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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小姐有礼。”两位小童异口同声的言语道,就连行礼的动作,也是一模一样、左右对称的。“夫人正同琉侍郎在栖来宫歇息,说若是大小姐来了,便带您直接到那里去寻她。”
对于母亲未卜先知的能力,宫小鹊可是从来未曾有过怀疑的,她了然的点了点头,跟在两位小童的身后,穿过绿意葱葱的中庭,往那奢华之处走去。
不同于云国四四方方、朱墙碧瓦的房子,这里,更像是苍穹之上的琼楼玉宇。
金鳞玉唇的鲤鱼檐下,挂着三个为串的银制风铃,有风来时,发出清脆的声响,声音仿佛能飘很远,与绿荫间的沙沙声交相呼应,空灵而缥缈的。
三角屋顶上,停落着一尊镶嵌着五彩宝石的凤凰,她并没有张扬的展开双翼,也没有张开尖尖的嘴壳朝天清啼,而是安静的蜷下了身子,任那琉璃般的羽翼倾泻而下,在西斜的夕阳里,折射出一片独特的金属光泽。
厅内,红色的纱幔从房梁顶端垂落而下,在微风中轻柔的摇曳着,萦绕在鼻尖上的,是醉人的桂花酒香,仅此一闻,人便醉去了三分,连带着内心中的那些个烦躁心绪,也跟着淡去了不少,宫小鹊不自知的展开了紧蹙着的眉头。
再往屋内走近一些,便看到琉侍郎只着了一身松散的里衣,衣口随意的半敞着,露出了清瘦但线条分明的胸脯。他席地而跪,身旁除了一组一字排开的雕刻工具外,还落了满地的木屑,一幅一丈见开的浮雕,在他的手中渐见雏形。
另一侧,则是铺开了一张柔软的白绒毯子,而宫小鹊的母亲宫凰,便肆意的歪躺在那里,晃着手中的酒酿,勾着赤/裸的脚背,玩味的挑弄着琉侍郎的肚子。
流氓。
“鹊儿,来啦。”宫凰胜着酒意,面如桃红,半合着的双眼中,透着满满的迷离与惬意。
“母亲。”宫小鹊规矩的行了礼,应着宫凰的动作,也坐在了白绒毯子上。
宫凰将手中的酒酿递给了宫小鹊,见后者一饮而尽后,面上的笑意更深了几分。“怎的这般愁眉不展的模样,莫不是你父亲又惹得你不快了?”
“母亲明明什么都是知道的,反倒问起我来了。”宫小鹊嘟囔道。
“我又不是天上的神仙,也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我哪里知晓得了那么多。”宫凰说着,又替宫小鹊重新满上了一杯。
宫小鹊小孩子般的嘟了嘟嘴,说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就是父亲要我嫁人,我死活没同意罢了。”
“仅此而已?”听了这样的回答,宫凰挑起了眉头,“可我怎么听说,是你提议让宫子瑶替嫁,结果你父亲死活没同意,你这才炸了毛的?”
“母亲,您还说您什么都不知道。”
宫凰被逗得噗嗤笑出了声,“你父亲本就是这般的人儿,与他计较这些作甚,更何况,他可没有你想象中的那般偏爱宫子瑶,只不过比起你来,宫子瑶更能满足他的虚荣心罢了,我想,用不了多久,你便会对此深有体会了,说不定,等到了那会儿,你反倒还会觉得宫子瑶怪可怜的呢。”
“从小到大,您都是这般说的,但这样的体会,我可就从来都没有过。”宫小鹊对此很是将信将疑,“或许是因为您对父亲一向都是满不在乎的,才会懒得与他计较一二吧,但到我这儿,可就没您这般没心没肺了。”?
原以为,这样的玩笑话,宫凰会像以前那样,一面搓着宫小鹊的脑袋,一面骂上一句“小滑头”,却不想这一次,她并没有如此。
只见她昂起了脑袋,随性的对着酒壶嘴儿,咕噜咕噜的就灌下了一大口,而后又冗长的叹了一口气,面上生出了满满的惆怅。“鹊儿,你觉得,我爱你的父亲吗?”
宫小鹊有些怔住了。
“如果我说我爱他,你会相信吗?”宫凰继续问道。
宫小鹊微微的张了张嘴,却是连一个字也挤不出。
“其实我也不信,只不过,这是事实,我爱他,而且,爱至肺腑。”宫凰笑了,却笑得偏又是那般的心酸。“原以为这番话,还会隔上许久,才会同你叨叨的,却不想,在这不知不觉中,你已经长大了,大到都快为人妻子了,我想,也是时候告诉你这些了吧。”
宫凰说,打从陈氏一支送来第一幅宫丘河的肖像帖儿时,她便被那瓷娃娃般的少年吸引了,按照她的话来说,那画中的翩翩少年像瓷器一般的精致,却又像瓷器一般的易碎,让人忍不住想要将他护在厚厚的羽绒里,不让任何事物在他的身上留下一丝折痕,哪怕是时间的流逝,也是不允许的。
她不停的让陈氏一支送新的肖像帖儿来,她要知道那画中少年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神态、每一根发丝、每一寸肌理,哪怕肖像帖儿多得都已经挂满了她的壁墙。
直到有一天,她赫然意识到,像肖像帖儿这样的俗物,怎可能完整的记录下这般美好的人儿,她要用自己的双眼,亲自去欣赏欣赏,于是,她不顾礼法的限制,易了妆容,潜入了陈氏府邸,
没有人发现她的行迹,她的脚步像鸟儿一般的轻盈,她的心悸像小鹿一般的跳跃,她还寻思着索性就直接见上一面才好,这样一来,犯相思病的可就不只自己一个人了。
就好像是被上天特别关照了一样,一切都进行得意外的顺利,直到当她真正见到那位少年的那一刻,所有的美好想象,竟是在顷刻间依数坍塌了。
一位赤/身的少女跨坐在他的身上,纤细的腰肢,像波涛里的一叶小舟那般,轻佻的摇曳着,她的面色晕染开了一片潮红,她昂着脑袋,看向屋顶,口中发出庸散的呜咽声,就好像随时都会绽放的烟花一般,而在一旁的暖被里,这样的少女还有两位,只不过她们已经娇软的躺了下来,只剩下绽放后的一抹余温。
站在床沿边上的,又是两位年近三十有半的嬷嬷,似乎是要指导些什么,可这般春/色的场景,哪怕她们再是经验丰富,也不免变得口干舌燥了起来,只是拽紧了手中的绢子,就这般痴痴的看着。
而正在这时,少年开口说话了。
“真让人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