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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桔看着窗外的月光,就连漆黑的夜晚此时都仿佛亮如白昼,就连天上的月亮仿佛此刻都在与她分享着喜悦,她开心,她高兴,她成功将一座冰山化成水,温暖了他!
笑意像是可以自己偷跑出来拦都拦不住,整个肩都因为笑而开始颤抖,可又怕吵到毛东,梁桔紧紧捂着嘴,还是捂不住已经溢出来的喜悦因子。
梁桔从来不知道原来毛东可以让她开心到如此地步,原来他在她心里不知不觉已经走的这么深,深到扎了根。
这次的感情跟之前不同,跟孙琦跟初恋都不同,她感觉到了不一样,这感觉形容不出来,就像失散多年的珍贵事物重新找回来一样的兴奋喜悦,还有紧张。
在毛东哈尔滨老家的第一个晚上,梁桔就是在如此多重心情下入了睡,这一夜她安然无梦,睡得香甜。
***
北方的早上依旧是寒冷,太阳出来照亮了整个雪城,放眼望去一片白雪皑皑,白色的山丘白色的矮房,还有远处成片的田地,都成了冰雪的世界。
被窝里的梁桔翻了个身,肚子上的热水袋居然还是温热的,她的手放在上面暖乎乎。
门外有说话的声音,鼻头凉凉的,梁桔伸手揉了揉,一个响亮的喷嚏打了出来。
迷迷糊糊睁开眼,周围都是冷空气,连褥子下的炕都有些凉意。
“老头子,那姑娘还没醒,快去把炕烧了,不然那姑娘起来得感冒了。”
“好。那小伙子一大早是去哪了,还没回来啊。”
“没呢,听说是去镇上买东西去了。”
说话声就在院子里,身上感觉很重,梁桔侧头才发现,毛东早就不知去哪了,他睡得褥子也都整齐地叠放在炕头上。
拥着被子坐起来梁桔才看到原来毛东的那床被子此时正压在她的身上。
想必是怕她冷到。
一大早就见到如此暖心的一幕,梁桔想起昨晚的情景,心里美滋滋的。
她把厚衣服都穿在身上,再把卫生巾放在外套兜里,捂着热水袋推开了房门。
一股冷气迎面扑来,冻得梁桔禁不住打了个哆嗦,农村的早晨空气就是新鲜,深吸一口,冷冽的空气沁人心脾。
“哟,丫头你醒了啊?”
一位穿着灰色棉袄头发有些花白的老奶奶笑呵呵的一手提着水桶一手拿了一个水舀站在院子里,见梁桔从屋里出来,她放下手里的东西朝她走来。
梁桔礼貌地对着奶奶笑。
“晚上睡得可好,冷不冷?”
“不冷,一点都不冷,炕头可热乎了。”
听她这么说,老奶奶顿时笑得满脸皱纹,“就是怕你们这些城里的孩子睡不惯,我特意让老头子多烧烧。”
梁桔笑,“奶奶,你看见跟我一起的那个小伙子了吗?”
“你说小毛啊,他去镇上给你买东西了!”
这边她俩站在院子里说着话,那头院子里的大门就被人从外推开。
梁桔随着声音回头,就看见风尘仆仆的毛东手里提着两大包东西进来。
见梁桔站在那,毛东倒是一愣,“你醒了啊?”
梁桔看见毛东心里面就暖暖的,“你这是买什么去了?”
毛东走近身上都带着冷气,他脸颊冻得有些发红,提东西的手都被勒红了,头发上还有些冰碴。
他提了提袋子,对着梁桔道:“给你买了些东西。”
梁桔心疼的想要去帮忙拎,毛东手一躲,躲开了,“进屋吧,外面太冷了。”
老奶奶笑呵呵让梁桔回屋,梁桔厕所也不上了,就跟在毛东后面屁颠屁颠回屋去了。
“这是牙膏牙刷,还有毛巾,这个是红糖,加厚袜子,还有给你路上吃的一些饼干面包,还有这个羽绒背心,给你穿在里面贴身保暖...”
毛东一样一样把东西拿出来交给梁桔,最后,他还把一包用黑塑料袋装的东西给她。
“这又是什么?”
梁桔拿着塑料袋问毛东,毛东脸上竟然有了难为情,背过身去收拾别的东西,“你自己看吧。”
梁桔将塑料袋打开,发现里面是一包一包的卫生巾。
他居然连卫生巾都替她想到了。
梁桔将卫生巾抱在怀里,笑道:“谢谢啊,贴心大男人!”
毛东拿出一碗方便面,“怕你早上不爱吃大饼子啊稀饭这样的东西,我就给你买了方便面。吃么?”
梁桔当然要吃,“那你呢,吃什么?”
毛东把方便面撕开,答:“我习惯吃这里的东西,一大早大婶就帮我做了早饭。”
方便面被热水泡开,毛东把手机压在上面,“等吃完早饭,我要去个地方,你在这里等我,回来咱们就走。”
梁桔正打算刷牙,闻言手一顿,侧脸问他,“你要去哪?”
毛东坐在炕头上,他垂着眼,缓缓答:“去看我哥,还有我爸妈。”
***
皑皑的白雪将青山铺成一片白色,从山脚处抬头望去,只见一座座山丘分散地坐落在山中的地方。
“以前我们这里还没有墓地,村子里的人去世后骨灰直接安葬在山上。”毛东提着好几摞烧纸和一碟碟鱼肉,慢慢往山顶爬。
这附近没有住房,只有一座座峰峦起伏蜿蜒不断的群山,放眼望去除了白色只有白色,唯一的点缀大概只有泥石下的缝隙里,长着的枝桠弯曲的野生杂木。
“我跟你上去这样好吗?”梁桔跟在毛东身后,一步一步沿着他走过的路线往上爬。
毛东尽量选择平坦小路好走的地方,“你自己在下面等我不会害怕吗?”
“会。”
“那就一起上去吧。”
梁桔觉得即使他俩现在在谈恋爱,可这也毕竟是他亲人安葬的地方,她一个外人,还是不太方便。
在半山腰的地方,梁桔还是伸手拉住了毛东的衣角,“我还是不上去了,我在这里等你。”
毛东回头看她,“这里全是坟墓一个人都没有,你自己行吗?”
梁桔拍了拍胸脯,“我一个阳气充足的大人,大白天的怕啥?”收起笑意,梁桔缩了缩脖子,把整张脸又缩回到围脖里,“快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犹豫了一会儿,毛东将手上的东西放下,把皮手套脱下来给梁桔一支一支戴上,“那你就待在这里等我,我很快下来,你哪里都别去。”
“嗯,我哪都不去。”
梁桔说大话的时候都会表现得很勇敢,可是一等到真正只剩下她一个人的时候,她那小心脏就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这漫山遍野的一望无际的全是一处处白色小山丘,有些山丘上面还压着黄纸,梁桔怕再看能看出一些东西出来,急忙拿出手机插上耳机开始靠音乐转移注意力。
一个人待在原地不动更觉得冷,她把手揣在兜里开始原地小跑,“不害怕,不害怕,我叫不害怕...”
“天灵灵地灵灵,阿弥陀佛阿弥陀佛,菩萨保佑千万别让我看到一些不该看的东西...”
自己在那也不知道嘟囔了有多久,一首歌听完又听下一首,直到跑的身上出了点小汗才见毛东的身影。
他从山上下来,两手空空。
“走吧。”
梁桔打量毛东的神色,见他面色平淡并无异样。
“没事?”
“没事。”
跟在毛东身后刚走了几步,他忽然停下脚步朝她回过头。
他伸手,抚上她的额头,“怎么都是汗?”
他语气吃惊,梁桔却笑呵呵,“我刚才在这里跑步来着。”
“你不怕感冒啊!”
“我...”
毛东将自己围脖拿下来紧紧围在梁桔的脖子上,“一点都不让人省心。”
“我...”
“快走吧。”
“你慢点,这里太滑了。”
“抓着我。”
他朝她伸出手。
他站在迎着阳光的方向,一大片光辉从他身后洒下来,照的看不清他的脸。
梁桔抬手,喜滋滋握紧他的手。
从山上下来往车站走,一路上,她都小心翼翼地跟在他后面,而毛东的手自始至终没有松开。
“我们去哪啊?”
“去火车站。”
回到住处毛东就开始收拾行李,梁桔有些不舒服也不知道是不是大姨妈的关系,她觉得身子软软的浑身没劲。
毛东给她做了姜汤,亲自端给她,“把这个喝了。”
“我又没感冒喝这个干嘛?”
“驱寒的。”
梁桔最不爱吃的东西就是姜,她捂着嘴不干,“我可不喝。”
“听话。”
“那你必须要答应我一个条件我才喝。”
“什么条件?”
“现在想不到,等想起来再告诉你。”
“好。”
喝了姜汤身子有些暖和,梁桔裹着被子发迷糊,“什么时候去火车站啊?”
毛东看她这样,就说:“你先小眯一会儿,车是晚上的,这里离车站还有好几个小时。”
“好,那快走的时候你叫我。”
毛东最担心梁桔来这里会身体受不了病了,结果,就在两人即将回去的时候梁桔还是病了。
在去火车站的车上梁桔还是感觉困,而且头疼得要命,毛东让她靠在他的身上休息,梁桔抱着毛东的胳膊枕在他肩上真的就睡了。等到了火车站,梁桔被毛东叫醒的时候她就感觉嗓子疼的像是被针扎一样。
“完了,我感觉我好像真是生病了。”她整个人蔫蔫的,显得无精打采。
毛东心里一跳,伸手就去摸她的额头,还好,没有发烧。
“你坐在候车厅等我,我去买药。”
幸亏不是过年过节火车站的人算不上很多,毛东在一排排座位里找到个空位让梁桔过去坐着,他将所有行李都放在地上,只有装有贵重物品的包让梁桔抱着。
“在这等我,我一会儿就回来。”
“那你快点,我难受。”
“好!”
看毛东转身跑走的样子,梁桔吸了吸鼻子,如果她乖乖听话也许就不能生病,本来很好的一次旅程结果让她最后这一病给搞坏了。
毛东买了感冒药又买了一个小的暖水壶和一些苹果,他在火车站装了一瓶热水梁桔,看着她把药给吃了。
换完票,梁桔靠在毛东身上,“谢谢你,原来你这么会照顾人。”
“是你太不懂照顾自己了,一看就是从小在家被父母宠着。”毛东正用纸巾擦苹果,擦了几遍把苹果递给梁桔,“吃个苹果。”
梁桔嗓子疼的要命,她摇头,“什么都不想吃。”
“苹果维生素多,你要是不想继续难受,就听话。”
听他现在说话的语气,梁桔就想笑。她接过苹果,笑道:“真像个老妈子。”
候车厅响起检票的通知,毛东让梁桔先坐这把苹果吃完,他提着大包小卷去排队。
排队检票的大多数都是一些民工还有学生,长相英俊的毛东即使是提着一包包行李站在人堆里也丝毫影响不了他的帅气。
啃着苹果抱着自己的包,梁桔痴痴地望着人群中的他,是不是上辈子做了什么感动天的好事能让她在此生遇见这样一个优秀的男人,他沉稳内敛,体贴细心又不好色,责任感十足又懂得照顾人,梁桔想,这样的男人她一辈子都不能放手,她要好好珍惜他,珍惜眼前的人。
上了火车毛东先将梁桔安排妥当了他才匆匆去了一趟火车上的洗手间。
梁桔躺在软铺里无聊的摆弄着手机,外面天色已暗,耳边只有轰隆轰隆的火车声。
毛东回来看见梁桔还在玩,就问:“你饿不饿?”
周围不知是谁煮了面条一股香味直窜鼻子里,梁桔使劲点头,“我想吃泡面。”
“那你等着,我给你去泡。”
毛东泡了两碗面,还在梁桔那碗里加了一根火腿肠,梁桔捧着面和丝毫没有形象的狼吞虎咽,相比之下,毛东的吃相倒显得斯文一点。
喝完最后一滴汤,梁桔摸了下额头上的汗,吸吸鼻子,“真爽!”
“趁着热劲赶紧去躺会,捂捂汗。”
梁桔听话,果真躺下。
可她睡不着,就拉着毛东要给他讲故事。
毛东笑,“你又不是小孩子,睡前还要讲故事?”
“我现在是病号,病号是需要特殊对待的。”
毛东坐在梁桔身旁,低头看着她耍赖的模样,低笑,“真是拿你没办法。”
“嗯...”梁桔想了想,大眼珠子一转,“能给我讲讲你的故事吗?”
“我的?”
“我现在就想知道你的故事,如果可以,我想听听你以前的事情。”
“我以前什么事?”
梁桔坐起来,抱着被子,眼睛眨巴眨巴看着毛东,“能跟我说说你哥哥,还有,玲姐的事吗?”
毛东看了梁桔几秒钟,移开视线。
他没有说话,梁桔就以为他是不高兴了,也难怪,今天是毛北的忌日,现在又重新提起这个话题,毛东心里肯定会不舒服。
“哎呀,跟你开玩笑呢,我可不要听你的故事。”梁桔假装打了个哈欠,重新躺下侧身背对毛,“我困了,要睡觉了。”
背后的人没有任何动静,梁桔假寐的眼睛缓缓睁开,她太心急了,迫切想知道有关他的事,可是适得其反,梁桔后悔了,应该多多考虑他的感受。
火车声依旧不减,轰隆轰隆,良久,迷糊中即将睡着的梁桔听到毛东说话的声音。
声音低沉,轻缓。
火车经过隧道整个车厢变得黑暗下来,就如同穿过时光隧道,随着毛东的一句句回忆,梁桔重新回到了那个贫穷的地方,看到了年轻时候的毛东,还有他的哥哥,毛北。
***
毛东的父亲毛福山是一个勤勤恳恳的老实人,他传承了祖宗的保守教育,一直到死都守着上一辈留下来的几块地,一步都不没有离开过村子。
一九九六年北方遭遇罕见干旱,家里的地整整一年都没有收成,眼瞅着生活揭不开锅,毛福山背着家里人就想把地给卖了。恰巧那时候从城里来了一帮说是什么公司派来专门救济灾民的慈善家,一个个专门高价收购枯地,毛福山见这个机会正好,就直接把一排四块地全给卖了。
那些人拿出合同给毛福山签字,毛福山不认字只听说钱会直接打在银行户头里,还专门让毛福山去镇上的银行开个户。没过几天从城里就来了一帮人把毛福山家里的地全都掀了,居然开始准备盖房子。毛福山看这些人的打扮都是穿着统一印有某某慈善行的衣服,以为就真的是城里搞慈善的。
毛福山后来去了几次银行,那笔钱迟迟没打,他就去村里问那些盖房子的人,他们说钱会分成两笔,后一笔大概需要几个月之后才能汇过来,第一笔钱过几天就打,毛福山就这样又等了几天,果然,银行账户多了不到一千元钱,看见钱,毛福山就觉得不能是假的。
一天一天过去,那块地盖得房子一件一件盖好,而第二笔钱却迟迟没打,一直等到房子盖完了人都走了,毛福山才觉得不对劲,他天天去镇上的银行,却一直没有等到最后那笔钱。直到盖好的房子又被转卖给了别人,毛福山才恍然大悟,自己受了骗。家里的地没有了,就等于生活没有了来源,一股火,毛福山脑溢血突发抢救不及时过世了,那一年,毛东只有十四岁,而毛北也仅仅是十八岁。
“那你母亲呢,她没有阻拦吗?”梁桔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拥着被子坐了起来。
她蜷着腿,认真的在听毛东的故事,他说的每一幕,她好似都能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