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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为……自己醒来定然已经和你们阴阳两隔了呢。”
他玩笑的话,听入苏念的耳中,却是让她忍不住心悸,“对不起,若不是因为我,你不会伤得这样重……”
“阿念。”
郑重其事地唤了她一声,她楞了下,停住,看向他,“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想唤一唤你。偿”
他笑了笑,才说完话,便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他眸色一变,赶忙捂住自己的嘴,想要翻过身去背对着苏念。
苏念面色微变,起身按在他的肩头之上,“慕白你怎么了?是哪里觉得难受吗?撄”
咳得太厉害,他完全无法说话,只能以摇首来表示自己无碍。
但看他咳得连身子都微微蜷缩在了一块儿,苏念心底滑过一抹不安,强硬将他掰了过来,面对着她。
可就在她强硬将他转过来之时,他忽而身子向前一倾,直接便呕出了一口血。
殷红的鲜血,刹那间便刺伤了她的双眼,尤其是当她扣在他的手腕之上,竟然有那么瞬间感觉不到他的心跳声之时,她险先失语。
这是怎么回事?不是说只要他醒过来,就会好的吗?
“来人,快来人!”
景师父与姬殊晏很快便进入了房间,夺步上前,景师父立即取出几枚银针,扎在慕白的几个大穴之上。
他才堪堪地停止了剧烈咳嗽,身子无力地重新躺会床榻之上,再次陷入了昏睡之中。
苏念回首,看向姬殊晏,“我们出去说。”
姬殊晏微不可见的蹙了下眉梢,但还是点头随着她走了出去。
“你不要骗我,慕白的身体,是不是出什么情况了?”当她把上他的脉时,她是心惊的。
虽然对于医理她并不是特别懂,但多少还是有些基础,所以在把了慕白的脉象时,她脑中想起的,却是前不久刚刚去世的许太后。
许太后多年成疾,身子底早已被掏空,后来再加上安娣璇在中间动了些手脚,许太后很快便命归于西了。
可是慕白不一样,他还那样年轻,而且他还是武将世家,身子骨总是要比普通人健壮许多的。
但如今完全不是,他的身体,像是已到了强弓弩末的地步,只差一个苗头,或许便会……
看到苏念的目光,姬殊晏便知晓已经瞒不住她了,只能叹息了口气道:“慕老夫人……怕是见不到他最后一面了。”
见不到最后一面!苏念腿下一软,险先站不住,幸而姬殊晏动作够快,将她搂进了怀中。
她一把抓住他的流袖,“是因为我那一刀吗?”
“不是,小白他……曾经受了很重的伤,那时,他的时间便只剩下一年左右了,这与你无关。”
苏念忽而忆起,怨不得他当时会对她露出那样的表情,让她杀了他,原来他早已知道自己活不久。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相比于一年之后吐血而亡,慕白更希望的是,能够死在她的手中。
闭目,苏念调整了下心境,缓缓地撑开眼眸,“他有什么心愿,是我可以完成的吗?”
闻言,姬殊晏的眸底暗了几分。
慕白的心愿,便是苏念能够喜欢他,这是他至死也无法实现的夙愿,可是这个愿望,却叫姬殊晏如何说出口。
眼前之人,是他的女人,但屋里躺着的,是他多年的挚友,两者与他而言,都很重要。
但论私心,他是更在乎苏念的,不论是哪个男人,怕是都无法做到,将自己心爱的女人推到别人的怀中。
“今夜,你留在这里,严府那边,我会处理好的。”
终究,他还是选择了退一步,留给苏念与慕白单独相处的时间。
听到姬殊晏的话,苏念便算是再迟钝,也反应了过来,咬了咬下唇,“对不起,我……”
不等她将话说完,姬殊晏长臂一揽,便将她拥入了自己的怀中,清浅的话音响在头顶:“我没有那么小肚鸡肠,你待他的朋友之情,我懂得。”
正因为知道苏念心中深爱的是他,所以他才敢放她与慕白单独相处。
她无需要讲得太清楚,眼前的男人便一下子明白了她的心,这让她觉得很舒服。
提手,反搂住他的腰,面颊靠在他的胸膛之上,可以听到他强有力的心跳。
“谢谢。”说完,她便松开了手,从姬殊晏的怀中退出,径自朝着屋内而去。
苏念重新进来之时,恰好景师父已经将银针全数收了回来,扭首看向她时,有些惊讶:“你……”
“今夜我留下来照顾慕白,你下去休息吧。”
听到她竟然要留下来照顾慕白,景师父的嘴巴张得简直可以塞下一颗鸡蛋了。
陛下竟然同意了?!
注意到他惊愕的目光,苏念勾了下唇角:“他同意了,我才留下来的,你可以放心了吗?”
见对方一下子便瞧出了自己的心思,景师父忍不住干咳了一下。
在临走之前,说了一句:“夜里记得每隔半个时辰,给他的嘴唇上涂点水,以免他缺水。”
毕竟失了那么多的血,若是不多喝些水,身体可是撑不住水分的大量流失的。
苏念会意地点了点首,上前坐在床沿边。
只有两个人的夜晚,是很漫长的,尤其是在一个人陷入昏迷,而另一个却十分清醒的情况下。
上半夜,苏念都牢牢地记着时间,每隔半个时辰便在慕白的唇瓣上涂些水,但到了后半夜,困意便上来了。
她几次险先一头睡过去,没法子,她只能用冷水洗了下脸,清醒一下脑袋,再坐回到床沿边。
但不幸的是,她最终还是敌不过困倦,不知何时竟然趴在床沿边睡着了。
直到面颊处传来了异样的触觉,她才猛然睁开眼睛,正撞入一双如星海般璀璨的眼眸。
她赶忙直起身子来,“你醒了?渴不渴,我给你倒杯水去。”
“你有孕在身,不要乱动。”
直到如今,他所在乎的,只是她的身子,张口说的,也只是关心她的话。
苏念心中一酸,眼眶再次不争气地有些湿润了起来,她赶忙转过身去,“没事儿,才一个月而已,只要不乱蹦乱跳没什么大碍。”
倒了杯水来,端到他的跟前,喂他喝下。
他喝得很慢,但还是忍不住咳出了声来,苏念赶忙搁置下杯几,轻拍着他的后背,为他顺气。
等缓过了这口气,他才哑着嗓音道:“陛下他……”
“是他让我在这里陪你的。”苏念知晓慕白心中的担忧。
她是姬殊晏的女人,按理而言,她与他不该有如此亲密的动作。
可是私心底里,慕白却是十分贪恋这样的温存,眼前的这个他所深爱着的女人,此时此刻就近在咫尺。
他如此深爱,可却永远也无法得到。
“你胸口上的伤还疼吗?景师父说若是你还疼的话,便吃几颗止疼的药,这样夜里也能睡得安稳些。”
“不疼,你不要再瞎忙活了,好好坐着便成。”
他轻扣住她的手腕,他的手格外冰凉,完全没有温度可言。
她忍不住蹙眉,反扣住他的手,“你身子太冷了,我去拿个汤婆子。”
“阿念,我离开大齐似乎已经快有半月的时间了。”
苏念想为他去拿汤婆子,但他却不肯松开手,反而说了一句甚是奇怪的话。
没法子,苏念只得坐回去,点点首:“等到燕国的事处理完了,我们便一起回大齐,好吗?”
“阿念,我一直未曾与你说过,在大齐,我有一个妻子,她叫吕媛,很贤惠,但我对她却一点儿也不好,便连奶奶,都骂我没有良心,鬼迷了心窍。”
怔了下,苏念不由蹙眉,他这话的意思,明显有一种……交代后事的感觉。
“我的确是鬼迷了心窍,即便知晓你的心中只有陛下,但是我还是无法管住我的心,其实我很自私,我之所以会娶吕媛,不过只是不想要慕家绝后,我很害怕,若是我真的走了,奶奶她独自一人,该要怎么办。”
“慕白,你不会死的!”
“我自己的身体,我很清楚,其实死生与我而言,并没有那么可怕,我出生于武将世家,从很小起,便认定自己将来,定然是会在沙场上马革裹尸的,这样便算是死了,至少还有可能名流万世呢。”
他笑出了声来,却是一不小心扯到了伤口,再次咳嗽起来。
苏念迅速倒了杯水,强迫他服下一颗药丸,“你若真的喜欢我,就不许那么不明不白地死掉!”
“阿念,待我死后,将我的尸身烧了吧,只要将我的骨灰带回慕家就成。如今奶奶的身边有吕媛陪伴着,但我还是有些担心,毕竟父亲逝世的打击,已经让她很痛心了。”
若慕老夫人不是有一颗铁汉子的心肠,在如此大的年纪,遭受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打击,定然无法撑过去。
“慕白……”
“还有吕媛,因为我的自私,才耽误了她,若是她愿意,便让她改嫁吧,她如今还那么年轻,不能毁在我的手上。”
说到后来,他的声音越来越轻,虚弱不堪,可是他却不肯停下来。
直到苏念再也忍受不住,落下滚烫的泪花来,他才堪堪停下,眸光如水地看向她。
缓慢而又艰难地伸出手,抚上她的面容,想要为她拭去泪花。
“还有……等你与陛下的孩子出世了,记得要来我的墓前通报一声,你和陛下都那般聪颖,生出来的孩子,定然也是很聪明,很漂亮的……”