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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斯的笑充满挑衅,眼睛直直注视着毛东,嘴角带笑脖颈微仰。
毛东双手握拳,咬紧牙关,微喘的气息和黑眸中迸出的凌厉眼神几乎要撑不住他心里越来越焦躁的怒火。
医院保安终于拿着对讲机走出来,指着他们两个人,“喂,干什么呢!”
白斯笑着撇头看一眼,耸耸肩,一副很无辜的样子对保安道:“体谅一下这位家属,心情不好。”
保安啰啰嗦嗦嘀咕几句,才转身走人。
毛东一步上前,拉近他跟白斯之间的距离。
他一把揪起他的毛衣外套,连带起白斯里面那件昂贵的手工衬衫也被攥紧。
毛东说:“你听好,如果你再继续打她的主意,我绝对不会让你在白家有半点立足之地。”眼睛微微眯起,透着戾气,一字一句,“相信我,我说到做到。”
“是施唐逸的儿子吗?”白斯笑着推开毛东的手,轻轻拍了拍衣领上没有的杂陈。“我知道你跟施博文关系好,也对,你现在是在他手下打工,反正一直都是靠着别人活,我想,施博文他也能帮你。”
“什么意思?”毛东低沉反问。
白斯似笑非笑的眼神看上去充满陷阱。
他整了整衣服,慢条斯理道:“我听说你现在住的房子属于高档小区,我真羡慕你,能找一个那么死心塌地的女人,要是换成我...”
话没说完,毛东已经攥紧拳头,再次揪起白斯。“你把话说清楚!”
须臾间,冷风呼啸,地上的杂物随风而起,树叶摇摆,耳边只有因为震撼而自惭形秽的心。
“梁桔那傻女人看不了你过穷日子就找了你现在住的这处房子,她一下给你交了半年的房租,为的就是让你不受苦。要不是上次送她去你那,我还不知道,想当年拼死为大哥报仇的男人现在居然还吃起了软饭。”
白斯的话被北风吹得四散,可一字一句又拼凑的那么完整,一个字不差的落入到毛东的耳朵里。
他盯着白斯,半天没有反应。
他想要识破他口中那些根本不是事实的话。
然而...听上去还是那么真实。
毛东问:“她哪有那么多的钱?”
白斯像是听到一个笑话仰头哈哈大笑。“所以我说你真是有福气,不仅找了个梁桔那么爱你的女人,身边还有一个对你多年不变,死心塌地的钟玲。”
“钟玲把自己的积蓄拿出来给你交房租,我猜你肯定不知道,她居然还帮你把北星给兑了回来。”
“北星?”
手,像是被针刺入,毛东缓缓松开紧揪白毛衣领的手。
胳膊无力的垂下,他这一刀刺得深,正好刺入毛东的心窝,心里最软弱的空白处。
毛东最不想亏欠的人就是钟玲,可实际上,他却一直在受她的恩惠。
周围有几个年轻男人捂着一个头部受伤的人跑进医院,边跑边大喊:“医生!医生!”
毛东站在医院大门口的拐角上,那几个人没注意,砰的一下,正好撞在毛东的身上。
毛东身子一歪险些撞倒,还是白斯,伸手拽住他。
原本身高相差的两人现在却成了白毛俯着身子左腿弯曲,而白斯,则是高高在上直直地站在那。
白斯敛了笑,嘴角的弧度有了嫌恶之意。
“毛东,本来我这次回来还想让你帮我几分,可现在看来,你对我好像...一点用都没有。还靠女人生活,呵呵。”
松手......噗通!
该跌倒的最终还是跌倒。
毛东跪倒在地。
秘书把车开到医院大门口,白斯看了毛东一眼,转身,优雅地走下台阶。
身旁秘书早已打开车门站在一旁等候,白斯用秘书递来的纸巾擦了擦手,随手一扔,那张白色纸巾随风飘零,渐渐掉落到门口的水泥石台阶上。
水泥台阶上,正站着一个人。
车子启动,远离尘埃,开出大门。
毛东怔怔地待在原地,眼神空洞。
身旁有鞋子踩在水泥地上的声音,一步一步,渐渐靠近。
梁志富站在台阶望着车子消失的地方,沉默。
他叹了口气,打破了毛东的失神。
“叔叔?”毛东起身,就看到梁志富站在他不到两米的距离。
梁志富神色平静,也不知刚才的一幕他看到了多少。
“毛先生,我可以这样称呼你吗?”他问。
梁志富的话充满疏离感,毛东只是淡淡地说:“叔叔,您可以直接叫我名字。”
毛东毕竟比梁桔大五岁,看上去要比她成熟很多,梁志富也就没有必要说一些奉承的话。
“我来找你,是想谈谈你跟我女儿的事。”
毛东神色平静,不语。
“恕我直言,我觉得,你不适合我女儿。”
他的话并没有让毛东觉得意外。毛东不语,梁志富又道:“我不是对你有偏见,只是希望你能理解,作为一位父亲,我希望我的女儿能过上幸福的生活。”
“叔叔...”
毛东想说话,却被梁志富伸手打住。
“你很稳重,这让我对梁桔的眼光有了肯定,可是你也有许多她不曾有过的生活经验和困难。我不是保守的家长,可我是一个很爱女儿的父亲。毛先生,我现在只想知道,你能给她幸福吗?可以让她以后的生活无忧无虑吗?”
渐渐移开了眼,看着不远处在风中摇摆的树叶,毛东压抑道:“对不起,我现在还不能。”
“毛先生,我和梁桔的妈妈都是普通的老百姓,没有殷实的家境,我们不求梁桔以后能找到一个有钱人家,我们只希望她未来的生活是幸福的,而不是整天为生活的经济来源,或者是丈夫的安危去担忧。对刚才听到你和那位先生的谈话,我只能是抱歉,我听得出,你现在的生活并不是很优越,我从梁桔表姐那也听了一些你的事情,知道你是一个要强的孩子,可是,我还是没有办法放心把女儿交给...像你这样的人。”
毛东沉默站在那,一个晚上,他已经被人多次揭开伤疤,一直到伤口鲜血淋淋早已麻木。
可他依然觉得心下有一块,有很疼的感觉。
“说句毛先生不要在意的话,刚才那位先生好像还说了一个姑娘的名字,我不知道你们俩究竟是什么关系,可我听得出,那位姑娘对你,好像有感情。”
“叔叔,这个我必须解释,她只是我未过门的大嫂,我大哥去世后,我负责照顾她。”
“要多久?让你照顾她一辈子?”
毛东抿唇,点点头:“一辈子。”
梁志富没有想到毛东会如此直接的回答,布满皱纹的脸有了怒气,“那你让我的女儿怎么办?一个男人同时照顾两个女人?”
“叔叔您误会了...”
“好了,我们的谈话就到此为止吧,总之,我跟梁桔的妈妈是不会同意你们在一起的,你走吧。”
毛东不动,梁志富直接转身往住院部去。
走了几步,他又回身,“以后,也请不要再来看梁桔了。当我这个老人,谢谢你。”
消瘦年迈的背影里有着对女儿执着的保护本能,毛东尊重梁志富做的事,他能体会一个父亲对女儿的责任,可是,梁志富却不会懂毛东对梁桔的爱情。
他们的爱情,别人不会懂,也永远懂不了。
***
夜色宁静的夜晚,月光朦胧照在海面上。
风吹起的海浪击打在海面上一波高于一波,静谧的大海上除了海水的味道,只剩下耳边不听呼啸而过的冷风。
月色朦朦,毛东独自坐在寒冷的夜里,望着一望无际的黑夜和大海,脚边堆满了空着的酒瓶。
空虚的夜晚,连同空虚的心。
第一次,他有了挫败感,深深的挫败感。
梁志富的话有道理,他希望看到女儿的幸福,可梁桔的幸福毛东给不了。
他无法安定自若的不去管钟玲,没法无视大哥的死,也不能摆脱掉以前的所有去跟梁桔重新开始。
他能给的,只有他一颗心。
一颗可怜的心。
“呵。”
毛东自嘲,他到底拿什么去爱她,就连现在的房子,居然都是梁桔给他的。
仰头想一饮而尽,可手里的瓶子早已空了,一甩手,空酒瓶掉落在沙滩上正好碰倒另一个空的酒瓶,两个瓶子撞在一起,哗啦一声。
声音在宁静的海面上回荡,空旷的海边只有孤廖,和死一般的黑夜。
天黑寒冷的晚上,有人走过来轻轻坐在毛东的身边,他以为只是碰上了同样一个此刻内心孤独,充满挫败的相同者,并没有过多理会。
那人坐下,无声,毛东考虑,他要不要好心递上一瓶啤酒给他,因为能在这个时候不回家还出现在这里的,肯定都是心苦的人。
只是转头的刹那,毛东没想到,此刻能出现在他眼前的,居然会是钟玲。
“我一路跟着你过来的。”
钟玲莞尔,朝着毛东笑,过肩的长发被寒风吹乱。
一路跟着,想必也是看到了医院门口那一场精彩被人数落的戏了。
抬手,又是一大口的啤酒下肚,毛东没有说话。
“也给我一瓶吧。”钟玲伸手向毛东讨要。
犹豫几秒,毛东给了她一瓶,“喝醉没人管你。”
钟玲笑,伸手接过,“我自己会回去的。”
两个人对着冷风一度沉默,一向很少碰酒的钟玲也难得大口喝酒,她穿得单薄,一个劲不停地在搓手取暖。
毛东毕竟是个男人,无论和钟玲什么关系,一个女孩子家大半夜跑出来陪着你在海边吹冷风,怎么说都觉得有些暖意。
他把自己的外套脱下递给她,“回家吧。”
钟玲侧头看了他一眼,又把那件衣服扔给他,“我不冷。”
衣服被扔回来仍在地上,毛东深吸口气,自己捡起给穿上了。
又是将近半个多小时过去,钟玲身上早已被风打透,她捂着双臂哆哆嗦嗦浑身战栗,为了取暖,不停地大口喝酒。
毛东实在看不下去,喝完手里的酒直接将外套披在钟玲身上,起身。
“你去哪?”钟玲也跟着站起来。
“送你回家。”
***
钟玲新房子就是一处普通的公寓,设施还算齐全,楼下小区附近还有超市,除了是靠近机场每天噪音不断,其余的倒还不错。
这是毛东第一次来,他并没有进屋。
“不进来坐坐?”钟玲站在门口问他。
“太晚了。”
毛东转身要走,钟玲却再次叫住他,“已经两点多了,这里离你家那么远,你还是在这凑合一晚上吧。”
毛东抬眼看她,深邃的眼睛因为喝了酒变得迷离。
“我家有客房,你可以睡那。”钟玲立马补充,表情似有些紧张。
毛东看了她一会儿,他雕刻的五官在走廊感应灯的暗淡照耀下显得更为立体。
在毛东带有审视的眼神中,钟玲躲避了他的目光。
半晌,他终于开口。
“钟玲,你是我嫂子,你帮我的,我谢谢你。梁桔有些时候太任性,她做事没考虑那么多,你不能跟她一样。”
钟玲握住房门的手紧紧收缩。“为什么她能帮你的,我就不能?我替她帮你,不对吗?”
毛东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微垂的眼在灯光的照耀下更显浓黑。
他站在那,眼睛看向别处。
“她是我女人,你是我嫂子。你们不一样。”
钟玲的手指像要扣进到门框上,她死死扶着门,生怕一不小心,会失力跌倒。
“我知道了。”她说。
***
梁桔在医院住了将近十天才出院,在医院这几天,梁爸梁志富跟梁妈天天都陪着女儿。梁桔一直在等毛东的出现,想借着这个机会正好把毛东正式介绍给爸妈,可直到出院,毛东都没有再出现。
期间沙皮来过一次,趁着梁妈不注意,偷偷告诉梁桔,在她做手术的时候其实毛东已经来过。
“那我爸妈什么反应?”梁桔拽着沙皮的胳膊忙问。
沙皮停下手里剥的桔子,往门口瞅了一眼,压低声音说:“反应不算强烈,但也看不出喜怒。”
知道毛东跟爸妈见面,梁桔心中既安心又担忧。有几次,她试着试探母亲口风,却都被父亲打岔用话题移开。
出院那天是难得的好天气,晴空万里,吹了几天的北风也停了。
表姐茗宣姐开着车来接梁桔,趁着收拾行李的空档,梁桔凑到表姐跟前。
“姐,待会我跟你回家。”
“做什么?”表姐估计是猜到梁桔的小心思,提着声调问。
梁桔眨巴眨巴眼,嘿嘿笑。
“去找他?”表姐问。
“嗯!他都好几天没来了,我去看看怎么回事。”梁桔边说边回头穿衣服。
“我劝你还是算了吧。”
“为啥?”梁桔手顿住。
“你不知道吗,姨夫已经跟那小子说清楚了,不同意你们俩在一起。”
这话对梁桔来说简直就是她心底最坏的预期。梁志富平时是最疼梁桔,梁桔一直觉得反对的那个人会是母亲,万一母亲不同意至少还有她爸帮忙从中调解,可现在却变成梁志富不同意。梁桔最了解的人就是父亲,父亲为人耿直,还特别倔,他认定的事是一万头牛都拉不回来的。
“为什么?我爸为什么不同意?”
“八成是觉得他不好呗。”
“那他,他怎么说?”
“你说谁?你男朋友?”表姐摊手,“不晓得,反正从那以后就再没来过。”
一听这话,梁桔更是心急如焚,“不行,我现在就得去找他!”
“喂...”表姐急忙喊住她。
梁桔套上衣服推门就要走,正好撞到了刚交完款的梁志富和母亲何梅。
“你去哪?”父亲拿着一堆医院开的单子,站在门口。
“爸,我学校有事得赶紧回去一趟,你和妈先回去吧。”
梁桔跨步就要走。
“你回来!”梁志富伸手将她拽回来,“你要是去找那小子的话,就不用去了,我已经跟他说清楚,你俩不合适!”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爸!”
“不用谈了!谈也没用!”梁志富阻止梁桔的进一步央求。
他撇下梁桔一个人进了病房,倒是梁母何梅看一眼这爷俩,道:“我倒是觉得那小伙子不错啊,人长得好,我看,对咱们桔子也很上心。”
“你懂什么,你知道那家伙什么背景?”梁志富也是上来一阵气,指着梁母就呵斥。
“什么背景?”“什么背景!”
梁桔和母亲异口同声地问。
梁志富看着梁桔和何梅,有苦难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