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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昱墨的确是来找乔梓商量恒河治水之事,此时恒河的水量中等,正是治理的好时机。
工部王大人带了两个手下等在季华殿,拿着乔梓画的那份图纸在琢磨,一见面便提出了好几个专业的问题。
原本画的图纸阿木热布不肯还给容昱墨,说这是小郡主留给他的纪念,只是让人覆了一张送回了大晋,王大人一见这图纸便如获至宝,和手下人研习了两日便找上门来了。
有了专业人士,乔梓那些可怜的水利知识终于可以用来故弄玄虚了。
“这穿凿安南山引水入东,只是恒河水流在此处往西北拐弯,只怕流入这个口子的不易控制。”
“王大人,所以这里画了一个鱼嘴,若是丰水期,便能胁迫水流往江面较宽的主流而入,枯水期时便自然流入了深而窄的东侧,挖河道时便要控制好河床的深浅。”
王大人盯着图纸沉思了片刻,连声称是。
“小郡主,我还有一事不明,这一块修的堰坝是何用处?”王大人指着间隔在鱼嘴和宝瓶口的那条堰坝问。
乔梓也有些糊涂了,在脑中搜肠刮肚地想着飞沙堰的用处:“这个嘛,你看它就在中间,把水引啊引啊,想想看,引来干嘛用呢……”
一名下属插嘴道:“引成环流以控制泥石淤塞水道?”
乔梓一拍桌赞道:“孺子可教也!”
她终于想起这飞沙堰是做什么的了,因为岷江从高山而下带有大量泥沙,到了这平原处便容易泥沙淤积,这飞沙堰便是引水成环流,通过环流的离心作用将泥沙夹带入外面的河道。
这名下属已经年近四十,听了她的话也不着恼,高兴地道:“多谢郡主夸奖。”
王大人叹道:“郡主真是天纵英才,如此奇思妙想,令下官佩服,若能治好这恒河的大灾,两岸数十万百姓一定感念郡主的大恩。”
饶是乔梓脸皮厚如城墙,也不由得不好意思了起来:“不不,这可不算是我的功劳,我只是在一本野书上看过几眼,不敢居功,更何况我只是纸上谈兵,你们若能把它们建造起来,那才是奇功一件,陛下定会大加封赏。”
“郡主德才兼备,居功不傲,令人钦佩。”
“哪里哪里。”
“是啊,郡主不必谦虚了,若是陛下要封赏,郡主必然是头一个的。”容昱墨忍住笑道。
乔梓眼睛一亮,心花怒放:“那还要请容大人多多美言。”
收了一箩筐的赞美,做着收大把大把赏银的美梦,乔梓心满意足地送走了王大人几个,回头却见
容昱墨站在她身后。
“怎么了?”乔梓有些纳闷,容昱墨看她的眼神有些不太对劲。
容昱墨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你和陛下方才在做什么?”
乔梓的脸一红,佯作镇定地道:“没什么,一起在喂那只陛下送我的雪兔。”
容昱墨紧盯着她,眼神渐渐蒙上了一层阴霾,看得乔梓心中惴惴不安,她摸了摸自己的脸,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打扮:“怎么了容大人?我这是什么地方说错话了吗?”
“走,”容昱墨沉声道,“跟我回一趟容府吧。”
“回容府?为什么?”乔梓有点奇怪。
“我父亲得知你还活着,盼着见你很久了。”
乔梓现在既然长居宫中,出宫便要得到萧翊时的允许,两人一起到正殿见萧翊时时,萧翊时拿着奏折一脸的漠然,惜字如金地吐出了一个“准”字,唯有马德在一旁一直朝乔梓瞪眼睛。
容府坐落在亭兰巷中,这里的大户多是书香世家,门庭简朴稳重,一眼望去便知底蕴深厚。
容昱墨的父亲并未出仕,而是秉承了容靖宇的遗志开了一家书院,书院学风严谨,学绩卓然,一连几届都有学子折桂,成了京畿地区炙手可热的学院,更有外地学子苦寻其门而入,可谓是桃李满天下。
容父生得十分儒雅,有翩翩君子之风,容母慈爱温柔,除了眼角少许的鱼尾纹,看起来十分貌美,怪不得能生出这样一个丰神俊朗的容昱墨。
一见乔梓,容母便含着眼泪将她拉入怀中,哽咽失声,容父提起和平南王的君子之交,也神色黯然,那日牡丹花会一别之后,还相约来年两家人重游,结果却成了永别。
这一顿哭,把乔梓也哭得伤感了起来,父亲的音容笑貌仿佛还在昨日,可如今一家人却分崩离析,连乔楠也不知去向。
几个人哭了一通,总算把心头的郁郁之气哭掉不少,这才坐下来一起聊起了这些年的近况。
乔梓在长辈面前很是收敛,言谈举止带着几分大家闺秀的矜持,又不失世交之女的亲昵,容母越看越欢喜,朝着容父使了一个眼色。
容父感慨着道:“小梓,世事难料,平南王府遭此大劫,万幸还有你幸存于世,我和你父王曾经约定,两家结为秦晋之好,如今幸好还能履约,不负你父王对昱墨的期许和美意,这事我和你伯母都商量过了,不知你意下如何?”
正在饮茶的乔梓差点一口喷了出来:“什……什么?”
“平南王已经不在了,我琢磨着过两日便去求虞太妃做个主,你和昱墨的年龄都不小了,这事得赶紧办。”容母笑眯眯地道。
“这……这事父王没和我提起过……我不知道啊……”乔梓呐呐地说着,不禁看向容昱墨求助。
容昱墨定定地看着她,眼神温柔:“小梓,从你叫我祎儿哥哥那天起,我便想着能把你娶回家里做我的妻子。”
乔梓目瞪口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道:“多谢伯父伯母的美意,只是你们不知,平南王府除了我,我的弟弟乔楠也尚在人世,这终身大事非同儿戏,我想等找到我弟弟请他做主我的婚事,这才算是名正言顺,不知伯父伯母意下如何?”
容父动容道:“你弟弟也尚在人世?你们平南王后继有人,这可真是天大的好消息啊!”
乔梓眼圈一红:“他……现在也不知道流落在何处……我已经摆脱我大哥去找了,但愿不日就有好消息。”
容母在一旁面带忧色,欲言又止。
容父宽慰道:“吉人自有天相,小楠也一定会平安无事的,放心吧,昱墨等了你这么多年,也不在乎这几个月。”
诉完了离别之情,容父和容母很是知趣,让容昱墨带乔梓在府中四下走走。这可正中乔梓的下怀:再和这两位长辈呆在一起,只怕她要憋得内伤了。
容府虽然简朴,但占地不小,亭台楼阁也一应俱全,容昱墨带着她一路而行,便到了府邸东侧的一座小院子,推门而入,院子里有个葡萄架,葡萄叶碧绿葱茏煞是喜人。
葡萄架下摆着一张桌子,上面笔墨纸砚一应俱全,乔梓快步走了过去,果不其然,宣纸上已经作画题诗,右上角一个不规则的红色印章,她仔细辨认了一下,应当是“墨山居士”四个字。
“你的别号?”乔梓高兴地问。
“是,”容昱墨含笑道,“我的手迹,诗画印完整无缺的,应当就只有你手上的这一幅。”
“那这岂不是无价之宝?”乔梓心花怒放,“裱起来,我要好好裱起来以后放在平南王府的正厅里。”
“你也不瞧瞧上面画的是什么?”容昱墨盯着她道。
乔梓定睛一瞧,却见画上正是这座院子,葡萄架下有一男一女,都是孩童大小,男童略大些,正站在凳上踮起脚尖摘葡萄,旁边的女童仰着脖一脸的笑意。
男童略显成熟的矜持、女童略带可爱的迫切跃然纸上,只是乔梓看着看着便愣了一下,那女童的五官和她有几分相似,两颗小兔牙更是若隐若现。
“这是我吗?”她好奇地问。
“是啊,”容昱墨笑着道,“你忘了吗这个院子是你从前到我家做客来住的,这葡萄架也是那时候你喜欢搭的,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一直盼着你能重回这里,就算传来噩耗也不曾放弃最后的希望,今日总算如愿了,只是可惜葡萄已经没了,只能等待来年。”
一种难言的滋味涌上心头,乔梓喃喃地叫了一声:“祎儿哥哥,我……”
容昱墨上前一步和她四目相对,眼中的情意仿佛能将她溺毙:“小梓,我方才在双亲面前所言,字字发自肺腑,你若成为我的妻子,我必定敬你爱你,你我两小无猜,更熟知脾性,以后琴瑟和鸣,定能举案齐眉。”
有那么一刹那,乔梓忽然有片刻的软弱。
与她而言,容昱墨应该是难得的良配,两家是世交,彼此知根知底,容昱墨隽秀幽默,见识广博,两个人在一起也不至于太过无趣,至于能否一生一世一双人,这便是看她的运气,如果没什么意外以后两人情深意浓,他一介文臣,也不至于有什么外力去逼迫他纳妾。
只是……她的心真的能放到容昱墨身上吗?
而容昱墨……喜欢的真的是现在的她吗?
“祎儿哥哥,”她终于开口,“你觉得从前和我相处,我是个怎么样的脾性?”
容昱墨想了想,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你温婉良善,凡事都喜欢追根究底,我若是不耐烦,你便可怜巴巴地看着我,看得我心软了为止。”
“那你觉得我现在是什么样的脾性?”
容昱墨愣了愣:“你……跳脱飞扬,调皮可爱,甚是有趣。”
“我记得你以前说过,我的性子和你的故交大相径庭,那你喜欢的,到底是现在的乔梓,还是从前跟在你身后的小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