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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安道:“还结什么房钱啊,咱俩今晚连饭都吃不上了。”顿了顿,解释道:“今天午上,我从城西弄了一批糖果糕点之类的小零碎,就近在集市上贩卖。谁知还没卖出去几个,城门外突然涌进来一批灾民,一个个面黄肌瘦,衣衫褴褛的,像几百年没吃过东西似的,城门口的守卫一时没守住,全冲了进来,把集市上能吃的东西抢了个空,我一个人哪打得过他们,那几块糖果糕点,就都被抢去了。”
陆文远听得一愣,只因那灾民二字,触及到了前番在朝堂上的记忆,连忙问道:“这些灾民可是从山西来的?”
平安一愣,随即答道:“少爷你怎么知道?这些灾民虽然光天化日下抢劫,但情形却实在可怜,老人孩子都有,都说自己是从山西一路走到京城的,只因山西今年遭了旱灾,实在活不下去了。后来我见他们难过,就将你给我做生意的本钱全换成吃的分给他们了,少爷你不会怪我吧?”
陆文远自然不会怪他,但心中的疑虑却是深了一层,按说朝廷的赈灾银两,半月前就发了下去,现下应该早就到了才是,怎么这些灾民不在原地等待救济,却冒着炎炎烈日进京来抢劫?难道是事先没有得到消息,两厢走岔了?却也不太可能,朝廷的救灾诏书比赈灾银两还早发放,为的就是防止灾民外出逃难,无法及时接受救济。
陆文远将心中疑问对平安一说,平安一时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只说那些灾民还在城西游荡呢,你若想弄清是怎么回事,我明天带你去寻就是。
陆文远遂答应下来,一晚上辗转反侧,心里一会儿是假圣旨,一会儿是灾民,总觉着这一系列事情当中有什么联系,却又缺一条把它们连起来的线。好容易挨到次日,一大早就把平安推了起来,让他带自己去城西一带寻灾民。
京中的清晨尚且凉爽,城西一片倒是起了雾,连那高大的城门都被掩在雾中,四周一片淡淡的白色。
平安领着陆文远一路寻到城门下,没费什么劲就找到了几个窝在一处睡觉的灾民。陆文远打眼望去,只见他们衣衫破旧,身体腌臜,脚上穿的草鞋早已磨漏了底,显见是经过长途跋涉才最终到此的。陆文远心中不忍,遂数出几个钱让平安到街边买了包子,拿来一一分与他们。
灾民见有人施舍,一时也顾不得感激,纷纷狼吞虎咽。陆文远耐心地等他们吃完了,才开口细细询问。
原来山西的灾情,并不像范哲甫说的那样刻不容缓,只是今年春夏少雨,又闹过几次蝗灾,比往年有所欠收。这些流落至此的灾民,是家中田地较少,又恰好颗粒无收的,实在活不下去了,才出此下策,进京来当了流民。至于朝廷发下来的救灾诏书,他们倒是都听过,可也不抱什么希望,只因那太原知府陈堇成,是个十足十的贪官,救济银两打他手里过,全被他中饱私囊,或用来贿赂朝中官员了,只剩不下来十分之一。最后到灾民手里的,连温饱也不能,却与做流民有什么差别。
陆文远听得心中大震,只道一个小小的地方知府,居然胆大到谎报灾情,可见当今朝政之昏庸。想起那天在朝堂上的所见所闻,严庸口口声声说怕赈灾之银被别有用心之人贪去,恐怕也意有所指,只不过皇上面前,始终不好轻易点破就是了。但想来想去,也不过是不成熟的猜测而已,当下能做的,不过是仔细收好那份圣旨,继续暗观事态发展。
过了两日,陈堇成状告严庸假传圣旨一事果然东窗事发,范哲甫怎么可能放过这个极有可能一举扳倒严庸的机会,当天就把此事上报皇上,着人把严庸抓了起来,急召大理寺、刑部、都察院三司会审。
然而审了几天,却始终不得要领,只因人证俱在,却单单缺了那份假圣旨作为物证。三司一时定不了案,只能暂时将严庸收监在刑部大牢,改日再做计议。
陆文远也跟着着实度过了心惊胆战的几天,睡梦里都担心着圣旨被人发现。这一日,范哲甫突然派人来吏部大堂找他,只说是有事,要他即刻进宫到内阁一议。陆文远只当是自己私藏圣旨被发觉了,一路心惊肉跳地跟着去了,才发现担心是多余的。内阁里一片平静,严庸被抓了起来,扳倒他只是时间问题,因此范哲甫的心绪自然是前所未有的好。和陆文远说笑了几句,才说出此番要他来的目的,原是想他接替自己几天,去宫里给皇上送奏章。
原来大明一朝,内阁虽有权协助皇上处理大部分政务,但有些奏章,是非皇上亲自朱批才有效的,就算一手遮天如范哲甫,也绝不可能完全替代。因此每隔几天甚至每天,范哲甫都会进宫一次,将必须审批的奏章面呈皇帝。
哪知陆文远闻言却是吃了一惊:“当今皇上素来不喜于我,大人的嘱托,恐怕……”
范哲甫笑了一笑,道:“你也知道,如今扳倒严庸已到了关键时刻,离成功只差一步,本官实在分心不得。再者,你在本官手下做事,将来少不得要面见皇上,难道就这么让他见你一次罚你一次?”
见陆文远踌躇,又提点他道:“朝野皆知当今圣上偏好龙阳,以此阿谀奉承,以色事人者不在少数,陆大人虽总与皇上意见不和,但论姿颜,却在整个朝中也是一等一的。陆大人难道就从没在此处动动心思?”
陆文远惊道:“大人……大人的意思是让我……”
范哲甫打断他的话道:“本官不管你怎么样,总之要讨得皇上的欢心。否则别说是皇上,就是本官,怕也容不得你了。”
陆文远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心念转了几转,方自反应过来,当初范哲甫欲将自己收为同党,本就是用来与严庸对抗的,如今严庸将倒,自己自然失去了利用价值,又不喜于当今圣上,只能为他徒增祸端罢了,确实已没有留着的必要。陆文远方知自身处境之艰难,却听范哲甫忽而又柔和了声气道:“此番递送奏章,也算是陆大人替本官做了一桩事,来日那京郊宅子,也就送得师出有名了。”说着,抚掌大笑起来。陆文远心中却愈见沉重,只道这尽忠报国之路,怕是要走得越发艰难了。
转过日来,陆文远便进宫送奏章去了。
这天的天气一如既往的闷热,仲夏暴烈的阳光直射在红瓦青砖上,好似要晒出一道道白烟来。
朱时泱午睡起来,便来至御书房,斜倚在暖阁里的锦榻上看书,过了没多久,忽见桂喜慌慌张张地从外面绕了进来,小声禀报道:“皇上,范大人差人来送今天的奏章了。”
朱时泱浑身懒洋洋的不爱动,却也知道每天的奏章还是要批的,只好随手扔下手中的书,漫声道:“让他进来吧。”
哪知桂喜却并不肯去,只在原地左右踌躇了一番,似是还有话未说完。
朱时泱怎会看不出他的心思,皱眉呵斥他道:“有话快说。”
谁知桂喜却哭丧了一张脸,嗫嚅道:“奴婢说了,皇上可别生气啊。”
朱时泱只觉莫名其妙,好好的,自己生什么气,心里倒是好奇起来,更加忙不迭地催他说。
桂喜遂小心翼翼道:“回皇上,那来送奏章的人,是陆文远陆大人。”
这下朱时泱可沉不住气了,只觉一股闷火窜上心头,烧的浑身都出了一层薄汗,当下腾地一声,从榻上坐了起来。
桂喜见皇上果然动了怒气,吓得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下,一迭声道:“皇上息怒啊,这大热天儿的,可别气坏了身子。”
朱时泱被他这一说,气是没消,但好歹恢复了几分理智,心说自己堂堂一代天子,那喜怒不形于色的涵养功夫,是出生以来便在学着的,如今却被一个微不足道的臣子坏了道行,将来若是传了出去,岂不惹人笑话?便逐渐收敛了怒色,吩咐桂喜道:“朕不见他,让他滚。”
桂喜领命出去了。不一会儿,却又转了回来,回禀朱时泱道:“皇上,陆大人他不滚,正赖在门廊下的花丛里,不肯出来呢。”
朱时泱一时又好气又好笑,心想一个三品朝臣,被自己逼到这份儿上,实在有些可笑。又一念想到外面酷暑炎炎,花丛里蜂子蚊蝇之类的夏虫也不会少,让他吃点苦头也是好的。便吩咐桂喜道:“那便让他躲着吧,不用管他了。”懒懒翻了个身,又拿起书看了起来。
如此过了几日,朱时泱除了每天听到桂喜回禀一次“皇上,陆大人一早就来了,正在殿外候着,等您召见呢。”之外,过得还算顺心如意。那陆文远也许是有桂喜盯着,也没作出什么过分的举动,只每天宫门一开,就进宫来候着,宫门落锁之前,也就回去了。朱时泱便渐渐适应了他的存在。
这一日,朱时泱仍旧呆在内宫里躲懒,忽发觉手头的书都看完了,想让桂喜去前头御书房再取几本来,然而唤了几声,来的却是小太监双喜。
朱时泱这才想起桂喜今日午上与自己告了假,此时应正在东厂处理事务呢。那双喜今年还不满十四岁,刚来御前伺候没多久,朱时泱嫌他太小,使着不顺手,又兼在殿内呆久了,想出门散散,便亲自起身去取。
出了殿门,朱时泱先左右张望了一番,四处都不见陆文远的身影,估计也是嫌天儿太热,支持不住回去了。朱时泱心绪大为舒畅,心说跟朕斗,你还嫩着呢,便喜滋滋地出去了。门口的两个侍卫见他出门,想跟上来,朱时泱挥手摒退了他们,乐得自在得一个人信步向御书房走去。
这日的天气比前两日凉爽了许多,天空阴沉沉的,乌云遮住了大部分灼热的阳光,却并不像要下雨的样子。一阵阵微风轻柔地吹拂,搅动着周围燥热的空气。朱时泱神清气爽地走了几步,虽然周身微微出汗,但心情却前所未有的舒朗。
但一出内宫大门,朱时泱的好心情便就此终结了,那陆文远不知从什么地方扑将出来,抱着一大叠奏章,一下跪在眼前,挡住了去路,高声道:“请皇上批阅奏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