钦,替我,看好我们的弟弟。公平吧。”
……
完全看不出哪里公平,也看不出前后有什么关联性。
斑鸠无奈地轻叹一声,还是伸手握住了乔平扬的手:“姑且就当是这样吧。”
应了青岚的话,摇滚之夜酷炫又热火朝天。引爆了全场妙龄少女的荷尔蒙及尖叫声,斑鸠的耳膜差点被震破。前前后后安可了三次,整场live时间延长到三小时多,才终于在肾上腺激素爆棚的情绪下结束了。斑鸠西装革履戴着正儿八经的眼镜站在第一排,和手里举着应援牌的雪音、乔千语站在一起,无比突兀。好在他的伙伴们没有人介意他格格不入。
结束后青岚和整个乐队例行有庆功宴,斑鸠也被强行拉着参加。之后是只有他们几个自己人的二次会,在一家日式居酒屋五个人喝得天昏地暗。
最后竟然喝到了凌晨五点半。
青岚和雪音是妖,最喜欢的事情除了玩闹大概就是喝酒,两个酒鬼喝了一夜也不会醉,散伙后蹦蹦跳跳地打道回府。乔千语喝得不算多,最后是耐不住困意倒在了桌子上,由乔平扬负起责任来把她扛回家。斑鸠一半是由于心里有事,一半是由于大家在一起开心,一不注意就喝多了。散场时竟然有些微醺。
乔平扬打横把侄女抱了起来,乔千语酒劲上来在他怀里安稳地睡着。
“你一个人回得去吗。”
斑鸠迟疑了片刻,才意识到乔平扬在询问自己:“…我没事。”
乔平扬又看了他几眼,点头道:“那就好。我送小语儿走了,你悠着点。”
斑鸠抓过西装外套套上,对乔平扬点了点头,转身踏着有一点点浮空的步子往自家走去。这家居酒屋离斑鸠住的公寓不算远,步行十多分钟的距离。按照斑鸠平时的步速早就能走到了,奈何今天有些醉意,脚好像怎么也不太听使唤。冬日的早晨六点,离太阳升起仍然有一段时间,周遭仍是夜晚的景致,城市依然在熟睡中尚未醒来。斑鸠在一排排路灯的陪伴下,走了二十多分钟,才回到了公寓楼下。
他平时大多数时候为了接送泠风眠是开车出行的,因此大部分时候直接坐电梯从地下停车场出入。已经很少使用这个公寓的正门。
设备完好的现代公寓,从正门开始就需要密码解锁。他发现自己看密码键盘有些重影。只好站定,摘掉眼镜揉了揉眉心处。而就在此时,通过玻璃的反光倒影,他的余光暼到身后不远处有一团黑。定睛一看,竟然是一个男人,蜷缩在离正门不远处的垃圾桶旁边。穿着黑色的连帽衫,帽子遮住了脸。
……
这幢楼好歹也是中高端住宅,从没见过有流浪汉跑来这种地方睡觉的。
斑鸠心里升起一种异样的感觉。如果是平时,他大概不会理会这种不安排理出牌的事。但他现在的状态,不是“平时”。他重新戴上平光镜,转身走向垃圾桶。
视力超越人类极限几倍的鹰眼在黑暗中捕捉到了男人的体貌特征。
在他站定在男人面前时,他已经知道了这个男人是谁。
高大的男人蜷缩在垃圾桶旁边,他穿着黑色的连帽衫,在冬天夜露深重的寒气中冻得嘴唇发紫。紧闭的双目在他听到脚步声停下后睁开,是一双深邃的、看不到底的黑瞳。
“你为什么在这里。”斑鸠听到自己的声音平静却又渴求着答案。
紫丞扯起嘴角,像往常一样低低地笑了:“大门有密码,我进不去。”
斑鸠听到这个回答时心脏像是被子弹击中似的,爆炸性得痛了一下。这个男人……断了龙筋,再也飞不起来了。他不可能像以前那样来去自如,飞上三十层的露台闯进他的房间。他的驱壳变得无力又沉重,他沦为了凡胎肉身。并且在他的寿命终结以前,他都要背负这具对蛟龙来说已经完全是残废的身体。
“我从皞云山过来走了一天一夜。冻得我半条命没了,还不快请我进去?”
斑鸠的声音在轻微地颤抖:“为什么来找我。”
紫丞站起身拍了拍灰,收敛了笑意:“你不是和金翅鸟信誓旦旦地说要负责监视我。怎么,你负责的方法就是把我扔在琉璃光院自生自灭么。我说过,被废除修为的话我宁愿上断头台,是你不给我选择的余地。”
“所以呢。现在你要来找我算账?”
“算账?我的龙筋全都断了,龙尾戟也没了,我还能拿什么跟你算账。”
……
斑鸠抿唇,心里刺痛。这个男人,确实是来讨债的。
“那你想怎么样。”
紫丞嘲讽地笑了:“上次你也问我想怎么样。结果你选择了人类背叛了我。”
“保护主人是我的工作。我永远不可能以任何形势背叛泠大人。”
“我没兴趣听你说狐狸。我来,让你对自己说过的话负起责任来。”紫丞抬手抚上斑鸠的脸颊。他的口吻依然带着三分胁迫三分邪恶,动作却非常的轻柔,像对待易碎品一样。
斑鸠下意识地躲了一下,没有躲过,被冰冷的手触碰到的地方像过电一般滚烫滚烫。
“……放手。”
“不放。你说过要监视我,所以我听话地来了。”
“……”
“再不让我进去我真的会冻死在这里。你不想我死吧?”
斑鸠垂下眼眸,对这个不速之客他说不出任何逐客令来。可能是因为喝醉了吧。不然他怎么会允许原本是敌对立场的人大咧咧地闯进自己的心里。
两人僵持了片刻,东方遥遥有白色泛起,斑鸠认了命。
“跟我上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